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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知在梁府的小院名为雪中春信。
她居长,喻台又爱重长姐,自然由她先挑院子。
挑选不过是个形式,她早早在令月之乱前后就回府数次,第一眼就相中雪中春信。
先头,她原以为院子总是什么堂、院、台、馆等,第一次见有人化用古香典故。
这幽静精致的院落由湘妃竹斜钉,青砖堆砌,不同于野趣的木质,墙体高耸,固若金汤。
宝知对她父亲最贴切初相识,便是来自于梁礼亲自书写的牌匾。
梁府上下所有院落皆由他赐名,可除他同乔霏居住的主院,只有雪中春信为他亲自提笔。
笔锋潇洒流落,翰逸神飞。
叩开雕青绿蝴蝶门环,往里延伸一长径,径两侧皆栽植低丛栀子,小径中段分出两支,左侧砌了个小厨房,右侧则为姑娘们房里轮休丫鬟休憩小所。
径头挖空为海棠门。跨过后只觉豁然开朗,视野宽阔,则为内院。
天圆地方,井字小径,四通八达。
等到了内院,众人才恍然大悟。
梅枝犹如画师笔下浓墨重彩数笔,匆匆落下,在花匠打理下凌寒群生。
宝知对前来拜访的来客介绍:“现下都近四月,若是年初年末,真的配得上一句散作乾坤万里春之赞。”
左右两侧为厢房,宝知只粗粗带过,便邀众人一道进正房。
一入眼,便是一套成对的刺猬紫檀圈椅小案摆于中堂,两边用两层绸绫薄纱隔断,左圆月罩右花罩。
封姑娘啧啧称奇:“没想到你这别有天地,怨不得你不肯出来走动。”
宝知道:“倒不是我布置得好,全是先头留下来的,我不过把些细软箱箧搬过来,大体不变。”
“梁世叔不愧师从大家,想来书画品字各处相通,在安置排放上也略见一斑。”
众人落座后,外间身着粉裙的丫鬟徐徐入内,训练有素,举手间动作齐整,便是放茶盏的声音都微不可见。
旁人暗自心惊梁府的深不可测,尔曼却见怪不怪。
晏府自是如此。
这些个从前朝延续而来的世家,哪家不是如此,只不过本朝建国不过一百年,时候尚早,兴起的权臣新贵不过叁代,也不过是依葫芦画瓢。
她曾听父亲同祖母说道,当初文州起事军需充足,到如今国库一转颓废而盈余,便是宝知将前朝梁皇后的十里红妆奉上。
那密室只有京城嫡支后代才得启动。
可这远不及梁家家私。
一行人正说说笑笑,就见叁等丫鬟松萝站在阶下,她裙边微翻,声音却也沉稳。
“秉姑娘,门房来报,平云提督携圣旨至。”
此言一出,平地惊雷,姑娘们皆站起身,惊恐交加地望向宝知。
宝知镇定自若:“开正门,着梁安福备香案。玉佛速去破浪居请大爷。”
大爷便是喻台。
底下的丫鬟得了指令,马不停蹄地各奔东西。
尔曼看出她现下的忙乱,善解人意道:“既然圣意至,我们便先回去罢。”
其余姑娘纷纷附和,封姑娘虽好奇,可好友一拽她衣袖,只得不情不愿地告辞。
宝知安排侍女引她们去东门,便迅速换了套礼服。
惠娘一面给宝知上妆,一面叫小丫鬟端清口的花蕾饮子。
不过半盏茶,就见一盛装佳人带着贴身丫鬟,声势浩大地前往正门。
转过一个小园,宝知恰好同喻台相会,姐弟两交换了一个眼神,一道沉默前行。
平云已候多时,脸上却不显疲耐。
宝知有意锻炼喻台,行礼后隐秘地轻推喻台后腰。
小少爷就顺势而为,上前同平云寒暄起来,等对话叁两回后,平云脸色一变,接过天使托盘上的黄折,冷峻道:“梁喻台听旨。”
宝知与喻台并排着,恭敬俯身行跪拜礼,喻台垂头道:“学生梁喻台接旨。”
平云声线平稳:“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忠诚正直之臣,故成安知府之子梁喻台,承华虚位,畴咨文武,尔毕仲游,学贯经史,才通事务。兹以才行,特授尔济北伯,嘉尔冠荣,永锡天宠。”
喻台桃花眼一瞪,似是梦境,只迷迷糊糊谢旨。
这个从天而降的爵位将他砸得昏头转向,虽然有所成长,可终究是少年郎,这样天大的荣耀叫他不住咧嘴傻笑。他一面笑着,一面偷看向姐姐。
好在再傻也不忘叫小厮往平云袖口塞小荷包。
平云轻轻一颠,不动声色地往衣袖里塞了塞。
正当众人要恭送时,平云轻描淡写地从衣袖里取出另一黄布,眉眼一凝,高声道:“梁氏听旨。”
宝知脖颈一哽,将眼中流露的喜色收了回去,也不看弟弟的骤然发白的脸色,只俯身跪拜。
喻台颤抖着跪下,心中却想起这几日课上夫子所说典故。
古杨家有女初长成,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杨家兄弟平白得了爵位,自此鸡犬升天。
喻台这才后知后觉。
以往一些细枝末节犹如扑面蛛网,令人生寒。
东宫送来的红茶,尚为太子的今上往女眷所在院落那惊鸿一瞥,他佳节不请自来扶摇院。
甚至是身为近臣家小弟的同窗那没有缘由的恭维。
这一切的一切都叫喻台汗如雨下。
他的心突突着,若不是他死咬牙关,怕是要从嗓子眼里冒出来。
平云不受影响,语调平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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