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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反让屋中更显寂静。和周围一片寂静截然不同的,是我纷乱的心境。
我的表姐,如亲姊妹般的表姐,竟要让我色戒一回,只为套得负心郎的一句真相。而这位负心郎是否名副其实,也没有人能确证。表姐本人,也有她自己的暧昧,同时怀疑着我的不诚。
这个乱!
仔细想想,我可以理解成露反常过激的表现,人在极端的环境下会有极端的反应,她面临着婚姻破裂,大概是她有生以来最大的、甚至唯一的“失败”。她不会轻易放过罗立凡,更不会轻易放过导致罗立凡三心二意的人。
我该怎么做?
我当然不会去施“美人计”,我需要劝她看穿看透,注重在未来的离婚过程中争取自己的权益,而不是紧抓不放,直到筋疲力尽。我开始有些后悔起来,这两天总是在和头痛抗衡,竟没有多为她开导,一个心理师的失职。
好在还有明天。
我真是这么想的。我怎么也没想到,后面的那一天天,会有那样急转直下的发展。
快走到客厅的时候,我又看见了那个黑影,又看见了那双眼睛。灰绿色的眼睛。
“是谁?”我轻轻问。但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双人的眼睛。那双眼睛似乎浮在空中,但只是短暂的一瞬,就消失了。
“是我。”一个声音哑哑地响起。
我惊得立刻退了两步:难道那真是某人的眼睛?那“某人”正是罗立凡。
好像我每次失眠后出来夜游,都会撞见一个人。
“你吓死我了!为什么黑着灯在这里?”我问道,“有没有看见一个影子……我没看清什么样子,看清的只有一双眼睛,有点绿的……”一切都像是在重复着自己,我说着前天晚上对简自远说的话。
罗立凡说:“你才吓人呢,什么绿眼睛?怪兽还是鬼魂啊?”罗立凡走近两步,带来一片幽绿,“你刚才看到的是不是这个?我手机上的一个游戏。我睡不着,走出来也无聊,就玩儿了一会儿。”
我仔细看看,一个迷宫游戏,背景的确是绿色的,难道我看错了?“看来不止我一个人睡不着。”我敷衍着,觉得有些尴尬——和罗立凡单独在黑暗中相会,思无邪者尚能接受,这个木屋里偏偏难得有思无邪者。
罗立凡说:“的确是睡不着。这么说吧,如果知道有人要杀你,你会不会睡得着?”
我悚然一惊,又后退了两步,“夜深了,开不得这样的玩笑!”
“我不是在开玩笑。”罗立凡叹口气,“你看看这个。”
黑暗中,隐隐约约看见罗立凡走到了沙发面前。我迟疑了一下,在墙上摸到了一个开关,点亮了灯。
罗立凡穿着棉睡衣,一台笔记本电脑合在茶几上,他打开来,点了几下,说:“来吧,你看看。”
成露的微博显示在屏幕上。
“这几天,露露一直没忘了玩微博,一直在更新这次出游的情况。”罗立凡说,“你看看她最近的更新。”
事态升级了,妥协和忍让终于到了尽头,我哭,哭是没有用的,只有来个鱼死网破。只要那条鱼,不是我就好。
微博的更新时间是当天晚上23点28分。
再前面的一条微博内容是:
世界是平衡的,我从小受尽宠爱,长大后却一路坎坷,这是一种平衡。我终究还是不幸的人,给他人带来不幸的人,应该消失,消失在屋外茫茫的雪海中。
微博的更新时间是当天晚上21点33分。
我揉着阵阵胀痛的太阳穴,问道:“你们今晚又吵架了?”
“我倒是希望有一架可吵。问题是,今晚转入冷战,露露忽然不和我说一句话,只是泡在网上,像是灵魂出窍了一样。你瞧,你了解露露的脾气,她这个人,跟你大吵大嚷并不可怕,那只是她性格的一部分,但是当她一声不吭的时候才是最可怕的。这不,我索性搬出来,在沙发上将就一下。”罗立凡的声音里,透着隐隐恐惧。
“这很明显的是一时气话,你既然了解露露,就应该知道,她从来不是有意去伤害别人的那种人。”我说。
“哦?是吗?”罗立凡的反问中含的那份讥诮,即便在剧烈风吼中也能听得真切,“那怎么解释她和谷伊扬的秘密约会,难道不是既伤害了我,又伤害了你吗?”
我的心也开始隐隐作痛,“这一定有个解释,我不相信露露会做那样的事。她如果对你不是一片真心,又怎么会这么在乎你们的婚姻?”
“我怕就怕,她对我猜疑过甚,有了报复的念头,才会找到谷伊扬,好像是说,你出轨,我也出轨……”
“你到底有没有出轨?”我怎么会忘了成露分派的“任务”。
“我还要说多少遍,都是逢场作戏。我从没有移情别恋过……”罗立凡信誓旦旦。
我沉默了一阵,权衡着该怎么说,最后还是毫不掩饰地说:“不是我不相信你……你毕竟是有‘前科’的人。”
罗立凡也沉默了。
就在我大二那年,在成露家和罗立凡见了第一面后,我遭到了罗立凡紧锣密鼓的追逐。他和成露正式提出了分手,开始频频到学校来找我。花不知送了几许,信不知写了多少篇,爱你,爱你,爱你。
那时候,我的情感是完全封闭的。父亲的尸骨未寒(在我心目中,父亲的尸骨至今未寒),母亲得了严重的抑郁症,我心里的创伤远未结痂,没有任何一个男子可以轻易地走入我心中。更何况,成露是我至亲的表姐,我怎么可能接受一个见异思迁抛弃了表姐的人?
拒绝,坚决的拒绝。
“那个……能算是前科吗?毕竟都是结婚前的事。谁在恋爱中没有个反复?”罗立凡无力地辩护着,对我毫无说服力。
“我只能奉劝你一句,如果你真的在乎她,不如把事情说清楚。如果真有红颜知己,断干净了,向露露认个错,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我不知道自己的话有多少底气,不知道天下的婚姻咨询有多少成功率。
罗立凡忽然转过头,面对我,柔声说:“我一直知道,这世界只有一个真正让我动心的人,就是你。”
27.两小无猜
此刻在阁楼里,我终于回想起罗立凡搬出客房在沙发上睡觉的事。看来,我出现了失忆。还有什么我没记起来的?或者,还有什么记错的?为什么会这样?我年轻的生命中,即使在父亲去世后那段最阴暗的日子里,我都保持着足够的清醒,是什么发生了变化?
看着罗立凡鼓胀但毫无生气的双眼,鼻子被一阵阵的腥臭刺激着,我突然想,或许,成露在微博上“鱼死网破”之说,并非只是发牢骚解气,而是真的有所指。
罗立凡在成露失踪后不久身亡,会不会是成露一手策划?故作失踪,然后冷不丁地出现,杀人。
但是,天下真会有这么傻的杀人犯,将犯罪意图写在微博上供大众消费?犯罪心理学里会提到一些反社会人格的系列罪犯,作案前可能发警告,用来彰显自己作案的影响力,得到犯罪快感和成就感。但成露远非反社会人格,如果只是一个情杀,也谈不上是什么轰轰烈烈的大案,她绝不会从中得到什么乐趣和自豪感。
而且成露远非运动健将,怎能在搏斗中占上风,勒死罗立凡呢?
如果她能随心所欲地消失和出现,这段时间里她又藏在哪儿呢?
我说:“可惜,我们还不够专业,看不出罗立凡到底是上吊自杀,还是被人勒死。”
谷伊扬站起身,又开始在阁楼四壁和地板上不停敲打,大概是希望能无意发现一个夹层或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