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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因为有绘画功底,描绘时会加一点点小创意,描画出来的东西,比样本子里的都好,因此,上到琉璃等大丫鬟,下到打扫的粗使丫鬟,有了几条丝线要绣个什么东西,常常烦夏语澹描一下样子,夏语澹也乐意为那些丫鬟们效力,什么鞋样子,荷包样子,甚至是肚兜样子,夏语澹都接的。有一次夏诀看见了,也让夏语澹给他描几个,至于动手做出针线活来,夏语澹现在的水准就是能缝块帕子,在帕角绣片叶子,夏诀要用到的针线多精致,大到衣服床帐,针线房有几个人专给他做着;小到荷包坠子,香岚原来就是在针线房的,特意拨到他屋里做这些零碎。
香岚想了想,道:“先描一个扇套和一个枕巾,不用吝惜,绣线功夫不用为我考虑,只以好看为要,六月之前我能绣完就好了。”
两件小东西要绣一个月?夏语澹试着道:“八哥哥身上的东西,今年用着,这一季用着,过了时节都不要了的,明年都换的,这样精细不是太耗费人力了?”
“我原来就是这上头听用的,不做这个做什么。”香岚露着一副自嘲的样子,道:“我不做这些也不能干别的事,一时闲在那里,就有人说些难听的话。”
话到门口,夏语澹不得不问道:“什么难听的话?各人干各人的,干完了自己的活儿,闲着歇一歇也是应该的,府里待人宽厚,才不是一味榨干的人家。”
“还不是昨天午后,屋里那么些人一个也不在,不知到那儿顽去了,八少爷回来换身衣裳,竟没有伺候的人,我想着,我虽然不中用,不说自己伺候的好,也不能让八少爷自个找衣裳换上,正好我也知道衣裳收在哪里的,就给八少爷配了一身衣裳,到了晚间,云翠就指着鼻子骂我,说我偷闲躲静又天天晃悠,终于撞上了一件露脸的巧宗儿。也不照照自己的脸,配不配伺候八少爷穿衣服。”香岚目露忿然,道:“八少爷都没有嫌弃我,她为什么骂得那么难听!敞亮的说吧,就是我抢了她露脸的巧宗儿!八少爷屋里,就她和云露两个人,把八少爷看得和自家菜地似的,看着外人都是贼了,都是当奴婢的,谁伺候的好用谁,她伺候的好,怎么午后人影也不见,她该时时刻刻的待在屋里,一步也别走出去才好,如此那样的巧宗儿,也落不到别人的头上。”
云翠云露两人在夏诀屋里占的位置,和琉璃在夏语澹屋里的位置一样。位置一样,行情可不一样,夏诀是乔氏的幼子,侯府的小宝贝,又是一副柔软心肠,他身边大丫鬟的位置,府里多少丫鬟削尖了脑袋往里挤,挤上去的,也时刻提心吊胆的,怕被人挤下去。不止夏诀身边,凡有点地位的主子面前,奴婢们不都是争着露脸。
“你也犯不着那么生气。她说了那么难听的话,不过是她没有底气,忌惮你而已。你想想,云翠是外面买来的,她家穷得快饿死了,才用她换口饭吃;云露就更不堪了,是门下孝敬上来的,是奴婢的奴婢。她们真是一无所有在府里,唯一仰赖的,就是八哥哥了,能不把他看紧了,看得像自家菜地似的,要是被贼偷去了,她们吃什么?”夏语澹笑着开解道:“奴婢和奴婢不一样,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府里有个亲哥哥,外头爹管着太太的庄子,娘是伺候太太的老人,这样的你,要是受到了八哥哥的重用,还有她们什么事。她们都得站一边去了。”
香岚愈加愤然,道:“难怪呢,云翠云露她们互相还天天斗气呢,酸话你来我往的,只到了我这里,就是一个鼻孔出气,生怕八少爷多看我一眼。”
夏语澹吁了口气道:“正因为主子面前,总有些勾心斗角的事,刘嫂子不想你受委屈,原先计划的,就是让你安静的待在针线房里,刘嫂子说,那个地方还算清静的。”
刘婶儿是随着乡下的称呼。长辈身边出去的奴仆,家里使唤的仆役,除了冠上丈夫的姓名,还可以根据地位和年纪的高低,叫一声,嫂子,妈子,婆子。夏语澹现在改口叫刘婶儿嫂子了,至于刘三桩刘大哥刘二哥,姑娘怎么可以提外男,夏语澹是不能说出口了。
父母依着过来人的经验给子女安排了要走的路,可是,子女有自己的心思,想走出一条更宽敞的道路。香岚想她家里是累世忠仆,自己又长了几分容貌,内心着实不想在针线房里蹉跎到二十岁,然后,到了年纪配个不上不下的小厮,因此费了好一番功夫,才从针线房里挣脱出来,到了夏诀的屋里,可是,这两年云翠云露把守的太严,只在外围打转,不能进前一步,香岚实在不甘心,看着夏语澹这个曾经要父母喂饭穿衣,在乡下养大的,主不似主的小主子,香岚就更不甘心了。
当然,香岚很好的隐藏了对夏语澹的轻蔑,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摩擦,针线房里几十个人,天天做针线,一批活儿,也是你抢我推的,只捡好看又轻松的伙计儿做。还不如,八少爷屋里,人少大半的。”
针线房里,都是奴婢,凭着刘家的老脸,刘家也打点好了,管事自会关照香岚,但夏诀屋里就是刘家够不着的地方了,那个奴才不长眼能打点到主子屋里,让主子关照自己的女儿,所以,夏语澹知道香岚有些不实之言,但也不多和她计较,下了炕到绣房的书桌上,细细询问了香岚对扇套和枕巾的要求,裁出一样大的两张纸,又拿着几个样本子里的样子和香岚讨论,既然她不惜功夫要绣得精致些,夏语澹也成全她,描得精致出众些。
香岚得了样子,才笑道:“真是劳烦姑娘了,让你不得休息。”
夏语澹不在意,道:“没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作息,我中午不歇觉的。”
夏语澹没有谦逊,她晚上睡眠质量好,往往一睡到天亮,中间不用起夜,连做梦都很少,所以很少午睡补精力。
香岚似要告辞才想起来道:“前几天,我大哥上来看我和三哥,送了一些东西,有今年腌晒的鱼仔,豆瓣酱和牛干巴,我记得姑娘以前很爱吃这些的,只是现在侯府什么好东西没有,不知道还看不看得上。”
夏语澹立刻喜形于色,应声道:“好呀好呀,你有这些分我一点。我心里老想着刘嫂子做出来的味道,那个鱼仔,配稀饭最好吃了,嚼一口鱼,喝一大口稀饭;豆瓣酱擦在烤熟的面皮,卷起来拿在手里吃,又咸又香;还有牛干巴,一条一条撕着吃,我都想念着呢!”
☆、第五十一章品行
夏语澹想念的,不单是吃食,是忆之如饴的往事。溪河里的水通过沟渠涌到稻田的时候,在渠道里放一个簸箕,几个人挽上裤脚下到及膝的沟渠里,哗哗啦啦,欢笑着踩着水花向簸箕里跑,待簸箕提起来的时候,上面总会挣扎着几条小鱼;拿着家里烙好的面饼出门,和伙伴们到处走走,能找到吃的最好,找不到只能把自己带的吃食拿出来,生个火,用两块竹片架着面饼在火上烤,烤热得有一点点焦,沾点豆瓣酱,你家的酱沾一沾,我家的酱沾一沾,每家有每家的味道;还有刘嫂子做的牛肉干,乔家征战过云贵,腌制的牛肉干有那个地区独特的风味,传统的江南人家也做不出来,夏语澹犹记得,四岁时,刘二哥抱着自己去偷刘嫂子藏在柜子里的牛肉干,像玩层层叠游戏一样,把地下的牛肉干抽出来,再轻手轻脚的把柜门关上,刘二哥也没有欺自己年幼,偷来的东西对半分。
那些深藏在记忆里的味道,不管夏语澹离开多远,过了多久,都念念不忘。
“我家里放着一些,都是整坛子整坛子装着还未开封过,我和三哥说得问问姑娘的意思。难得姑娘还看得上这些小东西。”香岚也被带着笑了起来,却为难的道:“只是这些小东西,我要怎么传递进来才好。”
夏府每个门都有守卫的人,进出的仆从皆不能私自夹带东西,进搜一遍,出搜一遍。毕竟夏家如此富贵,随便顺点东西出去,都值很多钱。
夏语澹是主子,没有这个规矩约束,才醒悟到香岚的顾虑,道:“这样行不行,什么时候你出去,和琉璃说一声,让琉璃跟着你在门口等着,你回了家再转过来,把东西交给琉璃,我会和门房打好招呼。这样你方便,我也方便。”
仆从只是不能私自夹带东西,给主子传递东西是可以的。
香岚原想拿着东西到夏诀的屋里,然后引着夏语澹去夏诀那里取,妹妹去哥哥屋里,总要和哥哥说明来意,这样,自己就又能在夏诀面前露脸了,更甚一步,这些小东西若是引起夏诀了兴趣,就最好了。围绕在夏诀周围的人太多了,香岚少有机会露脸,一年来,还是夏诀知道夏语澹在自己父母手里生活过一段时间,来卧晓轩的时候才带着自己,因此,香岚也很喜欢和卧晓轩的人往来。香岚想是这样想,但夏语澹已经说出了最妥帖的办法,香岚也不好驳回,再按着原来的想法走,就太露骨了,所以点头道:“这样很好,每一样东西我拿两坛子出来,这次就我大哥一个人上来,带了四担子吃食,雇了两个挑夫,从码头挑到家里。”
刘家去年才上来过,刘家没有连年上来过,夏语澹关切的问道:“是府里有什么事,还是你们家里有什么事?怎么让大哥一个人来,刘叔儿不用上来吗?”
香岚黯然无神,道:“我大哥今年二十了,早几年,家里就思量着给大哥求个样样稳妥的媳妇,这不,今年府里要放一批人出去,我们家里,看上了太太跟前的紫萍姐姐,真心想说来当媳妇。”
“瞧我,把这样的大事都忘了。”夏语澹一拍脑袋,没有注意香岚说话的语气,到自己的卧室拿了一个十寸长,两寸宽的锦盒出来,当着香岚的面儿打开,里面是一根绞金银丝嵌珍珠的蔷薇花钗,夏语澹玩笑的道:“这个送给刘大哥,你代他收下。给刘大哥加一笔老婆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