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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得了吧,还有,店里的小王辞职不干了,我们得找一个店员。"
"如果你们不嫌弃,找我好了。"徐刚说。
"徐刚,你肯定能找到更好的工作。"柳燕这样回绝他。
"我能吗,柳燕?"
"那当然。"
"我说不能!"半醉的徐刚一下子拍案而起,服务端来酒和米花,徐刚抓了一把米花吃,"知道为什么吗?我告诉你――找一个好工作,必须得先写一份简历,上面得有你的工作经验,是不是?"
"当然。"柳燕说。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写!我一毕业就进监狱了,在里面我学会了做木工活儿,还会缝衣服,修收音机――如果这也算工作经验的话。"
"徐刚,要是我是你,就把以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我知道你和赵宇一起上学,一起给姑娘写情书,一起拿着菜刀和人打架,可是这和你的现状一点关系也没有,很多年过去了,你们都不小了,你不能这样悲愤,悲愤没有用。首先你得看得起你自己,别人才会看得起你,你别太没出息了。"柳燕一本正经地说。
"柳燕,我们见面才三分钟,但我有话要告诉你,我觉得你变了,变得有出息了,我告诉你,我不喜欢你――我是把你当朋友才对你这么说的,可你把我当别的,你别看我不怎么样,可我能为朋友两肋插刀,我看得起自己这一点,我也只有在这一点上看得起自己,我原以为在外面的朋友就剩了你们两个,可没想到你变成了一个势利小人,我告诉你,我和赵宇在各大学四处摘校花儿的时候,你还丑小鸭呢!你以为赵宇真离不开你?我告诉你,你离开0分钟,赵宇就能找一个比你强00倍的姑娘,我这话撂这儿了,你信不信?"
柳燕被噎得一下子站了起来,赵宇拉她,她甩脱了赵宇的手,又坐下了,但毫不留情地回击道:"徐刚,我不在乎你对我说什么,可我告诉你,你别以为这世界上就你亏了,就你倒霉,我只告诉你,你不平衡一点用也没有,没人会同情你的,我才不需要你为我两肋插刀呢,你要是真为我两肋插刀我还觉得麻烦呢!"
柳燕把冰水和酒一口气喝完,拎着包站起来,独自走了出去。
徐刚探头看柳燕走,然后不安地说:"赵宇,你不追追她?"
"算了。"
"对不起。"
"以后不要对我说对不起,永远不要对我说对不起。"赵宇说。
徐刚没有说话,他拍了一下赵宇,然后用手里的酒杯碰了一下赵宇的酒杯,一口喝干。他放下杯子,四下看看:"这酒吧真闷,所有的地方都一样闷,你看后面那姑娘怎么样?"
"还行。但她老公在外面,我看见的。"
"去他*的老公,我想上厕所。"
"在后面。"
"我想带那个姑娘一起上。"
徐刚站起来,赵宇一把没拉住,徐刚向那个姑娘走过去,赵宇跟在旁边。
"我想请你去东方一号跳舞。"徐刚摇晃着对那个姑娘说。
"东方一号停业了。"赵宇提醒他。
姑娘左顾右看,不说话。
"真的,我刚从监狱里出来,什么都不知道,哎,你怕我吗?"
姑娘不理他。
"你要不同意,就走吧,我来付你的账。"徐刚说。
姑娘不耐烦地站起来,走了。
徐刚叹了口气,对赵宇说:"你来付账吧,她走了。"
眨眼间,一个小伙子走了进来,后面跟着那个姑娘,姑娘拉着他,小伙子来到徐刚面前。
徐刚"啪"地一声把一个酒瓶子口摔碎了,对着尖利的玻璃喝了一口酒,一指那个小伙子,头也不回地叫道:"滚蛋!"
小伙子愣了一下,姑娘把他拉走了。
服务员过来扫玻璃。
老板拉着赵宇走到一边,用胳膊搂着他的肩膀:"你朋友喝多了吧?"
赵宇点点头。
"这么着,你们走吧,别在我这儿生事儿,酒钱算我的。"
老板拍拍赵宇的后背。
赵宇离开老板,走过去扶徐刚。
"徐刚,咱们走吧。"
徐刚扶着桌子把剩酒喝完,他看了一眼老板,老板正向这边看着。
徐刚对赵宇醉醺醺地说:"瞧,我刚一出来就有人不喜欢我,这世界真冷漠!"
徐刚弯下身找什么。
赵宇从桌子下面把徐刚的一堆手提袋给他,里面装着赵宇送他的东西。
徐刚接过来:"赵宇,我告诉你,我想重新做人,可你得告诉我从哪儿做起?"
赵宇抱住徐刚:"徐刚,我告诉你,我跟你一样,每天都在想重新做人。我们走吧。"
两人往外走,走了几步,徐刚抓住赵宇。
"赵宇,我以后不再打架了,我要回家,赵宇,你记不记得我们家住哪儿?"
赵宇点头。
"我怕我不记得了,什么都变了。"徐刚伤感地说。
"我送你回去。"赵宇抱着徐刚往外走,心里十分不好受。
两人来到酒吧外,徐刚深深地吸了口气,说:"我们家是另一个监狱,我不想回去。"
"要不你到我那儿去。"
"到处都一样,我还是回去吧――记住我的话,以后别来找我,等我找你――别忘了啊――我只对你一个人这么说。"徐刚说罢,头也不回地钻进一辆出租车走了。
92
同一天夜里,把于小丽弄到家里说话的鱼头也不好受,他同样喝了不少酒,然后对着于小丽不停地说话。
"小丽,你说该怎么办?"
"你别再去了。"于小丽说。
"别再去了?",鱼头又喝了一口,"我也想别再去了――可、可我腿自己就动了。"
"动就动了呗。"
"可一到那儿我就不知道说什么。"
"你说什么?"
"胡说,乱说――说要买她的店,说要请她吃饭――还能说什么?"
"那叫胡搅蛮缠,还不如不去。"
"这我还不知道――可我老想起她胃疼,一想起她胃疼,我就心疼,"鱼头用手在自己胸前乱摸着,"怪不得呢,别说这两地儿挨得还挺近!"
"得了吧你!"于小丽笑道。
"有你丫这么跟我说话的吗?我告诉你――就是我媳妇,要敢说我,我立码抽丫的!"鱼头忽然生气了。
"那我不说不就得了。"于小丽把身体转个了方向,喝酒。
"你丫转过来――转过来。"
"我怎么了?"
"我给你2千块钱,算够意思吧,你呢,你理都不理我,你这不是装孙子嘛!"
"我一说话你就急――我干脆不说了。"
"大孙子再急――行了吧,你畅所欲言吧。"
"什么叫畅所欲言?"
"畅所欲言就是,想说什么说什么,骂我都行,我不生气。"鱼头又变了调子。
"那我可说了啊?"
"说吧。"
"干脆,你明儿过去直接跟她说。"
"说什么?"
"说之前,你先买一大钻戒,把钻戒给她,说你爱她呀什么的――然后告诉她你给她房子,给她汽车,把你的一切全给她。"
"别操蛋了,全给她,我怎么混呀!你丫这不是害我嘛!"
"又急又急!"
"我大孙子,行了吧,接着说。"
"你不就那么一说嘛――真给她呀!"
"人要不理我这一套呢?"
"不理就算了呗,反正你也说过了――这玩艺可不就是一锤子买卖嘛!"
"去你妈的吧,净废话,这我还不知道!"
"去你妈的――你!"
"行行行,去我妈的,行了吧,你好好说话,好好说,你替我想想,设身处地地替我想想。"
"我不是一直替你想嘛――要替她想――"
"替她想怎么了?"
"我没替她想过。"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没法办。"
"你再这么说就把2千块钱还我。"
"还千我就走。"
"不行,2千都还我。"
"我说了这么半天了,嘴都说干了。"
鱼头忽然把于小丽的酒杯"啪"地往于小丽面前一顿:"你把我酒都喝干了――什么嘴干?嘴干就是还想喝!"
"我不喝了!你以为我真爱喝呀――你给我找点水来。"
"不行,你先替我想想办法――混了那么多男的,连这么点事儿就办不成,还三陪呢――我要是你们头,得好好培训一下你们,一点儿职业道德也没有――知道什么叫三陪嘛?"
于小丽掰着手指头说:"三陪――陪吃――陪喝、陪睡觉――你以为我傻子呀!"
"你丫就是傻子――你以为我没开过歌厅呐!我告诉你,什么叫三陪?三陪是陪吃陪喝陪跳舞,妈的要是把你悠进去,你这么乱说,非教养你三年不可!傻瓜一个!不清理整顿你们是不行!"
"真的?"
"什么真的?"
"三陪真是陪吃陪喝陪跳舞呀?"
"当然啦――你看我,对你要求过别的吗?我告你,我还五好市民呢,这么多年,一直带头遵守国家规定!"
"那国家规定你跟我跳舞,你怎么不跳?"
"我不会跳!跳楼我倒会,你跟我跳吗?"
"要一楼我就跳。"
"一楼,还地下室呢!你们丫全一帮鸡贼!什么社会风气呀!"
于小丽又笑了。
"笑什么?"
"我觉得你挺逗的――还愤世嫉俗呐!"
"别来这套――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啊,快点。"
"我说,你能不能想点别的?干嘛就跟这件事儿干上了?"
"我不是跟这件事干上了――我是,我是――"
"你是什么?"
"我不是老想她胃疼嘛!"
"你干嘛老想她胃疼呀?"
"我也不知道。"
"我教你一招吧。"
"行呀。"
"你想想她别的。"
"别的我也不是没想过――有什么用呀!瞎想!"
"谁说那个啦――我是说别的。"
"什么别的?我告你啊,**不行,**是暴力,你还嫌这世界上的暴力少啊?"
"都说什么呢!谁让你想**了,我让你想别的。"
"蒙汗药啊?"
"真够笨的,你――你想想她不好的那些事儿。"
"她哪儿都好。"
"我不信。"
"跟你这人说话怎么那么累呀!"
"我还觉得累呢!"
"你明说吧――快说!"
"我可真说了啊?"
"快点。"
"你想想她拉屎――好好想想!"
"你这人怎么这么恶心呀,人喜欢一姑娘,你非说她拉屎――还拉稀呢!"
"对!拉稀也行,更臭!"
鱼头急了,站猛地站起来:"滚蛋!你丫给我滚蛋!整个一个粗俗!"
"我走了啊?"
"别别别――我又大孙子啦!"
"你别跟我装孙子啦!我可受够了――我走了。"
"行行行,今天就到这儿吧,我告诉你啊――这事儿你可别跟外人说去!"
"什么外人呀?你先告诉我,什么叫内人?"
"算了算了,跟你说什么也没用,一点正经没有。"
"再见啊。"
"下次我还找你。"
"什么下次下次的――我可受不了了。"
"一定来啊。"
"下次你来点别的吧――老娘满腔肉欲地冲过来,天天听你跟我说柳燕柳燕柳燕,你不是就想柳儿蜜嘛――成天跟我说个没完,你以为我心理医生啊!"说完,于小丽"咣"地一下把门关上了。
鱼头却站在原地感叹:"粗俗啊――太粗俗了――拉屎,亏她想的出来,实在是――太恶心了!"
93
告别了徐刚,赵宇一个人在冷冷清清的街上逛了一会儿,一种说不出的苦闷之情油然而生,终于,他走累了,回到家,他开了门,进来,用后背把门关上了。
坐在灯下写着什么的柳燕抬起头。
赵宇走到柳燕身边,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柳燕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柳燕,你不想跟我说话吗?"赵宇说。
"你喝多了。"
"你知道,我从来不会喝多。"
"现在,店里的事儿你一点也不管了。"
"柳燕,我不知道我该管什么――"
"你看,这是我列的一张表,我想,我们应该开几个销售点儿,我们不能指望这一个店会有多少销售额。"
"我也想过――可我们没有资金。"
"我们可以代销。"
"我们是一个品牌呀――你想把你的设计扔到小摊儿上吗?"
"我们可以在大商场找――现在就要换季了,我们的服装积压很严重――我们又快没有流动资金了。"
"柳燕,就按你说的做吧――告诉我,我该做什么?"
"这是我列出的一些商场,这是条件,我们明天分头去跟他们谈。"
柳燕把一张纸给了赵宇,赵宇拿过来看了两眼,点点头,然后叹了口气。
"徐刚怎么样?"柳燕问。
"我把他送回家了。"
"我不该那么说他。"
"你已经说了。"
"赵宇,我不是故意的。"
"说了就说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赵宇。"
赵宇回过头去看柳燕。
"我们是不是该分手了?"
赵宇的嘴动了两下,没出声。
柳燕扭过头去,无声地哭了。
"柳燕,你怎么了?"
"我觉得,我们完了。"
"我们不是挺好吗?"
忽然,柳燕开始脱衣服,但她听到赵宇说:"你把灯关上好吗?我不想看见你的脸。"
赵宇坐着没动,她看到柳燕脱得只剩下胸罩,然后扭过头去。
柳燕把面前的台灯关了。
赵宇站起来去关房间中的灯,柳燕给他的纸从膝盖上滑下去。
赵宇走到大灯的开关前,伸出手关灯,手在开关上停住了,他回头看柳燕。
"我也不想让你看我的脸。"柳燕就在他的头将转未转时说。
赵宇还是回头看到了她,他看着她,看了许久,然后闭上眼睛。
赵宇的手按动开关,把灯关了。
94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赵宇心情十分不好,他发现柳燕已经走了,留下那一份代销合同,于是,他打起精神,先去一个复印点把合同复印了几十份,然后就冲上大街,一个个柜台地地与别人谈代销,他心里很清楚,这是最后的奔忙了。
在赵宇胡乱奔走的时候,柳燕坐在ego店里发愣,她有个感觉,与赵宇的事情越早结束越好,但如何结束呢?她没有理出头绪,她找到朱启仁留给她的名片,把电话打到香港,不走运的是,柳燕得知,朱启仁已经在几天前从那家时装公司辞职了。接着,柳燕恍惚间想到今天该给店员们发工资了,她问领班小姐,领班小姐点点头,柳燕想了想,说:"你跟大家说一下,明天发。"
晚上下班以后,柳燕一个人走在街上,她状态不佳,不知为什么,特别地不想回家面对赵宇,于是就在街上游荡到很晚,柳燕不知她与赵宇间的一团乱麻该如何收拾停当,她不知该跟赵宇从何说起,她就那样从ego店一直走回家,路上,凡是能停留的地方她都停留了,就连一个公共报亭她都不放过,她买了两份报纸,钻进一家快餐店里,逐行阅读,一副专心致志样子,她不知道,赵宇的心情也与她差不到哪儿去,赵宇也不愿回家,他的方式是工作,直到把一个个可能谈代销的地方都谈得关了门,他才余兴未尽地收手,他坚持走回家,一直盼着路边能出点什么事,好在外面尽情地围观,令他不满的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他只好对无聊的街头夜景使劲地流连,但是,一切都没有用,他仍得回家,并且,不得不看到柳燕。
95
出乎柳燕意料的是,赵宇比她还晚到家,就在她开始为他担心的时候,赵宇回来了,一进门,便假装兴奋地把几张合同纸被"啪"地一下拍在饭桌上。
"签了4家,还有7家等着看样衣,"赵宇说,"明天再出去跑跑。"
柳燕不知说什么,半天才摇摇头,说:"你知道,没有用的。"
赵宇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柳燕。"
"没有用,赵宇――你知道――代销,你只能给他们成本价,而且,钱也收不回来。"
"我们可以让人3天清点一次。"
"你别说了。"柳燕说,"主意是我想的,但我没想到你真的去谈,也许你我的心情是一样的,总得为这件事再做点什么。"
赵宇不再说什么了,他点上一支烟,窝进沙发里。
"记得吗,我第一次做衣服,是摆小摊儿,为自己做――第二次,是和你一起做――两次的结果是一样的。"
"你不能就这样轻易――"
柳燕抢过赵宇的话头儿:"我没做好,两次都没做好。"
"你不能这样想,一个人,只有在他自认失败的时候才是真正失败。"
"赵宇,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们已经失败了――从一开始,就没有成功过,我们想了好多办法,能做的都做了――可没人想穿我们的衣服。"
"那又怎么样,我们总不能每天坐在这儿哭吧?"
"如果有用的话,我就每天坐在这儿哭。"说罢,她站起来,走到墙边,拿了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一摞钱。
"这是他们的工资,我把从赵玫那儿借的钱提光了,明天你给他们吧,我答应过他们,我不想去店里了――我们欠了很多债,如果我们什么也不干,天天坐着奔驰车兜风也不会花掉这么多钱――我有时候觉得这像个儿戏。"
"柳燕,有时候,人会遇上一件倒霉事儿,也不知为什么,一件倒霉事儿就会引起另一件更倒霉的事儿,这就是所谓的坏运气,坏运气会招至更坏的运气,谁也说不清这是什么道理,就象打麻将――如果我们能顶住――"
"赵宇,现在我不想和你谈什么顶住顶不住的问题,我最后只关心一件事,我们把店给谁?"柳燕看了一眼赵宇的反应,"鱼头昨天来过――或者你去问问小芳她们,愿不愿意把它改成一个化妆品的商店――她们不是干的挺好吗?"
"柳燕,你不应该这样想。"
"其实,我早就应该这样想了。"
赵宇站起来,把烟头儿丢烟灰缸,然后坐到柳燕身边的一把椅子上,说:"柳燕,你想想,为这个店我们做了那么多事――今天我还跑了一天――"
"所以我们该停止了――因为即使我们做的更多,结果也是徒劳的――是徒劳的!你知道吗?我现在就给鱼头打电话。"
柳燕站起来,奔向电话,赵宇用脚一蹬,椅子翘了起来,他赶在柳燕拿电话之前的一瞬抢到电话,"咣"地一声,摔在地上。
柳燕愣了一下,看着赵宇。
"我知道你为什么一有事就给鱼头打电话――你用不着绕来绕去的,干嘛不直接找他去啊!"赵宇酸溜溜地说。
柳燕突然返身跑回卧室,并把门反锁上,不出赵宇所料,不久,从里面传出哭声。
赵宇看了看地上的碎电话,踢了一脚,然后拉开门,走了出去,关门声在他背后刺耳地响起。
赵宇来到那个常去的酒吧,坐在他与徐刚常坐的那个位置,他也弄不清为什么,感到有些伤感,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却全都不尽人意,为了摆脱那种突如其来的伤感,他叫了酒,不停地喝,他知道,喝酒无法排解苦闷,尽管如此,他仍一边喝一边想:喝醉了就全好了。
9
柳燕痛哭一气之后,觉得好了点,于是从床头摘下电话,犹豫了一下,按动号码,电话响了几下以后,通了,传来赵玫的声音:"喂,喂――喂。"
"是我。"柳燕说,声调可怜巴巴的。
"怎么了?"
"没事儿。"
"如果钱不够的话,我这儿有。"
"不是因为钱。"
"怎么了?又吵架了?"
"是。"
"赵宇呢?"
"走了。"
"去哪儿了?"
"不知道。"
"为什么?"
"为了――不知道。"
"谁都有遇到倒霉事的时候。"赵玫安慰她。
"我遇到赵宇,就是遇到倒霉事儿,我要面对他,就永远得面对倒霉事。"
"那就离开他。"
"我离开过。"
"那就再离开一次。"
"可我又受不了。"
"你怎么突然没出息起来了?"
"我一直没出息――"柳燕哭了。
"你在家吗?"
"在家。"
"吃饭没有?"
"吃了。"
"我过去看你。"
"不,别过来。"
"你想怎么样?"
"我想出去走走。"
"你不会走丢了吧?"
"我不会。"
"到底怎么了?"
"我要把店买了,他不肯,还摔电话。"
"为什么摔电话?"
"因为我说要给鱼头打,他就说我想跟鱼头――"
"他有病吧?"
"是,还不吃药。"
"那鱼头――"
"鱼头老到我们店里来纠缠――说要买我们的店,所以赵宇就不高兴。"
"柳燕,我怎么说你们呀?"
"我也不知道。"
"现在没事了吗?"
"没事了。"
"那我可要睡觉了。"
"你睡吧。"
"你呢?"
"我出去走走,走累了再回来睡。"
"那赵宇怎么办?"
"他会回来的。"
"那好吧。"
"再见。"柳燕挂了电话,从床上爬起来,把地上的坏电话收拾好,倒进垃圾箱。
然后来到洗手间,洗了一把脸,然后出了门。
97
柳燕一下楼,一道灯光晃过来,她用手挡住脸,车灯熄了,鱼头的粗犷的声音传过来。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你看,把你们堵门口儿了吧――赵宇呢?"
柳燕放下手,看着鱼头走过来。
"出去了。"
"那你――"
"我出来散散步。"
"散步?多累呀,以车代步吧,我当司机,你说怎么样?"
"我正好有事要找你谈。"
"真的?咱们谁跟谁呀?谈什么呀,我拍板儿了!"
柳燕上了车,鱼头也上车,汽车倒了出去。
98
鱼头的车开在街上,柳燕坐在他旁边,已经很晚了,街上的行人稀稀落落。
"我有时候呆着心里烦,就开车出来兜风,开累了,就回去睡觉。"鱼头说。
"我上学的时候,看过一本科幻小说,里面一个外星人给上级打报告,说地球人长得像一个方铁壳,脚下长了四个圆轱轳,晚上眼睛会发光,走起路来很守规矩,一个跟着一个,还说每个地球人里面都长着几个寄生虫。"
鱼头听着听着笑了起来:"这外星人也太笨了,把汽车当成地球人了。"
柳燕翻翻了白眼,用手摸了摸汽车音响:"他们当然没有你聪明。"
鱼头收住笑声:"我刚买了几张碟,有过把瘾主题歌,特好听――在那儿――你不听听?"
"我毕业以后就不爱听音乐了。"
"那是你没用发烧音响,用发烧音响听,效果就不一样――什么都好听。"
柳燕歪头看了鱼头一眼。
"我说的不对吗?"
"鱼头,你要听实话吗?"
"骂我吧。"鱼头说。
柳燕笑笑。
"你说呀――要知道,四十五岁的我,是不会就因为听了一句话就撞车的。"鱼头再次说。
"有时候,我觉得只要我们一开口说话,就说明我们想的是多么地风马牛不相及。"
"别的时候呢?"鱼头问。
"别的时候?",柳燕笑了,"别的时候我觉得你这人挺有意思的。"
鱼头看了柳燕一眼,回过头,继续开车:"是吗?"
柳燕点点头。
99
汽车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鱼头和柳燕各怀心事,不再说话,汽车驶入夜市,那是由一连串酒吧组成的,车速越来越缓慢,终于,前面堵车了,鱼头把车停住,向外探探头,然后一头靠在椅背上,两人就这样坐在车里,都一言不发,鱼头有点不安,他不时在座位上扭动,柳燕却像没事儿人一样向外张望着,忽然,她听到鱼头轻声咕哝道:"我们是不一样的人。"
"你说什么?"
"我是说,我们是不一样的人。"说罢,鱼头叹口气。
"我看不一定,我们也许是一样的人。"
"你说什么?"鱼头问。
"我说也许我们是一样的人――我们都不是我们想做的那种人,而是我们不得不做的那种人――只有赵宇才是跟我们不一样的人。"柳燕说完,也叹了口气。
200
就在鱼头和柳燕忙着叹气的时候,赵宇的酒劲儿过去了,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到柜台边上去结账,然后往外走,路过自己的桌子时,把一些空酒瓶子碰掉在地上,他来到路边,招车,事实上,赵宇就站在鱼头的车前,而他并没有注意到鱼头的车,车里的他们也同样没有注意到他,就连盯着汽车后视镜出神的柳燕,也没有在里面看到赵宇的身影。
赵宇沿着路边走了一段,来到一个路口,他招到一辆出租车,径直回家,赵宇上楼,敲门,里面静悄悄地,没人回答。
"柳燕,柳燕,开门,开门,我有话对你说――开门――我回来了,我没带钥匙。"
赵宇没有推动门。
赵宇背过身,靠在门上,点燃一支烟,然后出溜下去,一直坐到地上。他摇晃头部,自言自语地说:"柳燕,我想过了,我们把店卖了吧,我知道,你感到内疚,你别怪自己,要怪只能怪我,是我拉着你做你力不所不能及的事――是我。"
赵宇坐了一会儿,感到很不舒服,于是他站起来,原路返回,来到楼下,他知道柳燕也出去了,却不知到哪里找她,于是,他走到不远处的小街上,向着柳燕可能回来的方向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