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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就是上等的黑犬!”
鲁智深立刻对他刮目相看。“这位敖兄弟原来也是吃狗肉的行家!好好好!来一块!”
“狗肉滚三滚,神仙站不稳!老敖好口福!”敖润也不客气,下手捞了块香啧啧的狗肉入口大嚼,吃得汁水淋漓,一边挑起拇指含糊赞道:“好!”
鲁智深大笑道:“冬日进补,狗肉第一!原本今日请我林师弟大快朵颐,各位兄弟来得正好!”
程宗扬笑道:“说到就到——那不是林教头吗?”
林冲脸色有些僵硬地从园侧过来,朝众人拱了拱手,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他一大早盯上程宗扬的梢,没想到这人在城中转了一圈,却来到明庆寺与鲁智深把酒言欢。
林冲藏身不是、露面也不是,弄得骑虎难下。但他是豪杰心性,既然被人叫破,不再藏头露尾。
鲁智深却没在意,把着林冲的手臂笑道:“林师弟!这几位朋友当日已见过,却不知是我臧师弟的好友!大家都是好兄弟,同坐!同坐!”
林冲也不推辞,坐下来拿起酒碗饮了一口,赞了声:“好酒!”然后向程宗扬抱拳道:“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程宗扬笑道:“林教头,你这就不厚道了。我的身份旁人不知,林教头难道还不知晓?”
林冲嘿了一声,“官府公事,程员外莫怪。”
鲁智深嚷道:“鸟的公事!我说林师弟,你就这点不好!凭你的身手,二十年只是个教头,不如抛开那点鸟功名,与洒家一道快活!”
林冲的手指微微一紧,良久后放下酒碗,苦笑道:“身世悲浮梗,功名类转篷。不瞒哥哥说,林冲蹉跎多年,这点功名之心早已淡了,只是拙妻尚在,学不得哥哥快活。”
“洒家方才说的吧!有了婆娘就是麻烦!”鲁智深摇了摇他的大脑壳,一叠声道:“喝酒!喝酒!”
秦桧、俞子元、敖润与鲁智深谈得投机,尤其敖润是个好吃狗肉的,两人说起吃狗的心得分外投契,差点就在席间拜了把子。
林冲与程宗扬的交谈却是暗潮涌动,林冲话里话外都在打探程宗扬的来历、在筠州做什么生意。
“听说程员外祖籍盘江,林某冒昧,不知盘江在六朝何地?”
“小地方,南荒。”程宗扬笑眯眯道:“要按路程,离晋国倒是挺近。”
“程员外是晋国人士?”
“也算不上。化外之地,穷山恶水,尽出刁民。”
程宗扬扯着闲话,心里却在冷笑:林教头啊林教头,你这皇城司的差事已经干到头,还操什么闲心?
说话间,一个小婢慌慌张张跑来,见着林冲便哭道:“官人,不好了!”
林冲一撩衣服,起身道:“锦儿,出了何事?”
“娘子今日到庙里上香,在五岳楼被一个歹人拦住不肯放。”
林冲怒从心头起,罗圈一揖道:“改日再来吃酒!哥哥休怪!”
鲁智深已经有了七、八分酒意,一听之下,顿时暴跳如雷,喝道:“小的们!拿洒家的禅杖来!”
秦桧、俞子元和敖润都看着程宗扬,暗赞家主料事如神。
程宗扬慢悠悠吃了块狗肉,然后站起身。“光天化日,朗朗干坤!这还有王法吗?走!给林教头助拳去!”
众人一哄而起。
五岳楼旁早已聚了一群人,一伙家丁将闲人挡在楼下,楼上高衙内正张着双手,将两个女子拦在栏杆拐角处。
李师师退在后面,美目冷冷盯着高衙内,默不做声。
那位凝姨又羞又气,粉面胀得通红。“清平世界,是何道理拦着奴家?”
“哎哟!哎哟!我这心病又犯了……”高衙内捂着胸口道:“小娘子,你就是本太岁救命的丸药,无论如何也不能见死不救哇……”
“公子自重!”
“小娘子救命啊……”
林冲急匆匆赶到楼前,那些家丁过来阻挡。他两手一分,顿时将那些家丁推得像滚地葫芦一般。
林冲三步并作两步跃到楼上,一把扳住那恶少的肩膀拉过来,一边攥起拳头,一边暴喝道:“敢调戏我家娘子!且吃我一拳……”
待林冲看清那人的长相,不由一怔,话音未落,手先软了。
高衙内先是吓了一跳,待看清来的是林冲,一脸气恼的大叫道:“林冲!干你何事!要你多管!”
林冲的脸上时青时红,拳头虽然举得高高的,怎么也落不下来。
敖润佩服地小声道:“程头儿,你怎么知道林教头下不了手的?”
程宗扬微笑道:“高太尉主管禁军,正是林教头的顶头上司。调到皇城司之前,林教头每天都要在高太尉帐下听宣。他舍不得这个官身,当然下不了手。”
这边有家丁看出势头不妙,过来劝道:“教头莫怒!衙内多喝了几杯,到庙里散心,不认得是教头尊妻,多有得罪。”
高衙内叫道:“是他老婆又怎么了?给我抢过来!”一名管家道:“少爷又喝多了,快扶着些……”
那些家丁知道林冲的身手,七手八脚地把高衙内扶到楼下,牵马离开,管家又连声向林冲赔罪。
见到丈夫,凝姨眼眶不禁红了,紧紧拥着丈夫的手臂不敢松手。
忙乱间,这边鲁智深提着镔铁禅杖,带着一群泼皮破落户杀气腾腾的过来。
“哪里来的狗贼!且吃洒家三百禅杖!”
林冲安慰娘子几句,过来低声道:“是高太尉的衙内,不识得拙妻。林某本待痛打那厮一顿,太尉面上须不好看,且饶他一回。”
秦桧也道:“原来是高太尉的衙内。俗话道:‘不怕官,只怕管’。高太尉是林教头的本官,不好胡乱动手。”
鲁智深气沭怵地道:“什么鸟太尉鸟衙内!若是洒家撞见,少不得一顿好打!林师弟,你自家婆娘被人……”
敷润连忙拉住他,“老鲁,喝醉了不是?瞎嚷嚷啥?”
鲁智深这一注意到林娘子,慌忙抱拳道:“阿嫂休怪,莫要笑诂!”
程宗扬笑道:“我来送林教头和嫂夫人。师师小姐,请!”
林冲心头愤恨,秦桧和俞子元多方安慰,只阴沉着脸不说话。
李师师与程宗扬乘了另一辆马车,她靠在车窗边望着外面的人群,半晌才轻叹道:“你说的没错。师师一直以为姨夫是当世豪杰,没想到只一个高太尉的名头就意气全消,只能忍气吞声。官位、权力,真的比武功还吓人。”
程宗扬歉然道:“是我虑事不周。原想请师师小姐到庙里散心,没想到会撞见那厮。”
李师师眼波微转,“真的吗?”
“你不会以为是我把高衙内招来的吧?”
李师师沉默片刻,忽然道:“喂,凝姨是不是生得比我还美?”
程宗扬大笑两声,“瞧你问的,这难道还用说吗?”
“你也会用这种支吾的手段?”李师师挑了挑眉毛,“少滑头,你就答‘是’或‘不是’。”
程宗扬只好道:“师师小姐国色天香,凝姨虽然美貌,终究年纪大了些,怎么能和你比?”
“少哄我。那个高衙内见着凝姨就像丢了魂一样,看也不看我一眼。”
“他那种鸟人纯粹是心理变态。我估计是他娘死的早,从小缺乏母爱导致心理异常……”
李师师忽然眼眶一红,泪水仿佛断线的珍珠一样滚落下来,“我娘……”她只说了半句便说不下去。
程宗扬小心翼翼地道:“你别哭。他们这种公子哥儿我见得多了,别的本事没有,吹牛皮一个顶俩,一百句也没一句真的……”
“都是你!若不是你让我和凝姨来明庆寺,哪里会撞见这个畜牲!”李师师失控一样泣声道:“那畜牲害了我娘,又想害我,又想害我姨娘……姓程的!你赔我娘!”
程宗扬不闪不避挨了她几记粉拳。李师师停下手,然后伏在座椅上痛哭失声。几天来的委屈使这个少女再也无法承受。
程宗扬只能坐在她旁边,轻轻拍着她的背,免得她哀痛过甚,哭伤身体。
到了巷口,林冲扶了娘子下来,勉强过来见礼。“多谢程员外,请到寒舍小坐。”
程宗扬笑道:“不用客气,改日再来打扰。嫂夫人,请慢走。”
阮香凝侧身施了一礼,低声道:“多谢公子。”
林冲、阮香凝、李师师带着小婢锦儿回到家中,程宗扬仍留在巷内,看着这座与黑魔海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宅院,良久才道:“走!我们回去!”
一面尺许大小的水镜悬在室内,程宗扬、秦桧、俞子元、敖润、林清浦,包括金兀术、豹子头和青面兽都聚精会神地看着水镜。
镜中是上午在明庆寺五岳楼的影像,从高衙内拦住阮香凝,到林冲赶来,整个过程历历在目。
秦桧断然道:“这位林娘子确实全无修为,除非她是第八级至臻境的绝顶高手,才能瞒过秦某的眼睛!”
程宗扬道:“巫宗若有第八级的高手还费什么劲?直接去南荒把死老头吊起来打!”
林清浦苦笑道:“各位已经看了三遍,再看林某就撑不住了。”
“我就说让你把灵飞镜取来,不是省你的力气吗?”程宗扬道:“行了,歇歇吧。”
林清浦收了水镜,豹子头“咕咚”咽了口口水,咧开大嘴道:“好女子!颇水灵!”
程宗扬笑道:“老豹看中人家林娘子了?告诉你,那是正宗的豹子头,你这赝品不算数啊。”
豹子头喷了口粗气:“吾才是真豹子头!”
“别废话了。”程宗扬坐下来,面对众人,“计划刚成功一半,后续要做的事还很多。子元,你联络咱们那位卧底,我要知道宋军的最新动向,尤其是物资的供给和安排,最迟明天下午要拿到。”
俞子元双脚一磕,挺胸敬了个军礼,“是!”
“老敖,你和雪隼团的兄弟分头盯住威远镖局和林教头的家里,一有消息立刻回报。顺便让人把冯大法替回来,说不定又要用到咱们的大法师了。”
敖润一手横在胸前,中气十足地说道:“遵命!”
“清浦,你联系云六爷,看他最快什么时间到。临安的粮价才八百铜铢,该涨涨了。”
林清浦微微躬身,“是。”
“老术、老豹、老兽!你们三个去趟城外,找一个叫野猪林的地方。”
金兀术道:“为什么要找野猪林?”
豹子头道:“有野猪!”
青面兽道:“吾甚爱食野猪!”
“金兀术!我每跟你说句话,你都要问个‘为什么’是吧?你再敢问一遍,我就——”程宗扬一指豹子头,“扣他的羊!”
“为……”
金兀术还没问完,豹子头就扑通跪下来,抱住他的双腿,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羊!吾的!”
金兀术终于闭上嘴,程宗扬扭头道:“会之,咱们两个去一趟悦生堂。”
“公子要去见那位廖先生?”
“不是。我打算买几本书……行了!千万别拍马屁,我就是奔著书中自有颤如玉去的。”程宗扬拍了拍肚子,“本员外打算把这儿都装满诗文,把那丫头镇住!喂,你们几个交头接耳的笑什么?”
俞子元忍笑道:“老秦说,公子拍的位置有点偏下。那地方就是全刺满也刺不了几首诗……”
“干!你们几个把死奸臣按住!老敖!你扒老秦裤子!老术,你拿根绣花针来,我亲手在他下面刺篇带插图的(长恨歌)出来!”
哄笑中,一名装着木腿的星月湖军士走进来,先敬了一个军礼,然后递上一张明庆寺祈福的红纸条。
程宗扬接过来,上面写着:“君子福履,子孙有吉。橡树瓦孙官人二月二十一急求。”
“橡树瓦在什么地方?”
俞子元道:“橡树瓦是一间小瓦子,在城北梅家桥,在临安的瓦子中排不上名号,但是别具风味。岳帅当年最常去的就是橡树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