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里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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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下有叫卖竹笋的。春天啊万物生长，想起家乡后山的竹林，那里应该是一片春意盎然吧。杜鹃花开，竹笋拔节，青草遍山，溪水淙淙，雀鸟嘤嘤。坐在这阁楼的窗户前，似乎闻到家乡春的气息，那山上田野里的花香，泥土里冒出的美的精华。只是阁楼外生硬的水泥建筑，并没有给我太多联想，甚至抹杀了我联想的兴致。

    前些日子一个黄昏，我与女朋友骑车游玩，误入了郊区深处，走了很多的弯路。我们都弄了一身泥，于是我抱怨她，说她不会带路的，却逞能说自己会，现在两人都狼狈了吧。还强调目的不是要骂她，只是要证明以前对她说的一句话——如果你没有能力给对方指路时，千万不要逞能，那样只会让双方抱怨，甚至遗恨终生。有些人自己不积极找路，而寄希望于别人，走对了大喜，走错了怨天尤人。但现在一想，自己这种心态，未免有点圆滑，有点消极无为。我们要有独闯江湖的勇气，也要有指点江山的豪气？

    她是个有闯劲的人。这点是我所欣赏，也是我所欠缺的。我多少有点迂腐保守。其实换个角度想，那天的不愉快是可以避免的。虽然弄脏了衣服鞋子，但是我们看到了一大片油菜花；我们骑车穿过一条很有诗意的路，它虽然有点泥泞有点坎坷，但是路旁两排正出芽的水杉，英英武武整整齐齐，色调明亮一如水彩，有着浓浓的田园气息，却是电影画报里才看到过的；令我心动的，她在一条干涸的沟渠边，寻找那一棵棵野芹菜，她说回家炒了一起品尝，小时候她可喜欢吃这个了，而我那时候心里微微一颤，似乎又与她一起回到童年。在闹脾气的时候，仅有的这些收获都撇开了，只是无来由的抱怨，抱怨她执拗要走另一条路，绕了一个圈又回到原地，这一圈是从江堤走过来的，雨后初晴的江堤，泥土松软泥质粘稠，将我们的衣服和鞋子弄脏了。我冷嘲热讽地埋怨她，弄得女朋友也自恨太倔，两人心情一下子变坏。

    春天是有希望的，年轻也是希望的年华，我们却总是走得太快，幸福来到身边，却麻木到感觉不到。实现了那个功利的目标，我们真的就觉得人生圆满了么？一直朝前赶，我们得到许多，同时也失去许多。上天从来不会亏待任何人。可是我们还在抱怨上天，埋怨别人。因为心浮气躁，我错过了深味遭遇春天的美。因为不会宽容，我让自己心爱的人无端受伤。

    只是不明白，我本来不是喜欢抱怨的人，我是从何时如此的？

    城市里的春天，在花坛在遥望的远处，在被别人忽略的废弃的角落。那天在花坛里，偷偷摘了一枝杜鹃花，悄悄送给女朋友。她站在路灯下，接过那些红色的火焰，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喜，爱美的她小心翼翼地，将它插进头发，然后孩子气地偏过脑袋，问我是不是像花间仙子。真的很美，只是我心里歉疚，而且害怕别人异样的目光。城里花坛中的春天，是公共财产，不能据为己有的。而乡村里的花草，想比之下朴实多了，也让人心里实在。大自然不会责备你采去一枝花，带走一个自私的好心情的。

    而同样是一个深夜，我和她骑车经过新开发区。那里还没有路灯，不过路面很宽敞，我们骑车溜进那段，仿佛钻进黑夜的核心。只感觉车轮滚动，却感觉不到前进。我们漂浮在寂静的夜里，她在车架上抱紧我，我一手掌着车头，一手握着她的小手，那种感觉有点带她飞翔。喂，花香！花香？我真的闻到花香，很熟悉的香味，呵，没错，就是桐木花香！我家后面，早年有好几棵高大的梧桐，那花开在枝头，素白雅致而高贵，热情等待着凤凰栖落。不知道这些可亲的树，暂时安身在哪，那里很快就会被楼房取代？我决定一定要去探问它们，于是把车停下来。女朋友知道我的用意，跟我一起过到路的边缘。借着一点微弱的光，看到了它的轮廓。这是几颗矮小的梧桐，它们的腰不直，斜斜地从路下的凹地里，探上来委屈的影子。我的心里酸酸的，有要流泪的冲动。

    前些日子，跟女朋友商量一起去踏青。女朋友说省省吧，穷酸到房租都付不起了，还想着去踏青？我想跟她说就去郊区，可以骑车去的，但想想也是不大可能。女朋友公司很苛刻，一个月才那么一两天假，这两天还有更重要的事做。所以只好在深夜里，骑车去城市边缘走走。女朋友正是花样的年华，比我更喜欢浪漫，更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现实残忍得叫她选择放弃。她因为家境辍学，十六岁那年就得独立，受了不少苦吃了不少亏，也受过很多欺骗与伤害。女朋友躲在日记本里说，好想读书，生活好累！而我偷看到后，只能怨恨自己无能。我空有一颗幻想的心，空有牢骚满腹。可我在大学校园里，过着寄生虫的生活，哪里想过生活如此艰难。因为心中有梦，我们来到城市，同时因为心中有梦，我们在城市里，找不到属于我们的春天。

    文章结尾本来有这么一句，我发誓将来一定要在城市里，找到属于我们的春天。只是隐约感觉到，身后有她怀疑的目光，还有她嘲讽的轻笑，心里麻酥酥地赶紧将它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