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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飘雪只觉得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委屈,终于有人能够了解,忍不住扑在南云霁的怀中哭了起来。
“傻丫头,怎么哭了!”南云霁替小雪拭去泪水,笑问:“快告诉爷爷,你看上的男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啊!你向来眼高于顶,瞧不起臭男人,能被你看上的,一定是个光明磊落的奇男子喽?”南夫人也不禁好奇起来。
“别人都说他是个浪子,不过”南飘雪略显羞涩,嗫嚅道:“他实在跟个木头没两样,每次和我在一起,他都不敢抱抱我、亲亲我。”
南夫人不禁失笑,伸手羞了羞她的脸,叹道:“你这丫头还真不害臊。”
南云霁却点了点头,正色道:“坐怀不乱、不欺暗室,难得得很!他虽有浪子之名,却是个正人君子。”
南飘雪闻言大喜,甜甜地笑道:“他和我分手时,还说一个月后,要亲自上门提亲,算算日子,便是这一两天了。可惜”
“可惜咱们明日都要成了枉死城新添的冤魂了。”哈赤儿摇了摇头,竟也叹起气来“边沁近年来名头极响,是江湖上一等一的英雄豪杰,可惜老哈竞无缘见上一面!”
南飘雪轻叹一声“边大哥还给了我这根碧玉簪子,作为定情的信物”从怀中拿出簪子,温柔地摩挲起来。
南夫人一看到碧玉簪子,神色大变:“这、这是他给你的?”
“是啊!边大哥还说这是他娘留给他的遗物。”南飘雪丝毫没注意到南夫人神情有异,痴痴地说:“他却把这簪子给了我,他对我真好,是不是?”
南夫人伸手接过簪子,仔细端详起来。
南云霁却已发现妻子目中含泪,握着簪子的手颤抖不已,担忧地问:“怎么回事?这簪子有什么问题?”
南夫人哽咽道:“这、这簪子是我送给媳妇的见面礼!”
众人闻言,尽皆失色,南云霁也激动起来“你、你没看错?”
“不会错的!这簪子还是我特地请巧匠打造,亲自为媳妇簪上的。”
南飘雪又惊又喜,问道:“伯伯的媳妇,不也就是谢叔叔的女儿?”
“是啊!当初他们新婚燕尔,恩爱美满,没想到你伯伯却不幸战死沙场,”南云霁长叹一声,黯然道:“你伯母受不了打击,犯了失心疯,从此不知所踪”
“伯母的簪子在边大哥手上难道他是伯伯的儿子?”南飘雪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南云霁夫妇闻言,都不禁一震。
南夫人激动地说:“一定是这样!媳妇失踪的前几天,一直说恶心想吐、吃不下东西,想必是有了身孕,却不好意思开口。”
南云霁目中含泪,仰天长啸:“老天总算待我南家不薄,为我南家留下一线血脉!”
哈赤儿也是热泪盈眶,一瞥眼间,却见南飘雪忽然板起了脸,嘟着嘴不说话。“怎么?你不开心啊?”
“爷爷奶奶有了孙子,南家香烟得续,我当然开心,可是”
“可是什么?”三人异口同声,齐声发问。
南飘雪幽幽地说:“可是边大哥若是恢复姓南,我也姓南,这下子他怎么娶我为妻?”
古代礼法森严,同姓为婚更是悖礼。众人一愣,没想到小雪心思竞转到这上头来,都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想不到你们死到临头,居然还笑得出来?”冷冰冰的语调缥缈幽远,一条人影赫然出现在牢房门口。
南云霁沉声问:“是谁?”
“是我,莫知儒!”莫知儒缓缓地走近,幽微的灯火映照在他脸上,有种说不出的阴森可怕。
南飘雪强抑愤怒激动,冷冷地说:“你来做什么?”
莫知儒凝视南飘雪,脸上忽然露出一丝讥讽之色“女儿明天就要身首异处,我这个做父亲的,好歹也该来送送行。”
南飘雪杏眼圆睁,怒视莫知儒。南云霁轻叹一声,淡淡地说:“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我早就怀疑你没死,只是万万没料到,你竟会成了南云霁的孙女。”莫知儒语调淡漠,不带丝毫感情“那日金銮殿上相见,我已经可以确定她就是婉娘的女儿”
“宰相今晚来此,不会只是看看小雪这么简单吧?”南云霁缓缓地说。
“喔?”莫知儒忽然笑了起来“我来看你们,还会有什么事?”
“你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不找个人炫耀一番,岂不是无趣得很?”
“是吗?”莫知儒挑眉道。
“你真以为能瞒天过海吗?老夫早已经知道,勾结燕支、引兵入关的幕后主事者,其实不是符世休,而是你!”南云霁直视莫知儒,一字一字地说:“当朝宰相莫、知、儒!”
莫知儒渐渐笑不出来了“你知道是我?”
“我本来也没想到是你。”南云霁缓缓地说“只是你做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
“你不该要皇上定谢景升的罪。”
“为什么?”
“因为谢景升没参与谋反,其理甚明,你不是笨人,应该更是清楚!”
莫知儒恍然大悟,叹了口气:“我的确太急了些,连那个昏君都看得出来的事,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你承认了?”南云霁感叹地说。“我只有一件事不明白,想要请教宰相。”
“你问吧!”
“你是公主驸马、当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极人臣,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做宰相虽然过瘾,还是难免要看昏君脸色,我早就有些不耐烦了”
“你想做皇帝?”南云霁摇摇头说“你怎么不看看你身后之人是谁?”
莫知儒心中一凛,缓缓地转过身子,不由得失声惊呼:“皇、皇上,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朕要是不在这里,如何知道你做的好事?”皇上冷冷地注视莫知儒,语气寒到了极点。
莫知儒面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再也说不出话来。
南云霁淡淡地说:“你想不到皇上会来?”
莫知儒长叹一声“我的确想不到。”
“那日金銮殿上,皇上曾问我有何未了心愿”
“你不是什么话都没说?”
“我的确什么都没说,不过”南云霁看着皇上,目中流露出一丝感激之色“我以血为书,求了皇上一件事。”
“什、什么事?”
“你自己看吧!”皇上将一片显然是从衣襟上撕下的布帛抛在莫知儒跟前。
莫知儒缓缓地弯下身子,将布帛拾起,只见上头沾血写了一行字:罪臣行刑前夕,盼陛下见臣一面。
莫知儒颤声道:“难道你早知道我今晚会来?”
“我不知道。”
“可是”
“我只知道如果你真的是幕后主谋,做了一件这么得意的事,一定忍不住要向人炫耀。”南云霁淡淡地说。“而我们几个就是因为你的计谋,变成了必死之人,猫抓到老鼠,若是不在老鼠面前嘲弄一番,岂非无趣得很。”
“你、你就这么把握?”
“我没把握。”南云霁又看了皇上一眼,目中已有泪光。“我甚至不确定皇上是否会来”
“幸好朕来了,才不至于屈杀了忠臣。”皇上脸上竟也有了愧色“你为国征战数十载,朕居然信不过你”“皇上今晚肯来,臣已是感激涕零。”
莫知儒看着皇上,忽然跪了下来,不住地磕头恳求道:“知儒一时糊涂,求皇上看在公主的分上,饶臣一命。”
皇上冷冷地说:“你还想活命?朕视你如子、委以重任,你却通敌叛国、意图谋反?朕要将你千刀万剐、五马分尸!”吩咐左右“将他带下去,押入大牢!”
被侍卫拖着走的莫知儒忽然疯狂大笑“我死了,你这昏君也别想活命!炳!炳!炳!燕支大军马上就要来取你的项上人头”笑声凄厉可怖,回荡在地牢中,终至不闻。
皇上闻言变色,良久良久,才开口道:“朕此刻实在无颜见你之面,然而国家社稷危在旦夕,只有拜托老将军”
“有事则用、无事则废,皇上真把我南家视做娼妓般任人呼来唤去吗?”南飘雪气愤地开口。
“小雪,不得无礼!”南云霁诚惶诚恐,磕头谢罪“小雪无知,求皇上不要见怪!”
皇上被南飘雪顶撞,不由得神色尴尬,黯然道:“南姑娘说的没错,朕识人不清,险些冤枉好人,实是有愧于心”
“君子之过,如日月之蚀;皇上这么说,老臣感佩万分。”南云霁肃容道“何况臣蒙皇上知遇之恩,现在社稷有难,臣理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