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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门县拜会。三个县令碰头一番,那两位虽都年长于杨焕,只没说几下话便与他称兄道弟起来,齐齐议了些修塘事宜,约定择日开工,到时互通有无,这才告辞离去。
杨焕这几日与木县丞一道,尾随了些当地百姓,一直都在海边来回勘察。几日下来,人不只晒黑了不少,连晚间回来时,话也少了许多,瞧着竟似有些心事的样子。许适容随口问了声,他才叹了口气道:“历来修塘,最先要定的便是塘基。本是要按了那道老塘来修,只看了几天,见那老塘基位并不妥,多处都已是陷在泥涂里了,略微潮涨便被浸漫。需得重新定了新的塘基才好开工。只这事情却是有些难,来回看了多少趟,还瞧不见眉目。修得低了防不住海潮,修得高,费时费料。都各说各有理定不下来,若非我压着,只怕就要吵了起来。”
许适容本是有些担心他热衷修塘,只不过是口头表表决心,自已坐那里指手画脚地只管指挥,日晒风吹的事都推给别人去做。这几日下来,见他日日早出晚归,不但人晒黑了,此刻一张口,那话说出来便俨然一个实干家的样子,顿时放心了不少。也不知怎的,此刻瞧他那微黑的脸庞,比起从前竟似更顺眼了几分。有心安慰他几句,只他此刻愁烦的问题,倒确实是个难题。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只得拣了自已白日里的一些事,陪着说了些话。许是白日里奔走有些疲累,说了没多久,杨焕便闭了眼睛睡了过去,鼾声渐渐响了起来。
许适容听着他时高时低的鼾声,脑子里想着他方才的话,一时有些睡不着。按了此时的科技水平,想要准确地普测海岸线,确实是有些困难。翻来覆去了良久,实在是没有睡意,怕自已来回翻动吵醒了他,见窗外月色明朗,干脆悄悄地下了床榻,披上了衣服,信步到了前面那个院落中。
秋月正满,挂在当空,夜色微凉如水。葡萄架上的叶间掠过阵阵夜风,簌簌微响,月光中投下一片暗影。
许适容正要坐到院角小池子边的那块湖石上,突见已是有人背对着自己弓腿坐在那里了,瞧着背影身形,像是青玉的模样。见她坐那里一动不动地,似是有些心事的样子,不欲去打扰了,正要转身俏悄回屋,却是不小心踢到块石子,惊动了前面的人。
青玉转头,瞧见竟是许适容出来了,既是惊讶,又有些惶恐,急忙站了起来,轻轻叫了声夫人。
许适容见已是被发现了,便笑着应了声走了过去,坐到了那湖石上。石头很大,足够两人坐,又拍了下身边,示意她也坐下。
青玉急忙摇头。
许适容见她不坐,也不勉强,只笑道:“有些睡不着,见外面月亮不错,便出来吹下风。你也是睡不着么?”
青玉微微笑道:“青玉自打跟了夫人到此,便是养尊处优的,什么都不用烦心,哪里会睡不着。也是见这月色好,出来赏下月而已。不想碰到了夫人。
许适容见她说话之时,目光略微有些躲闪,想必方才那话也未必都出自本心,只她也并未觉着有什么不妥。似她这般女孩,流落到此,孤夜难眠,望月勾出了从前心事,也是人之常情。莫说是青玉,便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暗地里常常想起从前的家人和事?只不过这些如今想来,竟遥远得似是个梦罢了。
许适容心思一时有些沉了下来,望着池面上倒映的一轮银月,怔忪出神。一边的青玉也是默然不语。
一条小乌鳢突地从水里跃了出来,又卜一声地钻入了水,再不露头,只把平静的水面给打破了,漾出一圈圈细细的波纹,搅碎了那轮满月。
青玉一笑,这才轻声道:“前些日子下了些雨,这池子水都满了起来,也不知怎的,竟是多出了这几条乌鳢。这些天大日头地晒下来,水又浅了回去,只原来的水面溢满处还沾留了圈浮萍印,瞧着怪有趣的。”
许适容抬眼望去,见池子的池壁之上果然留了浮萍的印痕,月色下圆圆的一圈,瞧着清晰可辨。
许适容盯着那一圈浮萍印迹,半响不语。突地心中闪过一个念想,眼前一亮,猛地站了起来便要往自己屋子里去。见边上的青玉被自己吓了一跳,强抑住心中的欢喜,笑道:“多谢你的醒,夜色有些凉,早些回去歇了吧。”
青玉起先确是被她吓了下,待见她满面笑容向自己道谢,又有些不解了。正要再问,许适容转身离去了。青玉怔怔望着她匆匆消失在游廊处的背影,裙衫飘拂,想起方才月色下看到的那张泛了莹莹玉色的秀雅的脸,长长地叹口气,面上微微笼上了一层黯然之色,慢慢也回了自己屋子去。
却说许适容回了屋子,灯也未点,爬回了塌上。也不管杨焕正睡得香,跪到了他身边叫了几声名字,见丝毫没有反应,伸手狠命推了几下,杨焕这才勉强睁开了眼。借了窗子外透进的明亮月色,一眼瞧见她正跪在自己身侧。不去想她怎的半夜三更地还投睡,喉咙里只唔唔了两声,便顺手将她一把扯到了自己身侧,手脚一压,已是搂到了自己怀里,拍了拍她后背,含含糊糊道:“乖,快睡了,明日还要再去海边吃风哩……”
许适容见他一边说,一边已是又闭上了眼,忍住了笑,伸手捏住他鼻子。杨焕透不出气来,这才又睁开了眼,见她一脸笑意盈盈地,瞧着竟是十分调皮的样子,一下精神一振,也不睡了,猛地一个翻身便是将她压到了自己身下。
许适容低低惊叫了一声,见他头己是朝自己压了下来,急忙伸手去拦,手却是被他一口叼住了,指尖觉着一阵湿软,想是被他舔了,急忙用力抽回了手,低声笑骂道:“堂堂知县大老爷,竟成了叼人指头的阿福!”
阿福是门房养的一只看家黄狗。杨焕被骂,不但不恼,反倒嘿嘿笑道:“今日就叫你知道我这阿福的厉害:”说着己是直起了身,跨坐到了她身上,压住她两腿,两手朝她腰间腋窝便不住呵痒去。许适容怕痒,躲又躲不开,笑得全身力气发软,力气全无,连连讨饶,杨焕这才笑嘻嘻收了手,作势欲要翻身下来了,也不知怎地,一个不稳,竟是直直跌扑到了她身上,一张脸不高不低地,正重重压到了她胸口。杨焕埋头在她胸口的鼓鼓囊囊处,用力蹭压了几下,又深深吸了口气,估摸着她要开口了,这才急忙抬起脸,一脸无辜道:“不小心,不小心地。娘子千万勿恼。”
许适容便是真有再大的恼,此时也是说不出话了。更何况方才她非但没有恼意,反倒竟有全身血液都往他蹭压之处急速涌流而来的感觉,一时心如鹿撞,怦怦直跳。怕被他瞧了出来,急忙推开了他,自己坐了起来,捋了下因了方才笑闹有些垂落的发丝,略略稳住了心神,这才正色道:“你休要胡闹了。我方才叫醒你,是有个正经的事要说。
杨焕还在回味方才扑跌之处那柔软又弹绵的触感,满脑子想着怎生怎样假意跌到她身上再来一回的,哪里听得进
去,只漫不经心地哦哦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