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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伯祖师古,贞观中秘书监,自有传。曾祖 勤礼,崇文馆学士。祖甫,曹王侍读。父元孙,垂拱初登进士第,考功员外郎刘奇 榜其词策,文瑰俊拔,多士耸观。历官长安尉、太子舍人、亳州刺史卒。
杲卿以廕受官,性刚直,有吏干。开元中,为魏州录事参军,振举纲目,政称 第一。天宝十四载,摄常山太守。时安禄山为河北、河东采访使,常山在其部内。 其年十一月,禄山举范阳之兵诣阙。十二月十二日,陷东都。杲卿忠诚感发,惧贼 遂寇潼关,即危宗社。时从弟真卿为平原太守,初闻禄山逆谋,阴养死士,招怀豪 右,为拒贼之计。至是遣使告杲卿,相与起义兵,掎角断贼归路,以纾西寇之势。 杲卿乃与长史袁履谦、前真定令贾深、前内丘丞张通幽等,谋开土门以背之。时禄 山遣蒋钦凑、高邈率众五千守土门。杲卿欲诛钦凑,开土门之路。时钦凑军隶常山 郡,属钦凑遣高邈往幽州未还,杲卿遣吏召钦凑至郡计事。是月二十二日夜,钦凑 至,舍之于传舍。会饮既醉,令袁履谦与参军冯虔、县尉李栖默、手力翟万德等杀 钦凑。中夜,履谦以钦凑首见杲卿,相与垂泣,喜事交济也。是夜,稾城尉崔安石 报高邈还至蒲城,即令冯虔、翟万德与安石往图之。诘朝,高邈之骑从数人至稾城 驿,安石皆杀之。俄而邈至,安石绐之曰:“太守备酒乐于传舍。”邈方据下马, 冯虔等擒而絷之。是日,贼将何千年自东都来赵郡,冯虔、万德伏兵于醴泉驿,千 年至,又擒之。即日缚二贼将还郡。杲卿遣子安平尉泉明及贾深、张通幽、翟万德, 函钦凑之首,械二贼,送于京师。
至太原,节度使王承业留泉明、贾深等,寝杲卿之表。承业自上表献之,以为 己功。玄宗不之知,擢拜承业大将军,牙官获赏者百数。玄宗寻知杲卿之功,乃加 卫尉卿、兼御史大夫,以袁履谦为常山太守,贾深为司马。
杲卿既斩贼将,收兵练卒,乃檄告河北郡县,言朝廷以荣王为河北兵马大元帅, 哥舒翰为副,统众三十万,即出土门。郡县闻之,皆杀贼守将,远近响应,时十五 郡皆为国家所守。时安禄山遣使传李忄妻、卢奕之首徇河北。至平原,真卿杀贼使, 收藏忄妻等首。清池尉贾载亦斩伪署景城守刘玄道,传首于平原。饶阳郡守卢全诚 亦据郡举兵,会于真卿。时常山、平原二郡兵威大振。禄山方自率众而西,已至陕, 闻河北有变而还,乃命史思明、蔡希德率众渡河。
十五年正月,思明攻常山郡。城中兵少,众寡不敌,御备皆竭。其月八日,城 陷,杲卿、履谦为贼所执,送于东都。思明既陷常山,遂攻诸郡,鄴、广平、钜鹿、 赵郡、上谷、博陵、文安、魏郡、信都,复为贼守。禄山见杲卿,面责之曰:“汝 昨自范阳户曹,我奏为判官,遂得光禄、太常二丞,便用汝摄常山太守,负汝何事 而背我耶?”杲卿瞋目而报曰:“我世为唐臣,常守忠义,纵受汝奏署,复合从汝 反乎!且汝本营州一牧羊羯奴耳,叨窃恩宠,致身及此,天子负汝何事而汝反耶?” 禄山怒甚,令缚于中桥南头从西第二柱,节解之,比至气绝,大骂不息。
是日杲卿幼子诞、侄诩及袁履谦,皆被先截手足,何千年弟在傍,含血喷其面, 因加割脔,路人见之流涕。其年二月,李光弼、郭子仪之师自土门东下,复收常山 郡。杲卿、履谦等妻女数百人,系之狱中,光弼破械出之,令行丧服,给遣周厚。
至德二年冬,广平王收复两京,史思明以河朔归国。时真卿为蒲州刺史,乃令 泉明于河北求访血属。杲卿妹先适故榆次令张景儋,妹女流落贼中,泉明一女亦落 贼中,俱索购钱三万。泉明悉索所费,购姑女而还,比复纳购,己女遂失。而袁履 谦已下,父之将吏妻子奴隶三百余人,转徙贼中,穷窘无告。泉明悉以归蒲州,真 卿赡给久之,随其所诣而资送之。泉明求其父尸于东都,得其行刑者,言杲卿被害 时,先断一足,与履谦同坎瘗之。及发瘗得尸,果无一足,即日与履谦之尸,各为 一柩,扶护还长安。初,履谦妻疑夫柩殓衣俭薄,发棺视之,一与杲卿等,履谦妻 号踊感叹,待之如父。泉明之志行仁义如此。
乾元元年五月,诏曰:“故卫尉卿、兼御史中丞、恆州刺史颜杲卿,任彼专城, 志枭狂虏,艰难之际,忠义在心。愤群凶而慷慨,临大节而奋发,遂擒元恶,成此 茂勋。属胡虏凭陵,流毒方炽,孤城力屈,见陷寇仇,身殁名存,实彰忠烈。夫仁 者有勇,验之于临难;臣之报国,义存于捐躯。嘉其死节之诚,未备饰终之礼,可 赠太子太保。”
薛愿,河东汾阴人。父縚,礼部郎中。兄崇一,尚惠宣太子女宜君县主。女弟 为废太子瑛妃。愿坐宫废贬官。禄山之乱,南阳节度使鲁炅奏用愿为颍川太守、本 郡防御使。时贼已陷陈留、荥阳、汝南等郡,方围南阳。颍川当其来往之路,愿与 防御副使庞坚同力固守,城中储蓄无素,兵卒单寡。自至德元年正月至十一月,贼 昼夜攻之不息,距城百里,庐舍坟墓林树开发斩彻殆尽,而外救无至。贼将阿史那 承庆悉以锐卒并攻,为木驴木鹅,云梯冲棚,四面云合,鼓噪如雷,矢石如雨,力 攻十余日,城中守备皆竭,贼夜半乘梯而入。愿、坚俱被执,送于东都,将支解之。 或说禄山曰:“薛愿、庞坚,义士也。人各为其主,屠之不祥。”乃系于洛水之滨, 属苦寒,一夕冻死。
坚,武德功臣玉之玄孙。初娶邠王守礼女建宁县主。鲁炅奏为颍川郡长史,兼 防御副使。
张巡,蒲州河东人。兄晓,开元中监察御史。兄弟皆以文行知名。巡聪悟有才 干,举进士,三以书判拔萃入等。天宝中,调授清河令。有能名,重义尚气节,人 以危窘告者,必倾财以恤之。
禄山之乱,巡为真源令。说谯郡太守,令完城,募市人,为拒贼之势。时吴王 祗为灵昌太守,奉诏纠率河南诸郡,练兵以拒逆党,济南太守李随副之。巡与单父 尉贾贲各召募豪杰,同为义举。
时雍丘令令狐潮欲以其城降贼,民吏百余人不从命,潮皆反接,仆之于地,将 斩之。会贼来攻城,潮遽出斗,而反接者自解其缚,闭城门拒潮召贲。贲与巡引众 入雍丘,杀潮妻子,婴城守备。吴王祗承制授贲监察御史。数日,贼来攻城,贲出 斗而死,巡乃合贲之众城守。令狐潮引贼将李廷望攻围累月,贼伤夷大半。禄山乃 于雍丘北置杞州,筑城垒以绝饷路,自是内外隔绝。又相持累月,贼锋转炽,城中 益困。
时许远为睢阳守,与城父令姚摐同守睢阳城,贼攻之不下。初禄山陷河洛,许 叔冀守灵昌,薛愿守颍川,许远守睢阳,皆城孤无援。愿守一年而城陷,督冀一年 而自拔,独睢阳坚守。贼将尹子奇攻围经年。巡以雍丘小邑,储备不足,大寇临之, 必难保守,乃列卒结阵诈降,至德二年正月也。玄宗闻而壮之,授巡主客郎中、兼 御史中丞。尹子奇攻围既久,城中粮尽,易子而食,析骸而爨,人心危恐,虑将有 变。巡乃出其妾,对三军杀之,以飨军士。曰:“诸公为国家戮力守城,一心无二, 经年乏食,忠义不衰。巡不能自割肌肤,以啖将士,岂可惜此妇,坐视危迫。”将 士皆泣下,不忍食,巡强令食之。乃括城中妇人;既尽,以男夫老小继之,所食人 口二三万,人心终不离变。
时贺兰进明以重兵守临淮,巡遣帐下之士南霁云夜缒出城,求援于进明。进明 日与诸将张乐高会,无出师意。霁云泣告之曰:“本州强寇凌逼,重围半年,食尽 兵穷,计无从出。初围城之日,城中数万口,今妇人老幼,相食殆尽,张中丞杀爱 妾以啖军人,今见存之数,不过数千,城中之人,分当饵贼。但睢阳既拔,即及临 淮,皮毛相依,理须援助。霁云所以冒贼锋刃,匍匐乞师,谓大夫深念危亡,言发 响应,何得宴安自处,殊无救恤之心?夫忠臣义士之所为,岂宜如此!霁云既不能 达主将之意,请啮一指,留于大夫,示之以信,归报本州。”霁云自临淮还睢阳, 绳城而入。城中将吏知救不至,恸哭累日。
十月,城陷。巡与姚摐、南霁云、许远,皆为贼所执。巡神气慷慨,每与贼战, 大呼誓师,眦裂血流,齿牙皆碎。城将陷,西向再拜,曰:“臣智勇俱竭,不能式 遏强寇,保守孤城。臣虽为鬼,誓与贼为厉,以答明恩。”及城陷,尹子奇谓巡曰: “闻君每战眦裂,嚼齿皆碎,何至此耶?”巡曰:“吾欲气吞逆贼,但力不遂耳!” 子奇以大刀剔巡口,视其齿,存者不过三数。巡大骂曰:“我为君父义死。尔附逆 贼,犬彘也,安能久哉!”子奇义其言,将礼之,左右曰:“此人守义,必不为我 用。素得士心,不可久留。”是日,与姚摐、霁云同被害,唯许远执送洛阳。
姚摐者,浃州平陆人,故相梁国公崇之侄孙。父弇,开元初历处州刺史。摐性 豪荡,好饮谑,善丝竹。历寿安尉、城父令,与张巡素相亲善。以守睢阳之功,至 德二年春,加检校尚书侍郎。
贾贲者,故阆州刺史璿之子也。
许远者,杭州盐官人也。世仕江右。曾祖高阳公敬宗,龙朔中宰相,自有传。 远清干,初从军河西,为碛西支度判官。章仇兼琼镇剑南,又辟为从事。慕其门, 欲以子妻之。远辞,兼琼怒,积他事中伤,贬为高要尉。后遇赦得还。
禄山之乱,不次拔将帅,或荐远素练戎事。玄宗召见,拜睢阳太守,累加侍御 史、本州防御使。及贼将尹子奇攻围,远与张巡、姚摐婴城拒守经年,外救不至, 兵粮俱尽而城陷。尹子奇执送洛阳,与哥舒翰、程千里,俱囚之客省。及安庆绪败, 渡河北走,使严庄皆害之。
初,贺兰进明与房琯素不相叶。及琯为宰相,进明时为御史大夫。琯奏用进明 为彭城太守、河南节度使、兼御史大夫,代嗣虢王巨;复用灵昌太守许叔冀为进明 都知兵马、兼御史大夫,重其官以挫进明。虢王巨受代之时,尽将部曲而行,所留 者拣退羸兵数千人、劣马数百匹,不堪扞贼。叔冀恃部下精锐,又名位等于进明, 自谓匹敌,不受进明节制。故南霁云之乞师,进明不敢分兵,惧叔冀见袭。两相观 望,坐视危亡,致河南郡邑为墟,由执政之乖经制也。
程千里,京兆人。身长七尺,骨相魁岸,有勇力。本碛西募人,累以戎勋,官 至安西副都让。天宝十一载,授御史中丞。十二载,兼北庭都让,充安西北庭节度 使。突厥首领阿布思先率众内附,隶朔方军,玄宗赐姓名曰李献忠。李林甫遥领朔 方节度,用献忠为副将。后有诏移献忠部落隶幽州,献忠素与禄山有隙,惧不奉诏, 乃叛归碛北,数为边患。玄宗愤之,命千里将兵讨之。
十二载十一月,千里兵至碛西,以书喻葛禄,令其相应。献忠势穷,归葛禄部。 葛禄缚献忠并其妻子及帐下数千人,送之千里,飞表献捷,天子壮之。十三载三月, 千里献俘于勤政楼,斩之于硃雀街,以功授右金吾卫大将军同正,仍留佐羽林军。 禄山之乱,诏千里于河东召募,充河东节度副使、云中太守。
十五载正月,迁上党郡长史、特进,摄御史中丞,以兵守上党。贼来攻城,屡 为千里所败,以功累加开府仪同三司、礼部尚书、兼御史大夫。
至德二年九月,贼将蔡希德围城,数以轻骑挑战。千里恃其骁果,开悬门,率 百骑,欲生擒希德。劲骑搏之,垂将擒而希德救兵至,千里敛骑而退,桥坏坠坑, 反为希德所执。仰首告诸骑曰:“非吾战之过,此天也!为我报诸将士,乍可失帅, 不可失城。”军人闻之泣下,昼夜严兵城守,贼竟不能拔。千里至东都,安庆绪舍 之,伪署特进,囚之客省。及庆绪败走,为严庄所害。
其年十二月,上御丹凤楼大赦,节文曰:“忠臣事君,有死无贰;烈士徇义, 虽殁如存。其李忄妻、卢奕、袁履谦、张巡、许远、张介然、蒋清、庞坚等,即与 追赠,访其子孙,厚其官爵,家口深加优恤。”自是赦恩,无不该于节义,而程千 里终以生执贼庭,不沾褒赠。
袁光庭者,河西戍将,天宝末为伊州刺史。禄山之乱,西北边戎兵入赴难,河、 陇郡邑,皆为吐蕃所拔。唯光庭守伊州累年,外救不至。虏百端诱说,终不之屈, 部下如一。及矢石既尽,粮储并竭,城将陷没,光庭手杀其妻子,自焚而死。朝廷 闻之,赠工部尚书。
邵真者,恆州节度使李宝臣之判官也。累加检校司封郎中、兼御史中丞,专掌 文翰,宝臣深所信任。宝臣死,其子惟岳擅领父众。李正己、田悦遣人说惟岳同叛, 真泣谏曰:“先公位兼将相,受国厚恩,大夫缞绖之中,遽欲违命,同邻道之恶, 违先公之志,必不可也!田悦与我密迩,绝之又恐速祸;正己稍远,绝之易耳。但 令悦使还报,请徐思其宜;执正己使送京师,因请致讨,朝廷必嘉大夫之忠,而旌 节可得。”惟岳然之,令真草奏。将发,孔目吏胡震谓惟岳曰:“此事非细,请与 将吏会议。”长史毕华曰:“先公与二道亲好,二十余年,一朝背之,伏恐生事。 今执其来使,送于京师,大善。脱未为朝廷所信,正己兵强,忽来袭城,孤军无援, 何以敌之?不若仍旧勿绝,徐观其变。”惟岳又从之。真又劝惟岳遣其弟惟简入朝, 仍遣军吏薛广嗣诣河东节度马燧军求保荐。田悦屯兵束鹿,闻其谋,遣人谓惟岳曰: “邵真惑乱军政,必速杀之。不然,吾且讨其罪矣。”惟岳惧,遂杀真。朝廷闻而 嘉之,赠户部尚书。
符璘者,田悦之将。初,马燧、李抱真、李芃等破田悦于洹水,燧等进屯魏州。 时悦与李纳会于濮阳,因请助兵,纳分麾下数千人随之。至是纳为河南诸军所逼, 自濮阳奔归濮州,征兵于悦,悦遣璘将三百骑护送之。纳兵既归,遂悉其众降于燧。 迁璘试太子詹事、兼御史中丞,封义阳郡王,实封一百户。
璘父令奇,初为悦部将,至是因璘之出,遂令三子同降于燧。悦怒,执令奇, 令奇大呼慢骂之,悦族其家。赠令奇户部尚书。
赵晔,字云卿,邓州穰人,其先自天水徙焉。贞观中,主客员外郎德言曾孙也。 父敬先,殿中侍御史。
晔志学,善属文。开元中,举进士,连擢科第,补太子正字,累授大理评事, 贬北阳尉,移雷泽、河东二丞。河东采访使韦陟以晔履操清直,颇推敬之,表为宾 僚。陟罢,陈留采访使郭纳复奏晔为支使。及安禄山陷陈留,因没于贼。时有京兆 韦氏,夫任畿官,以不供贼军遇害,韦被逆贼没入为婢。江西观察使韦儇,族兄弟 也。晔哀其冤抑,以钱赎之,俾其妻置之别院,厚供衣食,而晔竟不面其人。明年, 收复东都,晔以家财资给,而访其亲属归之,识者咸重焉。
乾元初,三司议罪,贬晋江尉。数年,改录事参军。征拜左补阙,未至。福建 观察使李承昭奏为判官,授试大理司直、兼监察御史。试司议郎、兼殿中侍御史。 入为膳部、比部二员外,膳部、仓部二郎中,秘书少监。
晔性孝悌,敦重交友,虽经艰危,不改其操。少时与殷寅、颜真卿、柳芳、陆 据、萧颖士、李华、邵轸、同志友善,故天宝中语曰:“殷、颜、柳、陆、萧、李、 邵、赵”以其重行义,敦交道也。而晔早擅高名,在宦途五十年,累经贬谪,蹇 踬备至。入仕三十年,方霑省官,身在郎署,子常徒步。官既散曹,俸禄单寡,衣 食不充,以至亡殁,服名检者为之叹息。建中四年冬,泾原兵叛,晔窜于山谷。寻 以疾终,追赠华州刺史。
子宗儒,别有传。
石演芬,本西城胡人也。以武勇为朔方邠宁节度兵马使、兼御史大夫。李怀光 养为子,累至右武锋都将。时怀光军屯三桥,将与硃泚通谋。演芬乃使门客郜成义 密疏,具言怀光无状,请罢其总统。成义至奉天,乃反以其言告怀光子琟,琟密告 其父。怀光乃召演芬责之曰:“以尔为子,奈何欲破我家!今死可乎?”演芬对曰: “天子以公为腹心,公上负天子,安可责演芬!且演芬胡人,不解异心,欲守事一 人,幸免呼为贼。死,常分也!”怀光使左右脔食之,皆曰:“此忠烈士也!可令 速死。”乃以刀断其颈。德宗追思义烈,赠兵部尚书,仍赐钱三百千。又捕得郜成 义于朔方,戮之。
先是,诏赐怀光铁券。怀光奉诏倨慢,左都将张名振大呼军门曰:“太尉见贼 不击,天使到不迎,固将反耶!且安史两贼,仆固怀恩,今皆族灭,公欲何为?是 资忠义之士立功勋耳!”怀光闻之,召谓曰:“我不反,为贼强盛,须蓄锐俟时耳。” 无几,怀光引军入咸阳,名振曰:“公乃言不反,今此来何也?何不急攻硃泚,收 复京城,以图富贵?”怀光曰:“名振病狂。”使左右杀之。
张伾,建中初,以泽潞将镇临洺。田悦攻之,伾度兵力不能出战,严设守备, 婴城拒守,贼不能拔。累月,攻之益急,士多死伤,粮储渐乏,救兵未至。伾知事 不济,无以激士心,乃悉召将卒于军门,命其女出拜之,谓曰:“将士辛苦守战, 伾之家无尺寸物与公等,独有此女,幸未嫁人,愿出卖之,为将士一日之费。”众 皆大哭,曰:“誓为将军死战,幸无虑也!”会马燧与太原之师至,与众合击悦于 城下,大败之。伾乘势出战,士卒无不一当百。围解,以功迁泗州刺史。在州十余 年,拜右金吾卫大将军。诏未至,病卒。贞元二十一年,赠尚书右仆射。
有子重政,军吏欲立为郡将,重政母徐氏固拒不从。诏曰:“前昭义军泗州行 营衙前兵马使、大中大夫、试太子宾客、兼监察御史张重政,门有勋力,惟推义勇。 夙闻克家之美,常称抚众之才。近者其父初亡,群小扇惑,诱以奇计,俾执军麾。 而重政与其母兄,号泣固拒,遂全恳愿,奔告元戎,不为利回,成其先志。于家为 孝子,在国为忠臣,军政乂安,行义昭著。念兹名节,感叹良深,宜洽恩荣,俾弘 激劝。礼无避于金革,理当由于权夺,戎章宪府,式示兼崇。可起复云麾将军,守 金吾卫大将军、员外置同正员,检校太子詹事、兼御史中丞,仍委淮南节度使与要 职事任使。”
又诏曰:“张重政母高平郡夫人徐氏,族茂姻阀,行表柔明,怀正家之美,有 择邻之识。顷当变故,曾不诡随,保其门宗,训成忠孝,虽图史所载,何以加之! 念其令子,已申奖用,特彰母仪之德,俾崇封国之荣。可封鲁国太夫人。”
甄济,字孟成,中山无极人,家于卫州。少孤,天宝中隐居卫州青岩山。人伏 其操行,约不畋渔。采访使安禄山表荐之,授试大理评事,充范阳郡节度掌记。
天宝末,安禄山有异志,谋以智免。卫县令齐诚信可托,乃求使至卫,具以 诚告。弟忄妻密求羊血以为备,至夜,伪呕血疾不能支,遂舁归。及禄山反,使伪 节度使蔡希德领行戮者李掞等二人,封刀来召,察济诈不起,即就戮之。济以左手 书云:“去不得!”李掞持刀而前,济引首以待,希德歔欷嗟叹之,曰:“李掞退。” 以实病报禄山。后安庆绪亦使人至县,强舁至东都安国观。经月余,代宗收东京。 济起,诣军门上谒,乃送上都。肃宗馆之于三司使,令受伪命官瞻望,以愧其心。 授秘书郎,转太子舍人。宝应初,拜刑部员外郎。魏少游奏授著作郎、兼侍御史, 终于襄州。
元和中,襄州节度使袁滋奏其节行,诏曰:“符风树节,谓之立名;殁加褒赠, 所以诱善。故朝散大夫、秘书省著作郎、兼侍御史甄济,早以文雅,见称于时。尝 因辟召,亦佐戎府。而能保坚贞之正性,不履危机;睹逆乱之潜萌,不从胁污。义 声可传于竹帛,显赠未贲于松楸。籓方所陈,允叶彝典,追加命秩,以奖忠魂。可 赠秘书少监。”
刘敦儒,开元朝史官左散骑常侍子玄之孙。敦儒母有心疾,非日鞭人不安,子 弟仆使,不胜其苦,皆逃遁他处,唯敦儒侍养不息,体常流血。及母亡,居丧毁瘠 骨立,洛中谓之刘孝子。
元和中,东都留守权德舆具奏其至行,诏曰:“孝子刘敦儒,生于儒门,禀此 至性。王祥笃行,起孝敬而不移;曾参养志,积岁年而罔怠。用弘劝奖,而服官常, 分曹洛师,俾遂私志。可左龙武军兵曹参军,分司东都。”
高沐,渤海人。父凭,从事于宣武军,知曹州事。李灵曜作乱,凭密遣使奏贼 中事状,诏除曹州刺史。无何,李正己盗有曹、濮,凭遂陷于贼,数年卒。
沐,贞元中进士及第。以家族在郓,李师古置为判官。居数年,师道擅袭,每 谋不顺,沐与同列郭昈、李公度等,必广引古今成败谕之,前后说师道为善者凡千 言。其判官李文会、孔目官林英,皆为师道信用,乘间相与涕泣于师道前曰:“文 会等血诚忧尚书家事,反为高沐辈所嫉。尚书奈何不惜十二州之城,成高沐等百代 之名乎!”复日夜谗构,由是渐见疑忌,令沐知莱州事。林英因奏事至京,逼邸吏 密报师道云:“高沐潜有诚款至朝廷矣!”师道大怒,李文会从而构成之。沐遂遇 害于迁所,而囚郭昈于莱州,其血属皆徙远地。
及淮西平,师道渐惧。李公度与其将李英昙乘其惧也,说师道献三州及入质长 子。初,甚然之,中悔,将杀公度。贾直言闻之,谓师道用事奴曰:“今大祸将至, 岂非高沐冤气所为!又杀公度,是益其疾也!”乃止。逐英昙于莱州。未至,缢杀 之。又有崔承宠、杨偕、陈佑、崔清,皆以仗顺为贼所恶,李文会呼为高沐之党。 沐遇害,承宠等同被囚放。郭昈名亚于沐,虽不死,备尝困辱矣。及刘悟平贼,遽 召李公度,执手歔欷。既除滑州节度,首辟昈及公度为从事。
元和十四年四月,诏曰:
图难忘死,为臣之峻节;显忠旌善,有国之令猷。日者妖竖反覆,侮我朝章, 而濮州刺史高沐,劫在凶威,潜输忠款。讽其不庭之咎,将冀革心;数其煮海之饶, 聿求利国。伏奏必陈于逆节,漏师常破其阴谋。竟以盗憎,遂死王事,殁而不朽, 风声凛然。式表漏泉之泽,且彰劲草之节。可赠吏部尚书。仍委马总访其遗骸,以 礼收葬,优恤其家。若有子孙,具名闻奏。
贾直言者,父道冲,以伎术得罪,贬之,赐鸩于路。直言伪令其父拜四方,辞 上下神祗,伺使者视稍怠,即取其鸩以饮,遂迷仆而死。明日鸩泄于足而复苏。代 宗闻之,减父死,直言亦自此病蹙。后从事于李师道。师道不恭朝命,直言冒刃说 者二,舆榇说者一。师道讫不从。及刘悟斩师道,节制郑滑,得直言于禁锢之间, 又嘉其所为,因奏置幕中。后迁于潞,亦与之俱行。悟纤微乖失,直言必尽理箴规, 以是美誉日闻于朝。穆宗以谏议大夫征之,悟拜章乞留,复授检校右庶子、兼御史 大夫,依前充昭义军行军司马。悟用其言,终身不亏臣节。后历太子宾客。太和九 年三月卒,废朝一日,赠工部尚书。
庾敬休,字顺之,其先南阳新野人。祖光烈,与仲弟光先,禄山迫以伪官,皆 潜伏奔窜。光烈为大理少卿,光先为吏部侍郎。父河,当贼泚盗据宫阙,与季弟倬 逃窜山谷。河终兵部郎中。
敬休举进士,以宏词登科,授秘书省校书郎,从事宣州。旋授渭南尉、集贤校 理。迁右拾遗、集贤学士。历右补阙,称职,转起居舍人,俄迁礼部员外郎。入为 翰林学士,迁礼部郎中,罢职归官。又迁兵部郎中、知制诰。丁忧,服阕,改工部 侍郎,权知吏部选事,迁吏部侍郎。
上将立鲁王为太子,慎选师傅,改工部侍郎,兼鲁王傅。奏:“剑南西川、山 南西道每年税茶及除陌钱,旧例委度支巡院勾当,榷税当司于上都召商人便换。太 和元年,户部侍郎崔元略与西川节度使商量,取其稳便,遂奏请茶税事使司自勾当, 每年出钱四万贯送省。近年已来,不依元奏,三道诸色钱物,州府逗留,多不送省。 请取江西例,于归州置巡院一所,自勾当收管诸色钱物送省,所冀免有逋悬。欲令 巡官李濆专往与德裕、遵古商量制置,续具奏闻。”从之。又奏:“两川米价腾踊, 百姓流亡。请粜两川阙官职田禄米,以救贫人。”从之。再为尚书左丞。太和九年 三月,卒于家。
敬休姿容温雅,襟抱夷旷,不饮酒茹荤,不迩声色。著谕善录七卷。赠吏 部尚书。
辛谠,故太原尹云京之孙,寿州刺史晦之犹子也。性慷慨,重然诺,专务赈人 之急。年五十,不求苟进,有济时匡难之志。
咸通十年,庞勋乱徐泗。时杜慆守泗州,贼以郡当江淮要害,极力攻之。时两 淮郡县皆陷。慆守临淮久之,援军虽集,贼未解围。时谠寓居广陵,乃仗剑拏小艇 趋泗口,贯城栅入城见慆。慆素闻有义而不相面,喜谠至,握手谢曰:“判官李延 枢方话子为人,何遽至耶?吾无忧矣!”时贼三面攻城,王师结垒于洪源驿。相顾 不前。谠夜以小舟穿贼垒至洪源驿。见监军郭厚本,论泗州危急,且宜速救,厚本 然之。淮南都将王公弁谓厚本曰:“贼众我寡,无宜轻举,当俟可行。”谠坐中拔 剑瞋目谓公弁曰:“贼百道攻城,陷在旦夕。公等奉诏赴援,而逗留不进,更欲何 为?不唯有负国恩,丈夫气义,亦宜感发!假如临淮陷贼,淮南即是寇场,公何独 存耶!”即欲挥刃向公弁,厚本持之。谠望泗州大哭经日,帐下为之流涕。厚本义 其心,选勇士三百,随谠入泗州。夜半斩贼栅,大呼,由水门而入,贼军大骇。既 知援兵入,贼乃退舍,人心遂固。
浙西观察使杜审权遣大将翟行约率军三千赴援,屯莲塘驿。慆欲遣人劳之,将 吏皆惮其行。谠曰:“杜相公以大夫宗盟,急难相赴,安得令使者无言而还!”即 赍慆书币,犒其使。淮南大将李湘率师五千来援,贼诈降,败于淮口,湘与郭厚本 皆为贼所执,自是无援。贼并兵急攻,以铁锁断淮流,梯冲云合,凡周七月,昼夜 不息。乘城之士,不遑寝寐,面目生疮,军储渐少,分食稀粥。赖谠犯难仗义,求 救于淮北诸军。既而马举以大军至,贼解围而去。
谠无子,犹子山僧、元老等寄在广陵。每出城,则书二姓名,谓慆曰:“志之, 得嗣为幸。”慆益感之。贼平,授谠泗州团练判官、侍御史。慆迁郑滑节度,谠亦 从之,为宾佐。慆卒,乃退归江东,以隐居为事。
赞曰:兽解触邪,草能指佞。烈士徇义,见危致命。国有忠臣,亡而复存。何 以丧邦?奸邪受恩。
<b>部分译文</b>
夏侯端,寿州寿春人,南朝梁尚书左仆射夏侯详的孙子。在隋朝任大理司直,唐高祖还未做皇帝时,曾与他相互往来。隋大业年间,高祖率军队到山西黄河以东地区讨伐搜捕盗贼,请夏侯端为副将。当时隋炀帝巡幸江都郡(治所在今扬州),盗贼一天天增多。夏侯端很精通天象,善于相面,他劝说高祖道:“金玉床摇动,这是帝座星不安稳。参宿适得其年,一定有真人天子出现在实沉星所对应的分野晋地。天下正面临大乱,能安定天下的人就是您了。只是当今皇帝警觉精明,性情颇残暴猜忌,非常妒忌诸李,有才能的人更遭先杀,金才已经死了,您难道不是第二个?若是早做打算,还可顺应天赐福。。,否则的话,就要被杀掉。”高祖认为他的话很对。当义军起事时,夏侯端在黄河以东地区被官吏捕捉住了,送到长安囚禁了起来。高祖进入长安,把他放出来,引进自己的寝室里,两人交谈甚欢。授官秘书监。
时逢李密被王世充打败,带领部众来投降,函谷关以东地区还没有归属哪一方,夏侯端一再请求前往劝说招安,于是加号大将军,持符节任河南道招慰使。到黎阳(今河南浚县)后,李责力派兵送他;从澶水渡黄河,传递檄文给各郡县,东到海边,南到淮水,共二十多州,全都要派人交送迎款。走到谯州(今安徽亳县),遇上亳州刺史丁叔则与汴州刺史王要汉都率领自己的部队投降了王世充,路途便被阻隔了。
夏侯端平素很得人心,跟随他的二千人,虽然遇上粮食断绝的困境,也不忍心离他而去。夏侯端知道事情的确难以成功,于是坐在水草丛杂处,杀掉自己的马宴集军士们,他欷。。流泪道:“如今皇帝的军队已被打败,各处都已陷落,你们的土地也都被敌伪所占有,只是因为共事的情谊,未能弃我而去。然而我奉帝王之命,又不能随你们而去。你们都有妻儿老小,不必效法于我,你们可以砍下我的头,带去投降贼寇,必定会获取富贵。”众人不禁都流下了眼泪。夏侯端又说:“你们不忍心杀我,我当自刎。”众军士连忙抱住他,都说:“你对于唐朝宗室,并非沾亲带故,只是因为忠义的缘故,便不辞一死。大家与您共事,一道经历艰难险阻,岂有害您去获取富贵的道理!”便依然与他一道前进。隐蔽地行走了五天,饿死的人十个里有三四个,又被贼寇攻击,溃败逃散了一大半。夏侯端仅与三十多人继续向东走,采摘野绿豆生食充饥,他依然手持符节毫不懈怠,不论躺卧行走都不离身,他对众人说道:“我平生不知道死地竟在这里。我受有国恩,所以应当这样,如今你们为何也要陪我而死!你们可以分散投奔贼寇,那还可以保全性命。我当抱着这符节,与符节一道殒灭。”众人还是不肯离去。
当时李公逸为唐朝镇守杞州,他知道夏侯端的情况后率领军队把他接去安置在宾馆里。此时黄河以南地区,都被王世充所占领,只有李公逸被夏侯端忠义所感,独自坚守城池未被攻取。王世充派遣使者召请夏侯端,脱下自己的衣服送给他,礼物丰厚,还发给他授官诏书,封夏侯端为淮南郡公、吏部尚书。夏侯端对王世充的使者说:“我夏侯端是天子的大使,岂能接受王世充的官职!自然不砍下我的头带去见世充的话,又怎能容忍苟活偷生而屈服于贼寇呢!”说完烧掉了王世充的诏书,拔刀斩烂他送的衣服。于是起程西归,解下节仗顶端的旄牛尾揣到怀里,把节仗的竿用刀劈了,从小路走到了宜阳。当初,山中地形险峻,根本没有路径,只好在草木丛生阻塞不通的地方,昼夜兼行。跟随夏侯端的三十二个人,有的坠崖溺水而死,有的遇到猛兽而遭难,又失去一半人,其余到达宜阳的,都鬓发脱落,形容枯槁。夏侯端骑驿马急驰入京拜见皇上,只是道歉无功而回,一点也不谈一路的艰难困苦。高祖悯恤他,又封他为秘书监。不久后出任梓州刺史,他将俸禄外所得食料钱,都分散送给孤儿寡妇。贞观元年(627)病逝。
刘感,岐州凤泉人,北魏司徒高昌王刘丰生的孙子。武德初(618),以骠骑将军名号镇守泾州,薛仁杲率领军队围攻泾州,刘感环城固守御敌,城中粮食都吃光了,便杀所骑的马分给将士们,刘感却一点也不吃,只是取些马骨煮水,掺和些木屑一并吃下去。城池多次差点儿陷落。长平王李叔良援兵到了,仁杲才撤兵离去。刘感与叔良出战,被叛贼擒获。仁杲又包围了泾州城,强令刘感对城中人喊话:“援军已败,你们白白地驻守孤城有什么用?应该早早投降,以保全家室。”刘感答应了。等到了城下,刘感却大声喊道:“逆贼已是饥饿之军,亡在旦夕!秦王李世民率领几十万大军,正四面聚集而来,城中不要担心,各人应该自勉,以全忠义大节!”仁杲非常愤怒,把刘感抓到城墙边,从脚到膝盖半截身子埋在地下,然后驰马射杀他,刘感至死声色俱厉。叛贼被扫平后,高宗悬赏得到了刘感的尸体,以少牢的礼仪祭祀他,追赠瀛州刺史,封爵平原郡公,谥号为忠壮。让他的儿子承袭官职与爵位,并赐给田地房宅。
李玄通,雍州蓝田人。在隋朝任职,号鹰扬郎将。李唐军队进入函谷关,率领部属归唐,后授官定州总管。刘黑闼反叛,攻打定州,州城陷落而被擒获。黑闼重视他的才能,想任用他为大将,玄通叹息道:“我蒙受朝廷大恩,在中国东部总领一方军府,孤城无援,于是身陷贼廷。如今当保持人臣节操,以忠诚报答国家,岂能挫抑志气,竟接受叛贼的官职。”便拒不接受。他过去的属吏有人拿酒食馈赠给他,他便说:“各位哀悯我窘迫受辱,因而送酒食来宽慰我,我应该与各位一醉方休。”于是一起宴乐饮酒,他对守卫的人说:“我能舞剑以助兴,你可把刀剑借我一用。”守卫的人就把刀给了他。曲终之时,他大声长叹:“大丈夫受国家厚恩,镇守抚恤一方,不能保全戍守之地,又有何面目活在人世间!”随即剖腹而死。高祖听说后为他痛心流泪,授给他儿子李伏护大将官职。
王义方,泗州涟水人。年少时失父家贫,侍奉母亲很恭谨,广泛通晓五经,正直傲世不随俗浮沉。当初考中明经科,便前往京城长安,中途遇到一个徒步赶路的人,自称父亲为颍上县令,听说父亲病重,要兼程前往,目前却只能徒步赶路,难以前行,毫无办法。王义方解下自己骑的马交给他,没有告诉他姓名就离开了。不久授官晋王府参军,在弘文馆任职。特进魏征对他很尊敬,准备把侄女嫁给他。义方终于娶了魏征的侄女,告诉别人说:“从前我是不依附宰相的权势,如今是被知己的话感动所以如此。”转任太子校书。
没多久,因与刑部尚书张亮有交往而获罪,贬为儋州吉安县丞。走到海南,划船的人准备用酒肉进行祭祀,义方说:“黍稷谷物并不馨香,祭祀馨香之义全在完美的德性。”于是取水来进行祭祀,还写了一篇文章:“思念京城而向北眺望,遥望海口却将向南漂流。被自身行为所牵累,有负前贤大义,那是必然的啊!大鲸击水,水神倾覆小舟。因忠而获罪,尽孝反遭罚。四方云雾辽阔绵远,千里水波静静流淌。世间万事的因果报应如声之随风,不要当作神灵的羞辱。”当时正值盛夏,风涛闷热而猛烈。随后天转晴和,于是南渡大海到达了吉安。南蛮之地田野荒芜道路梗塞,义方召来地方首领,集中起学生门徒,亲自为他们讲授经书,举行祭祀先圣先师的礼仪,清歌短笛合鸣,老少尊卑有序,少数民族的酋长们十分高兴。
贞观二十三年(649),改授洹水县丞。此前张亮的侄子张皎流放到崖州,前来依附义方,这时正好去世,临终前把妻小托付给义方,并希望帮忙把自己的遗体运回故乡。义方与张皎的妻子一道向海神发过誓后,吩咐仆役抬着灵柩,让张皎的妻子抱着婴儿骑上自己的马,自己则步行跟随,一同北归。他先到原武县(今河南原阳)安葬了张皎,祭告了张亮,送张皎的妻儿回了家,这才往洹水县去。后转任云阳县丞,提拔为著作佐郎。
显庆元年(656),升任侍御史。当时中书侍郎李义府掌权执政。有个妇女淳于氏长得很美,因获罪被囚禁在大理寺,义府看上了这个女子,托大理丞毕正义违法把她弄出了监狱。后来高宗命令给事中刘仁轨、侍御史张伦重新审理这件案子。毕正义自杀身亡。高宗特地饶恕了李义府的罪行。义方则认为李义府奸邪害政,准备上奏章弹劾义府,便征求他母亲的意见。母亲说:“从前王陵的母亲以剑自杀成就了儿子的义举,你如今能竭尽忠诚树立声名,这是我的愿望,就是死我也没有遗恨。”义方于是先呈上一个奏章,上面写道:
“臣下听说黄莺鸣啭于一年之始,蟋蟀细吟于初秋之际,物虽微小而顺应时令,人虽微贱而言语忠诚。我去年初冬,还是云阳下县县丞。今年春夏之交,皇上就提升我为著作佐郎,这是文学官职中极为清要的职务。不久,又授任我为侍御史,实在是滥用了朝廷显要职位。回顾平生,就是抛头颅也无法报答恩泽,只想发现犯法的就决不隐瞒,以扩大皇上的视听。近来有李义府错杀大理寺丞,皇上已赦免了他,臣下本不应再行查问。然而皇帝设置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本来就是希望有如同水火般的互相辅助,有如盐梅式的咸酸相成,方能万事兴盛,风调雨顺,时运亨通。也不能独自认定是与非,一切都由圣上旨意决定。从前唐尧有失于任用诨敦等四个凶人,汉高祖失于任用陈。。,光武帝在用逢萌上失误,魏武帝有失于任用张邈。这四个帝王,都是英明杰出的君主,然而有失在前,而有得于后。当今陛下继承圣人事业,抚育万邦,少数民族偏远的村落,尚且惧怕大唐刑法,何况京师咫尺之地,奸臣恣行暴虐,足令忠臣抗颜激愤、义士扼腕痛恨。即使是正义自缢身亡事,也完全不能容忍,那就是畏惧义府的权势,于是杀身灭口。这样就是生杀的威力,上不出自于君主;赏罚的权柄,下移至于宠佞之臣。我恐怕履霜当知严寒冰冻将至,积小便会成大,应当防微杜渐。请重新查询正义的死因,以便洗雪冤气于九泉幽冥,诛杀奸臣于光天化日之下。”
王义方便在朝廷上弹劾义府道:“我听说笼络下属欺骗皇上的人,圣明的君主应该加以杀戮;心地狠毒貌似谦恭的人,清明之时一定要予以惩罚。因此包庇恶人掩抑正义,不能容于唐帝国圣朝;窃取宠幸玩弄权势,终将被汉皇之剑所刃。中书侍郎李义府,因碰上了机会,于是位望通显。却不能竭忠尽节,在皇帝面前进对效力,也不能鞭策驽钝之马,以敬奉皇室;反而凭借权势,一手遮天,私下请托官员,结交众小人。贪恋美色,赦免有罪的淳于氏;惟恐密谋泄漏,害死无辜的正义。即使有挟泰山超北海的力量,与此相比还显得轻微;就是有回天转日的威力,面对此事也觉得低下。这样的情况如果也可以宽恕,那什么事情不能容忍!金风届时而至,玉露出现于路途。御史弹劾的奏章与秋官的刑法一样清白公正,忠臣带着勇猛的鹰。。一同出击。请清除国君身边的小人,以稍稍报答鸿大的皇恩,甘愿碎首于玉阶之下,希望能表明臣下的贞节。”高宗则认为王义方诽谤侮辱了大臣,言词不恭敬,把他贬谪到莱州任司户参军。任职期满,他便迁家到昌乐县(今属山东)居住,聚集门徒传授学业。母亲去世,他便不再做官。总章二年(669)去世,时年五十五岁。撰有笔海十卷、文集十卷。弟子何彦光、员半千以师礼为王义方服丧,三年服除才离去。
员半千是齐州全节县人,奉事义方有十多年。他广泛涉猎经书史籍,在河朔(泛指黄河以北地区)一带颇为知名。武则天时官做到天官侍郎。撰有三国春秋二十卷,流传于当时。另行有传。
王同皎,相州安阳县人,陈朝侍中、驸马都尉王宽的曾孙。他的先祖从琅笽郡到江左做官,陈朝灭亡,迁家到黄河以北地区。王同皎,长安年间(701~704)娶皇太子的女儿定安郡主为妻,授官朝散大夫,任职太子典膳郎。敬晖等人讨伐张易之兄弟时,派同皎与右羽林将军李多祚从东宫接出太子,请太子到玄武门指挥将士。太子开始时拒不答应,同皎极力委婉劝说,太子才登车前往。以功绩授官右千牛将军,封爵琅笽郡公,赐给五百户的封地以食租税。到郡主进封为公主时,授予同皎驸马都尉官职。不久加官银青光禄大夫,迁任光禄卿。
神龙二年(706),同皎因武三思专权横行,密谋反叛,便招集勇士,希望借武则天灵车启行,执绋前导的机会,劫持杀掉武三思。同谋人抚州的司仓冉祖雍,把他们的计划全部向武三思秘密告发了。三思便让校书郎李悛上书说:“同皎密谋杀掉武三思后,便要聚集军队直入朝廷,废除罢黜君主。”皇帝相信了三思的话,便将同皎斩首于都亭驿前,把他家的财物没收入官。同皎临刑时神色丝毫不变,天下人没有不认为他冤枉的。睿宗即位后,下令恢复同皎的官职与爵位。并逮捕了冉祖雍、李悛,把他们一起杀了。
当初与王同皎一同谋划的人,有武当县丞周憬,寿州寿春人。事情败露后,逃到比干庙中,自刎而死。临终前,他对身边的人说道:“比干是古代的忠臣。倘若神明的造化耳聪目明的话,应该知道我周憬忠诚而死。韦后扰乱朝纲,宠信重用邪佞小人,武三思触犯皇上造反作乱,虐待杀害忠良之人,我知道他们灭亡的时间不会久长。可把我的头悬挂在京城城门之上,好让我看着他们身首异门而出。”后来事情的发展一切都如他所说。
安金藏,京兆长安人,开始时为太常工人。载初年间(689~690),武则天行使皇帝职权,睿宗称为皇嗣。少府监裴匪躬、内侍范云仙都是因私下拜谒皇嗣而被腰斩的。从此公卿以下官员,都不能会见皇嗣,只有金藏等工人能够在睿宗左右行动。有人诬告皇嗣有暗中谋反的事,武则天下令让来俊臣穷究审查谋反情形。睿宗左右的工人不能忍受审讯的痛苦,都想认罪屈招,只有金藏坚决不招供,大声对来俊臣喊道:“您不相信我金藏的话,请让我剖出心来以明白显示皇嗣的不反。”随即拔出佩刀自剖胸部,五脏六腑一起滚出,血流遍地,立刻断气倒到地上。武则天听说后,让人用轿子抬着急忙赶进宫中来,派医生把金藏的五脏六腑都放回胸腔中,用桑白皮做线进行缝合,然后敷上药。经过一夜的时间,金藏才舒醒过来。武则天亲自前去看望他,叹道:“我的儿子不能自我表白,不如你的忠诚。”便命令来俊臣停止审讯,睿宗因此免除了灾难。
神龙初(705)丧母,他把母亲寄葬在京城南面的阙口以北,在墓旁造倚庐住下,亲自建造石坟石塔,昼夜不停。那片开阔平坦的地上本来没有水,忽然间有泉水自行涌出。又有李树于盛冬时节开花,狗和鹿相狎相亲的奇异事情发生。本道使卢怀慎上书禀报君主,敕诏命在他门前立牌坊以表彰他的孝行。景云年间(710~711),迁升为右武卫中郎将。玄宗即位,追念金藏忠孝有节操,下诏书褒奖赞美,提拔为右骁卫将军,还下令让史官把他的事迹编入史册。开元二十年(732),又特为封爵代国公,还在东岳泰山等处各石碑上镌刻他的名字。最后以寿终,追赠兵部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