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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摇曳的灯火后,却只陈炎一人。
长孙曜有令,不能伤及司空岁性命,不能对司空岁用刑,司空岁身上的伤除了椋山刺杀长孙曜时受的外,余下应该都是墨何抓捕时,反抗所伤。
陈炎瞥了一眼被丢掷的厚衣和搁放稍远的炭盆,亲卫不敢令司空岁在这样的雪天穿着这般单薄的衣袍,只怕重伤的司空岁,被一场风寒取了性命,但司空岁并不领情,仍只穿着那残破的单薄衣袍,是以,亲卫第一次在关押囚犯的牢笼放置了取暖的炭火。
司空岁似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待得陈炎完全地靠近,那干裂苍白的唇瓣才艰难地翕动。
“……我要见、太子。”
哑涩的声音间裹着极不明显地颤音。
司空岁沾染斑驳血污的银发披散而下,遮挡住几分残破的月白单薄长衫,苍白的脸上嵌着两只生着赤色的眼瞳。
陈炎知道这绝不是正常人的眼眸,此刻的司空岁很不似人,他似山中精怪,他受着伤,身在囚笼间,但便几次见得他这般处境,陈炎却从未在他的眉眼间,看到一丝一毫的害怕和恐惧,更无讨好柔顺之意,司空岁总是带着一种让人说不上来的傲气。
陈炎以前并不明白,司空岁如何这般傲气,哪怕杀那般多的人,哪怕为长生蛊背叛长明,哪怕暗下同长孙无境勾结,司空岁始终都是高傲而沉默。
可当他知道,在司空岁这一个普普通通的名字下,藏起的是前赵豫成王王世子之名,那个前赵姜氏之后第一大族的岁氏之子时,他却也完完全全地明白了,出身贵重,少负盛名,如何不有几分傲气。
“太子殿下不会见你。”他本也不会来见司空岁,但亲卫回禀司空岁一直在吵着要见长孙曜,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里,没有停下过一刻。
在接下来要做的事之前,司空岁的吵闹便算小得不能再小,他知道这般时候不能拿司空岁这样的小事去吵扰长孙曜,司空岁被抓捕之时,长孙曜都没有说要见司空岁,现下自也不会见司空岁。
“不,我要见太子,我要见太子妃,去告诉他,我要见阿明,我是阿明的师父,除非阿明亲口说不见我,不若谁也不可以说不行。”
“而今那是太子妃殿下,太子殿下说不行便是不行。”
血污自司空岁指间顺着冰冷的铁栏淌落,但他的面上并未露出半分痛楚:“在太子妃之前,她是我的徒弟,任何人都不能替她做决定,去告诉阿明,去告诉她,我在这里,去告诉她,叫长孙曜那个混蛋告诉她我在这——她绝不会不见我。”
“不得放肆,口出狂言!”陈炎肃声。
司空岁那双赤色的眼眸变得越发可怖,他好似没有听到陈炎的斥责,声音愈发哑涩,继续追问。
“她是不是……是不是受了伤?所以她才不见我,她到底出了什么事?暨微圣人现下如何?暨微圣人为她看过诊了吗?”
陈炎板正的面上却始终没有情绪流露,他沉默而又严肃,连话音都叫人挑不出一丝一毫的差异。
“太子妃殿下无事。至于暨微圣人,你应该很清楚他在太子殿下这里大概已经暴露,你令暨微圣人来,如若不是肯定太子殿下不会杀暨微圣人,那便是已经不管暨微圣人的生死,又何必再问任何。”
他本该话到此就结束,但看着司空岁却还是说出了下一句:“暨微虽屡次欺瞒太子殿下,但太子殿下圣恩,只将暨微收押,并未处刑问斩。”
话毕,陈炎转身。
“告诉我。”
司空岁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她到底出了什么事,她若无事,绝不会不见我,就算她会生我的气,也绝不会不见我!”
他的话是这样的笃定,陈炎听到血滴落的声音,一下又一下,他稍停了步子,却未再转身看向司空岁。
“太子妃殿下与太子殿下现下都不会见你。从云州登船到京港这十七日,东宫的人一直在你们船上,如果你真的担心太子妃殿下,你去见东宫的人,请求太子殿下以求见太子妃殿下,你会有机会见太子妃殿下,但整整十七日,你都未这般做,即便你心里有猜测,即便你担心太子妃……你让暨微圣人来了,也未有自己前来。
“在过去的十七日里,你同太子妃殿下的距离,只隔着数个舱门的一声请求,但现在,即便只是数丈之距,也是你再无法跨越的距离。你明知对太子殿下动手是在背叛太子妃殿下,却从未回头,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忘记,如若太子妃殿下知道这一切,太子妃殿下会有多痛苦。”
司空岁握在铁栏的指颤抖着收紧。
陈炎话音停了停,再次迈步。
“一个半时辰后,你许会见到太子殿下。”
*
一日四次,三日十二次的长生蛊血一次性取出,扁音根本不敢想,但她此刻便在做此事。
扁音取针验第十二盒长生蛊血,确定银针未转黑,这般今日取下的十二盒长生蛊血便都还能用,不待扁音面上有片刻的转缓,长孙曜已经开始取第十三份长生蛊血,这一份是现下长明要用的。
薛以扁音二人的脸色比长孙曜的脸色更为惨白难看,两人面上泛着一种临近崩溃的死灰,他们没有看向对方,却知对方的模样此刻有多吓人。
薛以扶在长孙曜臂侧的手无法避免地颤抖,长孙曜长眸半垂,并未看及薛以一眼,不知是过度失长生蛊血令长孙曜的对外界的反应变得迟钝,还是他并不欲斥责薛以此刻的失态。
但当看得长孙曜看及倾斜的玉碗,一瞬扶正时,扁音便知道,长孙曜并非已经迟钝得感觉不到薛以的失态,长孙曜只是不斥责薛以而已。
取血的两刻钟长得令扁音薛以窒息,扁音屏息取针验这第十三份长生蛊血,看得银针未转黑,心下却也没有丝毫的放松,按她所估测,长孙曜的长生蛊血应当早已经取到极限。
四日前,长孙曜的浮棠用量已经由一日一朵变为一日两朵,浮棠作寻常药用,一月也才方能用一朵,即便用于补长生蛊血,也是五日一朵,长孙曜这样大量地取用,是她从不敢想的冒险之事,也许也正是因长孙曜的大胆和冒险,也才使得长生蛊血能取到今日。
她不敢想长孙曜若因失长生蛊血而陷入昏迷该如何办
……倘若、倘若长孙曜倒下……可即便在心底,她也不敢想。
薛以强压着颤抖的手为长孙曜包扎取血的伤口,他展下柔软华贵的雪锦袖袍盖住长孙曜臂上缠裹的雪纱,敛着呼吸,小心地抬眸看向一旁刻漏,复又垂眸低声:“太子殿下,寅初三刻。”
长孙曜饮下浮棠,端过案上的玉碗起身往外。
扁音垂身低首,薛以阔步至前打开药房门,无声快步,药房旁便是长明的房间,门外的侍从垂下眼眸,轻声打开房门伏地叩首。
薛以没有随长孙曜入房,立在门侧,他们还在船上,一个半时辰后,长孙曜启程北上玉承山,长明将由东宫影卫与亲卫护送回东宫。
饮春不待看得长孙曜,便绕出屏风跪在一旁,织金雪缎自眼前而过,她越发低了眉眼,听得长孙曜停下脚步声,方低着眉眼悄声退出房间。
饮春出房便瞧得了候在外间的薛以,她轻掩起门扇,低首福身,却不敢再看薛以苍白憔悴的脸。
……
即便房中烧着比旁处热许多的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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