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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的无奈,日复一日的牵挂,要失去的痛心,这一切妙不可言么?这一切充满了痛苦和疯狂!一切都超出了理性、一切都没有逻辑可循……”
窗子开着,白色的窗帘随风飘动,雪停了,洁白的雪把窗外的风景装扮成了一个梦幻瑰丽的童话中的世界,他站在清冷的雪色中,俨然是一位金发碧眼的英俊的王子,冰晶般的瞳孔里充满了淡淡的忧伤。
终于,他的声音归于平静,“是的,或许,该终结了。”
他走出她的房间,地上尽是粉碎的器皿,他摔碎了这个房间里任何一件触手可及的东西,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躺在病床上的她,在他的暴风般的席卷之后,她还是那么安静得平躺着,病房的窗户大开着,阵阵寒风扑进房间,冷热的对流将房间的温度迅速降到接近零度,她的泪水沿着冰冷的腮边滑落,几乎要冻结成冰。
过来好久,护工才进屋来,将这一切打扫干净。
第二天,晨光崭露的时候,雅各布上尉轻步来到她的病床前对她说,“凯蒂小姐,我奉将军的命令,接你回官邸。”
碧云双眼木然,彷佛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一般,呆坐在病床上,但雅各布知道不能耽误,不等她反应,就上前把她横抱了起来,他把她冰软又瘦弱的身子抱到了黑色的梅赛德斯轿车上,为她关严了车门。
车子在道路上匀速缓慢地行驶,透过车窗,外面是冬日的寂静,道路两旁白雪皑皑、稀少的行人和几辆同样缓慢的车辆,然而,车还是到了那栋别墅的大门,这里日常警卫森严,雅各布上尉打了个手势,让守卫们放行。
她被他搀扶着下了车,像一只在雪地里被冻僵的松鸡,双脚不听使唤,每走一步都不停地战抖,雅各布上尉把她一直扶到了二楼的会客室里。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但是他没有立刻离开,他又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她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皮肤苍白、眼睛漆黑,手腕上缠绕着渗着血丝的纱布,一动也不动。
“你好自为之吧。”雅各布上尉知道自己不能做什么,只能留下一句话,他也知道这句话无关痛痒,他转身出了会客室。
很快,他就推门而入,身后跟着女仆,她的手里捧着一些衣服和盒子,那件粉红色的连衣裙,并不是先前的那件,先前的那件的裙摆已经被她撕碎成了纱布,替他包扎了伤口,这是一件完整的崭新的裙子。
“放在这里,你可以出去了。”他侧头低声对女仆说。
女仆谦卑地退下,她浑身淤青、贫血虚弱、眼神凝滞。他轻轻解开她的胸前的衣服带子。
……
他打开丝绒盒子里,取出那挂缀满钻石的项链,这挂项链搭配这件连衣裙显得太过炫目太过夸张了,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给她戴在脖子上。
他尽心地打扮着她,彷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然后,他冰蓝色的眼睛注视着他的作品。
他单膝跪在地上,像中世纪的骑士对女主人宣誓效忠,他用修长的手指抚摸她,从脚踝开始,那骨骼纤细的脚踝上纹刺着他的名字,他抚摸着这个刺青,又向上抚摸她的小腿,他的手并没有进入她的裙底,而是隔着裙子,抚摸着她的大腿和臀部柔美的曲线,她的腰肢和平滑的小腹,她耸立的柔软的乳-房,衣服的领子开的很低,露出半个白嫩的胸-脯,左边乳-房上是他的族徽,一只黑色的狼,她的肩胛骨上是闪电的标志。他在她的身上烙上了他的印记,她是他的物品、他的奴隶、他的女人。他突然感到血液在沸腾,心脏在胸膛中鼓动,彷佛随时要跳跃出来。
终于,他还是把她按在桌上。
他那么混沌的热,她是那么刺骨的冷,他还是被她冷却了下来。
……
他整理好她粉色的裙子。
“走。”他对她说,她彷佛被牵着线的木偶,僵直地挪动着双腿,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来到府邸后面的树林里,她的裙子是丝做的,很单薄,她的鞋子也是,细腻的羊皮高跟鞋,这些都是春天的款式,不适合雪后的冬日,但是她丝毫没有感觉到冷。
“这支枪里只有一颗子弹,如果没有打中你……”他略略停了下,冰蓝色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有些沙哑地说到,“那么,你就自由了。”
她低垂着眼睛,并没有看到他眼中的闪烁,但是“自由”这个词,让她木然的眼神终于闪动了一下,大脑也重新开始思考,他是真的要给她机会,还是故意给她一个并不存在的希望,让她死灰一般的心再次燃起希望,看她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痛苦挣扎。
他举起了枪,对准她的额头,当他举枪的时候,冰蓝色的瞳孔里向来没有任何温度,“现在,你可以走了……”
以他精准的枪法,一颗子弹,足以让她毙命,他终究还是有些仁慈,他给她一颗子弹,干脆地结束她的生命。碧云调转了头,迈出了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她一步一步向树林深处走去……
四、五、六、七、八、九……她数着自己的步子,就像夜里因为疼痛和恐惧而失眠的时候,在寂寞地无奈地数着数字,鞋子踩在雪地里,嘎吱作响,林子深处很暗,她向那深处的黑暗走去,那里有个手持镰刀的死神,正在等待着她。
25—雪落无痕
她走了很久,自己也数乱了步子,或许有百余步吧,又或者是二百步、三百步,她记不得了,她脑海里突然涌起了一个疑问,那就是——为什么枪声还没有响起。
是的,枪声没有响!四周一片寂静,她停住了脚步,她只听得到自己在干冷的空气中哈气的声音,还有树杈上厚重的积雪,折断了树枝那“枝桠”的响声,雪和树枝一同掉落在地上,和地上的皑皑白雪融为一体。
蓦然回头,他已经不在,连远去的背影都消失了,雪地上只留下一行渐渐远逝的皮靴的脚印。
碧云愣在原地,先是陷入了僵直,从大脑到四肢,都是僵直的。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难道他真的要放了她么?不,怎么可能!他不可能就这样放过她,他是个侩子手,黑衣的死神,他所说的终结,就应该是终结人的生命。
她的意识在慢慢地恢复,她开始感到了寒冷,周围的温度一定是零下几度的,她的脚被冻得发麻,手被冻得僵硬,连胸膛都要被冻透,可是一股热潮突然涌上她的心头,让她的心脏骤然收缩、跃动,不,不会是那样,绝不可能是那样的……他故意放走了她,是因为他仅有的一点良知和人性还没有完全泯灭么?还是正如她在病床上昏迷中听见的那样,他对她有种深刻的复杂而微妙的情愫。
她不敢断定那种感情就是爱,在她看来,爱应该是全然的奉献,为了所爱慕的人过的幸福而无私的付出,从始至终,他的做法就和爱情毫不沾边,他诱惑不成就有用鞭子让她屈从,用刺刀逼她就范,反复地对她施暴,他冰蓝色的眼睛里只有强横的占有和疯狂的嫉妒,他像狼群之王一样嗜血残酷,像闪电之神一样暴虐无情。在医院的病床上,他面对着昏迷的她,诉说着他的荒谬的逻辑和对于爱的独到见解,他们这些纳粹党人,即便是有着严谨的黑格尔的哲学体系武装的头脑,但这一切听上去都那么可笑,那么荒谬,一只狼竟然爱上了他的猎物,它用犬齿凶狠的撕咬它,用利爪把它弄地鲜血淋漓,以此来验证它的爱情。
但是这既是荒诞离奇的又暗合着逻辑——因为爱,所以他靠近她,同样是因为爱,所以他选择放了她、远离她……
碧云不愿意再沿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再想下去她会被逼疯,他施加在她身上的痛苦,已经够多了,她不会任他再次用悲伤,在她的灵魂上施加禁锢。她闭上眼睛,泪水奔涌而出。她一面放声痛哭,一面向森林深处奔跑着,她脚下踩滑,跌了几个跟头,灌木丛的树枝划伤了她的脸、她的胳膊和小腿,她顾不上这些,就这样一直在雪地里跑着、跑着……
稍微懂点枪的人就会知道,他并没有拉动保险栓,一只没有上膛的枪只是个摆设,没有什么实际的攻击力,他朝她举起枪,只是为了宣称她该走了。他没有回头看她,在她木然地回头,向着树林深处迈开第一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转身离开。
他一直没有回头,因为他不愿意看见她像跳跃的小鹿一样急不可耐地向树丛深处跑去的样子,他不愿意看见她远离的样子,此时此刻,像是有只大手,揪着他的衣襟,让他的胸膛发堵。他径直地走回府邸里,朝地下室走去……
除了那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黄色的皮肤,她只是个普通的女人,但她让他尝到了拒绝的滋味,她一直以来就是把他拒之门外,拒绝他的魅惑、拒绝他的暴虐,自始至终他也没有征服她,即使无数次征服了她的身体,她的灵魂始终那么高高在上,不可触及。
他见过不少高贵的灵魂,那些在私下搞小动作的反对份子们,那些暴露在他手里的敌国的特务和间谍,他们的信仰那么坚定,面对酷刑不会发出颤抖,面对死亡也没有丝毫畏惧,这些在死前高呼着信仰,用最恶毒的词语诅咒他的高贵的灵魂面前,他从来不会觉得有什么难堪,他冷冷地笑着,甚至对这些毫无感觉,因为他们跟他毫无关系,他们就是秘密档案上红色名单里的一个个名字,他们的生死,就是他用钢笔将那名字勾去或者打上叉。可是在这个女人面前,世界完全颠倒了,她的一个轻蔑的眼神,就会让他顿时变得卑微而渺小。
她真是绝,说了一辈子不对她笑,不会为他弹琴,就真的没有笑过,一次也没有,他只能站在她的身后,或者从窗帘后,去窥测她的笑容,他得不到的,他宁愿把她摧毁,他让她的手断裂了,那一刻,他也觉得痛彻心腹,可他还是能听见那琴声,那音符彷佛就幽灵一样,附着在书房的落地窗帘上、钢琴的音箱上、那些书籍的空隙,甚至是地板缝里,到处都回荡着那首该死的乐曲的声音。
他放走了他,从一开始就决定要放走了她,并非因为他对她仁慈,因为他的灵魂和思维再也受不了这种分裂,在睡梦中分明是看见她笑了,温柔地钻到他的怀里,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只有哭泣,那个让她哭的人就是他,他在用鞭子让她哭泣、颤抖,比起她的愤怒、恐惧、憎恨,他更怕看到冷漠……
他迈着大步,任凭纷乱的思绪主导着他,径直地来到地下室的酒窖里,酒窖里的木质架子上排放着很多的酒,平日他喜欢在工作劳累的时候喝一点酒,那会有助于他情绪放松和更好的睡眠,但他从来没有真正的醉过,因为他清楚酒精会让人情绪亢奋,忘乎所以,对于平常人来说,酒醉或许算不了什么,但是对于他来说,酒神那芬芳的令人着迷的沉醉之地是绝对的禁域,他有着极其高超的表演天赋,连他自己都佩服不已,他的惺忪醉态都是伪装出来的,他必须时刻保持着清醒、时刻处于警觉,按照他的狼的哲学,即使是趴伏在溪边饮水的时候,也要随时留神那密林深处那虎视眈眈的凶光。他想生存,就必须时刻警觉,想生存地更加荣耀,就必须比对手还要敏捷、加倍残忍。
可是这一次,他真的想尝试一下喝醉的感觉,他只是听说,醉了之后就会毫无感觉,因为那只大手丝毫没有放松了他,一直在紧紧地揪着他,那邪恶的手越收越紧,扼住他的喉咙,他感到喘息都困难。他反锁上地下室的门,从酒架上取了一瓶酒,咬开瓶盖,灌了下去,但这并没有让他好受一些,他的胸口在隐隐作痛。这让他更加烦躁,将酒架子上整整一排的酒全都打翻在地。
……
“将军,您还好么?”雅各布上尉终于冲破了房门,在地上发现了他。
他倒在一堆玻璃瓶子里面,这些瓶子有的空空如也,有的还晃着半瓶酒,有的瓶盖开启着,汩汩地流淌着,有的是半截的玻璃碴子,他手中握着一瓶烈酒,往嘴里灌着,琥珀色的酒,沿着他的尖狭的下颚流下,湿透了他前胸的衬衣。
“请不要这样,您喝的太多了……”雅各布上尉想把他手里的酒瓶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