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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官儿!”
伴随着清脆娇软的喊声,一个梳着两条油黑的大辫子,身着浅蓝色窄袖高腰斜襟小衫和黑色学生裙的姑娘跑进了戏班子的大庭院里,跑到正在休息的他面前。
“绮玉,你放学了?”珍官站起身,微笑着看着她。清瘦的身子在地上投下一条长长的影子。
绮玉一双黑亮的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牙,伸手掐一把他的胳膊,嚷道,“怎么又瘦了。这么下去,你非累趴在台上不可。”
珍官还没回答,旁边一个粗壮高大的男子走过来,说,“绮玉,他就这个身子骨,师父怕他吃不好,特意让厨房给他炖鸡汤滋补,他也喝不了多少,结果都是我们吃了。”
绮玉对那个男子说,“那可不行,他是你们的台柱子,你们可得好好照顾他,荣哥。”
荣哥摸一把剃得发青的后脑勺,嘿嘿一笑,“放心,就算他不是台柱子,也是我的小师弟,我怎么会不疼他。”说着就去厨房吆喝晚上做好吃的了。
绮玉把手里的藤编书箱打开,拿出一个油纸包,递给他,“喏,刚才路过小杨生煎,给你带回来的生煎包子,还热乎呢,赶紧吃。”
珍官拗不过她的好意,于是和她并排坐了下来,一边小口小口地咬着生煎包子,一边听她讲今天学校里发生的事。中间荣哥送来两杯热茶,正好解油腻。
斗转星移,珍官儿、绮玉和荣哥,不知不觉已经相识了十年了。十年前,才□□岁的珍官儿和十岁出头的荣哥,被戏班子的师父带着,从北平南迁,到了上海。他们遇到了一起南迁过来的绮玉一家。
那时北平混乱,军阀割据,袁世凯做了十几天的皇帝,在龙椅上屁股都没坐热,就一命呜呼了。可惜国民革命军也内讧严重,各派势力比唱戏的还热闹,粉墨登场。所有人的命运都犹如浮萍,身不由己随时代潮流沉沉浮浮,谁也不知道明天的风水轮到谁。
珍官儿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老家住在北平郊县。母亲早死,爹爹养不活他们,天天吃了上顿没下顿。一日看到戏班子路过自家的村子,唱戏的师父随口夸了句,“这孩子好生俊俏”,爹爹就动了心思,好说歹说,把只有六岁的珍官儿送了进去。
珍官儿在戏班待的前两三年,天天都熬得很辛苦。早上天不亮就起来,只能喝碗稀粥,就开始练身段和开嗓子。中午晚上都是一碗粗米饭,配点咸菜,接着练,练到月上柳梢头,还被师父揍得哇哇哭。
离开北平后,一边逃难,一边还不断练习。借住在哪里,就在哪里搭临时戏台,赚点盘缠费和伙食费。
那日,戏班子一路逃到了松江县,住在了一家农家庭院里,还是遵守着严格的生活规律。大清早的,珍官儿唱错了一个调,被心情不好的师父一顿臭骂了还不够,师父顺手操起马鞭,狠狠地揍着。
珍官儿咧嘴一哭,荣哥就立刻过来护短。
荣哥比他大两岁,身高体壮,是唱老生的。一直把珍官儿当自己的弟弟疼爱着。还时常去老乡家里偷两个馒头来给珍官儿耐饥。
荣哥每每看到珍官儿挨打就要阻拦师父,可惜他人微言轻,在师父眼里也是个孩子,说不了两句,师父来气了就一块儿打,一边打一边骂,
“你们这些个忘恩负义的小王八羔子,都是自个儿爹妈不要丢出来的。师父我心眼好收留你们,天天发愁找米面粮食喂你们这群饿死鬼,可你们也不好好练习,一个个都唱得鬼哭狼嚎似的。当我这里慈善堂啊,在这么下去,大家都要去给阎罗王唱戏了。”
珍官儿和荣哥也不小了,多少听得懂人话了。知道师父也有难处,又想起自己的凄凉身世,于是只好一边挨打一边哭。荣哥抱着珍官儿,用厚实的背挡着大部分的鞭子;珍官儿在他的怀里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全戏班的老老小小,触景生情,都哭作一团,连师父最后都哭了,不知道该怎么维持生计。
这时却听到农家庭院二楼上,传来一个银铃般的声音,
“那个小小子,刚才那段皂罗袍没唱好,再重唱一遍吧。唱好了,我包了你们!”
全戏班子的人都震惊地抬起头,却看到一个也不过□□岁上下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紫红色的旗装和花盆底绣花鞋,气定神闲地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像公主似的俯瞰着他们,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却也相当侠义的模样。
起初大家听到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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