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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麦山矿难再起风波的当晚,郭梓沁沉不住气了,觉得此时再不主动给任国田打个电话关心一下,似乎就不是那么回事,人在倒霉的时候,记朋友好,或是不好,往往要比平时记得清醒而深刻。想好了几句关键词后,郭梓沁开始联系任国田,结果是办公室电话没人接,手机关掉,打到光阳市家里也扑了空,死活找不到人了。
这次矿难是瓦斯爆炸导致的,前几天给出来的遇难矿工人数是七人,如今再起风波,郭梓沁得到的信息是有知情人,往省安监局和煤管局举报了,也往北京的一家新闻媒体打了曝光电话,说是油麦山矿难猫腻大了,官煤勾结,欺上瞒下,这一次真实的遇难矿工人数为二十七人,瞒报的那二十名遇难矿工遗体都给转移走了,去向不明。据说,煤矿掌门人胡长明也失踪了。北京的记者行动神速,已经摸来了,正在明察暗访。另外郭梓沁还听说,省里相关部门的相关人员也已经到了光阳市,正在组建联合调查小组,大队人马一半天就可能到达洪上县。虽说矿难这件事八竿子打不着郭梓沁,可他心里还是轻松不下来,他在为摸不着影儿的任国田捏把汗。这地界上到处都是煤窑煤矿,煤窑煤矿上死人对郭梓沁来说,早算不上新鲜事了,自打来到这水庙线,他总能听到这个煤窑塌顶死伤了几个人,那个煤矿透水多少多少个矿工遇难了,就说这个油麦山煤矿吧,有一次任国田跟他讲,这几年里也出过几次事,不过都不是群死群伤,小窟窿小洞拿点钱也就堵上了。就在郭梓沁心里悬空的时候,韩学仁从车西打来电话,问他能不能联系上任国田,郭梓沁说他现在不知道任书记在哪里。韩学仁就问他,这次油麦山矿难到底瞒报了多少遇难矿工?车西这边,沸沸扬扬传得挺吓人,郭梓沁就把他听到的一些零零碎碎的情况,串起来交到韩学仁耳朵里,临了韩学仁叮咛郭梓沁,等有了任国田的消息后,替他转个问候话。撂下韩学仁的电话,郭梓沁喝了几口茶,再次联系任国田,结果还是搭不上话。一直到了九点多钟,任国田突然现身,给郭梓沁打来电话,说是过十分钟到他这里来。等任国田上门这段时间里,郭梓沁反复回味任国田在电话里的语气,感觉他那一刻的神经系统还算正常,脚下踩着的路也不像是一条不归路。接下来,他开始猜测任国田在这种时候面见自己,嘴上的话和心里的事,肯定离不开矿难,便有些畏难,因为在矿难这个事上,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帮上他什么忙?
任国田来了,手里拎个包。郭梓沁往他脸上一看,表情与平日里的表情,并没太大的区别,就是两个眼袋子,垂了下来,显然是缺了一些睡眠。
等任国田坐进沙发,郭梓沁问,上面来人了?任国田摇摇头。郭梓沁又问,听说胡长明溜了?任国田看一眼郭梓沁,两片干涩的嘴唇,半天也没能分开。郭梓沁骂了胡长明一句。任国田一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现在怨谁,我都怨不起啊!郭梓沁嘟哝道,这个胡长明正在打哈欠的任国田,这时从裤兜里掏出振动中的手机。郭梓沁斜眼一看,就看出了名堂,任国田换手机了,他过去用的是摩托罗拉,现在使的是诺基亚。
嗯嗯嗯。任国田嗯过三声,就结束了通话。
这个电话是徐萌打来的。今天中午时,徐萌也给任国田打过电话,说是有急事,让他马上到听雨楼来,任国田便过去了。徐萌一见任国田,就红了眼圈,收缩着身子说我害怕,再之后,她胆怯地把一个大号牛皮纸信封交到任国田手里,说这是昨天晚上胡长明送来的。任国田抽出信封里的东西,仅看了几页脸色就变了,盯着还在紧张的徐萌,问胡长明留下什么话没有?徐萌说胡长明只是说先出去躲躲风头。任国田把那几页纸重新装进信封,想了想问道,有没有什么人来这里问过什么,徐萌直摇头。任国田笑笑,说没你什么事,胡长明这么安排事,也是信任你。说这番话的时候,任国田心里应该是泛酸的。当初他把徐萌推到胡长明怀里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徐萌今后要走的路,不会太顺畅。
任国田跟徐萌的非正常关系,持续了将近一年,后来他放弃徐萌是因为自己的政治前途。任国田那时想,徐萌不同于一般少妇或是小媳妇,徐萌的年轻对自己来说,拥有不可预测的杀伤力,她的青春,就是她身上的人体炸弹,随时可以自己引爆,也有可能被别人引爆,但不管哪种方式引爆,到时自己就是不给炸飞了,也得缺胳膊断腿儿,一头栽倒在这洪上县。至于说徐萌愿不愿意委身胡长明,当时的任国田,对这一点倒是不怎么发愁,因为他明白,在这个感情不可靠的年代,能征服女人的东西,怕也只有权和钱了,而徐萌弃权投钱的路,说来就是一两步的事,方便得很,只要徐萌到时不死心眼,想开了,抬抬腿就会过去,因为这基本上是一次无成本交易。再说胡长明那头,任国田也是没有太多的顾虑,因为他那时已经跟胡长明把官煤的游戏规则玩得心照不宣了,而且这种心照不宣的基础很牢固,是建立在他曾经把奄奄一息的国有油麦山煤矿变成了胡长明的股份有限公司,胡长明接手后摇身一变,就变成了几个大股东中的老大,占有油麦山矿业股份有限公司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在众多的小股东中,则有县公安局、检察院、法院、税务局、财政局、煤监局、电力局等要害部门的头头脑脑。任国田也入了股,但他人的是干股,也就是权力股,到时干收红利。任国田是在饭桌上把徐萌送出去的,那顿饭是任国田精心安排的,他让胡长明请客,说是介绍一个出色的女孩子给他认识。那天在饭桌上,任国田把几句弃人的关键话,尽管说得很游戏,但是胡长明的精明,恰恰在于他擅长从政府官员的游戏中提取精华。当晚,胡长明就把徐萌搞到了床上,将任国田在晚饭桌上玩耍的游戏主题,用他的身体消化吸收了,实打实为任国田解除了顾虑。
从徐萌那儿回到办公室,任国田拿出信封里的东西一一细看,看过后,脸上阴沉沉的。信封里的那些东西,是油麦山矿业股份有限公司的一些帐外帐,最刺眼的当属那些使用亲属名头注册的大小股东的真实姓名,以及这些人每一次分得红利的具体款数。
任国田点着一支烟,脑子里问号成串,胡长明为什么会把这些要命的帐目交到徐萌手上?而徐萌又为什么把这些东西转到自己手里?尽管一时找不到答案的影子,但任国田心里还是稍稍安稳了一些,急着想见到胡长明的那种焦虑有所缓解,他甚至想,胡长明消失就消失了吧,消失了的人是什么罪名都可以承担的,让一个缺席判决的人死一百次一千次,也不会浪费一粒子弹。然而另一个严肃的问题,任国田此时也必须严肃考虑,那就是胡长明的在与去,不仅关联自己的命运,也会间接影响到白书记的前途。面对这场无主要人员承担责任的矿难,白书记到时如何给省里一个说法?尽管白书记前面有市长顶着,但白书记也不可能给市长遮挡得严严实实,因此说白书记对上面必须得有一个交待,就算走过场,他也得甩几步给大家看看。现在任国田担心的是到时白书记的交待万一不明不白,过不了关,让省里一顿巴掌抽个鼻青脸肿,过后自己也得给棍棒收拾了,甚至有可能被胡长明留下的一堆孽债压碎!再就是丢卒保车这句成语,此时也让他心里颤抖。在无数个三思之后,任国田这才做出打雷下雨的决定,让郭梓沁带着值钱的东西往光阳市跑一趟。
郭梓沁见任国田走神,就把他的茶杯往前推了推。任国田呃了一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等把茶杯放回原处,任国田的身子就立起来了,说道,老弟,得麻烦你这个局外人,替老兄跑跑腿喽。郭梓沁一脸动情地说,你这是说哪去了,在这种时候,我为老兄做什么还不都是应该的。任国田点点头,一指地上的包说,那就辛苦老弟走一趟,把包里的东西,送到白书记家。郭梓沁看了包一眼,点点头,也站起身来。任国田说,加点小心。郭梓沁道,好的。任国田抬了一下手说,不过不是现在去送,明天上午送过去。我还有事,我得走了。
至于说任国田不催郭梓沁今晚动身,他的考虑是再静等一夜,看看这一夜里白书记能不能给他一点动静,万一白书记给来砸锅卖铁的破碎声,那他也就没必要劳驾郭梓沁去光阳市活动了。郭梓沁问,我明天怎么跟你联系?任国田一笑,掏出诺基亚,摁上一组数字,转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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