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芙蓉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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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芙蓉镇后，才知道，这里，原来真正的名字是叫作王村。王村有着两千多年的历史，曾为秦汉土王王都，是通川黔，达鄂泸的重要码头，清嘉庆，道光年间，这里商铺客栈林立，来往客商络绎不绝，成为享有“小南京”之称的商业重镇。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政治文化商业中心的迁徙，与大多数古村镇的命运一样，王村褪尽繁华后亦成为被人们渐渐遗忘的一个地方。街上林立的吊脚楼，背着竹篓的村姑，吸着水烟的老倌看不出和其它的湘西小镇子有甚么区别，曾经的显赫早已成为隐匿于湘西群山中的黑白故事，如同陈旧的老照片般，影像模糊，泛着岁月的黄。如果没有作家古华，导演谢晋。也许，这里，还仍旧只是个被唤作王村的沉寂的小山镇。

    一本书成就了一部电影，一部电影又成就了一个地方。而这个地方就是王村，只不过，再次受到世人关注的王村，已抛却掉原先土司王朝色彩浓郁的名字，被称作了芙蓉镇。芙蓉镇为人们展现出的遥远古老的湘西小镇，就好像是散发着浓厚泥土清香的风俗画，青石板铺就的街巷、吊脚楼、逢圩赶场，米豆腐飘香，这样的风景虽简单古朴但却能触及人心，以致于若干年后的今天，仍有许多人慕名追寻而来。沿着蜿蜒的石路台阶往上走，眼前便出现了作家笔下的景致：“芙蓉镇街面不大。十几家铺子，几十户住家紧紧夹着一条青石板街。”脚下的青石板由于久经岁月的磨砺，泛着清润的光泽。街的两侧，土家的吊脚楼层层铺就，参差错落，吊脚楼均由正屋、偏屋、木楼三部分组成。木栏上雕“回”、“喜”、“亚”字格等吉祥图案。阁楼屋脊瓦都为太极图案，四角翘檐，玲珑飘逸。让人深深感受到土家文化的魅力。

    小镇清晨那“沙沙沙”的竹枝条帚刮在青石板上的响声，隐隐约约地似乎还残存在空气的某些碎片里，只是，再也觅不到胡玉音和秦书田两个五类分子被罚扫青石板街的身影。那感人肺腑的画外音亦仿佛从久逝的年代中飘来“活下去，像牲口一样地活下去。”只是，再也见不到胡玉音与秦书田在宣判台上面对着面，眼对着眼，脸孔对着脸孔，传达着彼此的心意。“芙蓉姐子”胡玉音“右派分子”秦书田，他们的痛苦，他们的爱情，他们的挣扎，他们的分离，他们的泪水，他们的团聚，他们的喜悦曾经牵扯了多少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人的情感啊。这就是芙蓉镇的伟大之处，无论原著还是电影。其实，有些人，有些事，亦是景，哪怕他们只不过是作品里的虚构，他们不在了，留存于想象之中的芙蓉镇也就不在了。或许，真正的芙蓉镇只留存于作品中，电影里，我们谁也无法穿越时空的隧道，抵达那曾经震撼过我们心灵的地方。那眼前的又是甚么地方呢？或许我们可以将它看作是王村的现代版本，一个后来被改名叫作芙蓉镇的充满了商业气息可供人旅游观光怀念的小镇子。

    街上的房子大部分变成了卖旅游纪念品的地方，背篓、水果、鱼干、手绣、摆饰，琳琅满目的货品让人目不暇接。小小的芙蓉镇上，好不热闹，餐馆，商铺和供游客烧香拜佛的寺庙，一应俱全。但不知为何，穿行其中，心里仍觉得空落落地缺少了些甚么，小镇经过商家策划包装之后，反倒失却了原有的古朴韵味。可历史不就是在这样的新旧更替中前行的吗？没有人回得了过去。依然是受了芙蓉镇的影响，街上随处可见卖米豆腐的，煤炉上的铝制大锅里热气腾腾地冒着诱人的香气，锅子旁边的小桌上摆放着一盆盆泡在水里的切成一厘米见方的米粉做成的小粒粒，这便是传说中的米豆腐了。要吃时，从水中捞起沥干，丢到锅中的上汤里翻滚一下，再盛入碗中，加上小葱、剁辣椒，既算是没有“芙蓉姐子”胡玉音温柔的笑容和好听的嗓音，味道亦是鲜美的。当年用来拍摄电影的那家米豆腐店门前赫然挂着刘晓庆当年扮演“豆腐西施”胡玉音的剧照，以示正宗。女主人亦是好客的，哄着客人吃完了米豆腐喝完了糯米酒，再进去屋子里拍照，自然，与晓庆的照片合影亦是要收费的。

    店门口有个贞节牌坊，据说是为拍电影而建的一个道具，但因其古旧的模样，引起不少人的揣度。大大的“贞节”二字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是那样地不合时令，导演当年的设计，大约就是想借此来表达旧传统对女性情感的束缚。胡玉音的丈夫黎桂桂被逼死后，她就成了寡妇，寡妇门前是非多，更何况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寡妇，于是，与秦书田的相爱，在当时的小镇上，是不顾一切了的爱情，拥有这样的爱情，同时亦要承受得起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的痛苦与磨难，用无比的勇气和力量去冲破贞节牌坊下无形的枷锁。但同时，也正是这样的爱情，让人感受到荒诞年代中亦有真挚和美好存在。

    镇上的土家女孩都有一双灵巧的手，她们坐在屋子里，双手穿梭在织锦机上，用在集市上精心选购来的各色丝线织就着漂亮的织物。那些色彩鲜艳的花腰带该是她们为自己悄悄准备的新嫁妆吧？多么美妙的时光啊，花一样的年龄成就了花一样的梦。没来由地又想到了美丽多情却又命运多舛的“芙蓉姐子”胡玉音，虽然那只是个故事，是作家古华与导演谢晋演员刘晓庆共同完成的一个人物，但任何一部作品的诞生，都离不开生活的原形，文学本是源于生活却又高于生活的创作，所以，我深信，在这块充满了神秘色彩的土地上，定有一个或多个胡玉音真实地存在过。然而，过去的毕竟的已经过去，时间在这里，亦不是看上去的那般凝固，王村也好，芙蓉镇也罢，生活总是在不断地继续。芙蓉镇里的芙蓉镇，就让它永远地留存于文字和电影还有我们的想象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