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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绝之问:“令尊究竟是谁?”
他问的这句话,正是他和张宾的共同疑问:天下有哪一位武功盖世的父亲,竟能教出这样的女儿来。
姬雪却不理他,自顾道:“爹爹既然说不要招惹石勒,我偏偏要去找他,看看他是否有三头六臂。”
王绝之再次问道:“令尊究竟是谁?”他有个脾气,要问的问题,便会一直打破沙锅问到底,别人从来不能顾左言他而不答。
张宾却道:“大将军是否有三头六臂,跟你诬陷大将军的名声,有何关系?”
姬雪反问道:“是不是王绝之杀了石虎,你要安排他与石勒决斗?”
张宾道:“正是如此。”
姬雪再问:“假如我杀了石虎,你是不是也安排我跟石勒决斗?”
王绝之吃了一惊,也顾不得再问姬雪“令尊究竟是谁”了,忙问道:“你也要跟石勒决斗?”
姬雪嫣然一笑,说道:“我爹爹的大名,恐怕说给你知晓,会把你的胆子吓破了,还是不说为佳。”
王绝之问她父亲姓名,她答非所问;王绝之之不问她时,她倒答了——虽然这回答实在不能算是回答。
王绝之喃喃道:“你爹的大名想来不会吓我一跳,倒是你要杀石虎、跟石勒决斗,反而差点吓破了我的胆子。”
姬雪沉下脸来“你以为我不是石勒的对手?”
王绝之叹声道:“你的武功看来有两下子,连张宾也拿你不下。可是要想跟真正的绝顶高手一争长短,别说是石勒,就是石虎,你也未必打得过。”
短短一席话,王绝之已知姬雪是一名骄傲少女,满以为此话一出,会令她勃然大怒,谁知姬雪却道:“爹爹叫我提防的第二个是便是你,你说的话总该有点道理。只是石勒父子我是杀定了的,你说什么有道理的话,我也不受听。”
王绝之摸摸鼻子,问道:“你爹叫你提防我,你要不要也跟我打架,看看我是不是有三头六臂?”
姬雪脸上一红,说:“这也说不定。”
她却是想起离家之时,爹爹对她道:“这个王绝之哪,武功高强,倒还是小事。只是他年轻倜傥,狂名远播,倒有不少深闺少女为他倾心。你可千万小心,别给他偷了心去。”
姬雪不禁又看了王绝之一眼,心道:“爹居然害怕我爱上这名不修边幅的狂生?他的样子虽然长得不错,武功也不弱,要令本小姐中意,恐怕还差上一点儿。”
王绝之道:“你爹叫你提防的第三个人又是谁呢?”
姬雪道:“你这人倒是好奇得很。”
王绝之笑道:“在下对美人说的事,总是好奇一点。至于寻常俗色女子,就是要说上一句斗句,在下也得掩耳疾走哩!”
所谓千穿万穿,马屈不穿,饶是姬雪眼高于顶,聪明盖世,听见有人赞她美,心里总是受用得紧,但却板着脸道:“看来你除了白痴之外,脸皮还厚得要命。”
王绝之道:“你没听过琅琊狂人的三大绝技?”
姬雪道:“哪三大绝技?”心道:武林所有高手的成名绝技,爹爹都曾向我详细说过,怎地没有听爹说过王绝之有三大绝技?
王绝之嘻皮笑脸道:“脸皮厚如城墙,色胆大可包天,还有一技,就是”
不说下去,却对张宾道:“我答应你的事,一定做到。我不管你和石勒是否约定,总之我杀掉石虎,你就带我去找石勒。”
张宾道:“就是这样。”
姬雪道:“我杀掉石虎,你也要带我去找石勒一战。”
张宾迟未回答,王绝之摇头道:“你杀不了石虎的。”
姬雪柳眉一竖,正欲反唇相稽,王绝之身法如风,欺近身来,出其不意在她的脸蛋香了一记,哈哈哈笑道:“我的第三项绝技,就是妙‘口’偷香,百发百中。”
姬雪出生以来,几曾受过这样的羞辱?怒不可遏,纯钧剑连点三次,喝道:“王绝之,你惹恼本姑娘,是不想活了!”
这三剑精妙得难以言喻,然而王绝之一“香”得手,身形已在四、五丈外,如何刺他得中?
张宾自负轻功天下第一,看见王绝之这一步易步易趋,也不禁佩服:虽然以轻功奔走,王绝之与我尚距一筹;只是他的步法神妙至斯,在小巧处腾挪闪避,我又逊他一筹了。
又想:姬雪的剑格虽然火候未臻十足,然而可见到其剑法博大精深,显然是源远流长、经过数代千锤石练的高明剑法,绝非一位天才妄然创出来的奇招,怎地我却全然看不出来来历?
姬雪使出十七剑,势柱强风,痴若天空地法,然而王绝之展开易步易趋,身形倏忽已在二、三十丈外,剑芒哪里沾得着他半点?
两人一追一逃,身法快似风流,瞬间逃脱了张宾的眼界之内。
张宾也不追上前去,只是摇着扇子,心道:“王绝之,你以为这样子胡混一番,可使她避开我的包围,未免把我张宾瞧得太扁了。我既猜知此姝的来历,便绝不容她活出清河!”
王绝之与姬雪追逐了一顿饭光景,却奔出了三、四里外,来到了独水的岸边。
独水是黄河的分支,承受了黄河的大量泥沙,黄水滚滚不断,奔放东流,波涛汹涌起伏,水花相击溅高,透过日光照射,却是透明如玉,见不到半粒黄砂。
姬雪止住身势,气喘咻咻地说道:“王绝之,你不用跑了,我不追你啦。”
她年纪尚轻,又是女孩儿家,虽然练就了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可是全力施展身法了一阵,不免有点力不从心。
王绝之笑道:“你不杀我了吗?”
他恐怕防姬雪只是诈停诱他上当,站在十一、二丈外,然而说起话来轻描淡写,不需大声呼叫,声音已到姬雪身边,彷如呢喃面谈。
姬雪拔起身形,身法曼妙如仙,站在一根长草之尖端,身体迎风而动,欲跌不跌。王绝之也算是高大的了,可是这样一来,她却比王绝之高出足足一个头,低头睥睨着王绝之说道:“此刻已经脱离了张宾和他麾下高手的包围,你又何必再逃,我又何必再追?”
她聪明绝顶,原来早就明白了王绝之适才将她引开的用意。
姬雪冷冷道:“你自以为是一片好心,可惜我不会领你的情!”
王绝之道:“哦?”姬雪道:“我根本不怕张宾和那一伙庸手,他们跟我动手,只有死路一条。你如此辱我,我就是不杀你,也非得好好惩戒不可!”
王绝之道:“怎样惩戒?将我的嘴巴用剪刀剪下来?”
姬雪道:“我——”突然惊呼一声,定定瞪着王绝之的身后,瞳孔睁大,像是见着了世上最可怕的事物!
王绝之回头一看,不忘单掌护胸,以妨姬雪使诈偷袭,却见不到任何异动之处,再回过头,姬雪已然不见了。
姬雪本来凭着纤足站长草之上,重心一失,便跌下滔滔急流的河水里。
王绝之纵身向前,水流湍急,姬雪已被冲至十多文外。
姬雪的水性显然不精,给急水一冲,身体毫无凭藉,再喝了几口水,任她有天大的本事,也无用武之处。
只听她断断续续叫道:“救,救命!”
以她的武功,这句救命竟然叫得软弱无力,如果不是王绝之耳力过人,差点就听不到她的叫声,可见得她在口鼻灌水之后,方寸大乱,便跟一名寻常溺水之人无异。
王绝之叫道:“姬姑娘,不用慌张,我来救你!”身形斜斜飞出,竟能一掠八八丈,在半空翻了两个筋斗,又是五、六丈,扑通一声跃下水中。
此时他相距姬雪已不过五、六丈,他的水性虽非高明,总比姬雪高明一点儿,划水三、四步,游到了姬雪的身边,说道:“姬姑娘,不要慌张,也不要乱动,我会把你慢慢带回岸上。”说话之际,一个浪卷了过来,差点呛了一口水。
这时,姬雪却不见了!
忽地,王绝之觉得有人在捉他的小腿。他的泳术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在这条急河中游泳自如,可是半点问题也没有,不过假如有人扯他的小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很快地,王绝之喝了几口水,一时方寸大乱,头昏脑胀,却听得姬雪的声音在岸上叫道:“看在你跳下水来救我的份上,你冒犯我之罪,便算是一笔勾销。我去杀石虎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慢慢游泳吧!”
王绝之看见姬雪得意洋洋的样子,气得发昏,差点晕了过去。忽地一个浪拍打来,又灌了几口水,心中只顾想着如何捡回生命,却连气也气不出来了。
姬雪扳倒了王绝之,欢喜得难以形容,心道:“爹爹对我说:‘那个王绝之哪,武功也许高过你一筹半筹,只是他有两大弱点。第一,他怜香惜玉,恐怕不会舍得跟爹这位美貌得像一朵花的女儿真个动手;第二,他是北方人,水性定不如雪儿你好。只要朝这两方面下手,你要杀他,易如反掌。’爹爹果然断事如神!”
又想:此刻石虎定是春风得意,正在擂台大展神威,快要成为天下第一美人的乘龙快婿。让本姑娘趁他高兴之余,取下他的人头,为世人铲除掉这名恶霸!
姬雪展开轻功,往崔家奔去。只见远处一排一排军队,正开拔而走,旗帜鲜明,写着一个一个大大的“汉”字。想来刘聪吃了王绝之的大亏,成了惊弓之鸟,连忙躲回军中,迫不及待地赶回老巢平阳去了。
姬雪一心来杀石虎,不欲多生事端,经过军队,抄小路往崔府而去。远远望见崔府,浓烈的血腥气味随风传来。
忽然,一道短小黑影疾速飞过来。姬雪见到黑影掠过身旁,已觉一阵恶心,心想:是她?果然人如传言,令人恶心不已。她来清河干嘛?
然后一道巨大身影随着奔来,姬雪拦住来人,问道:“你就是石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