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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二凤、慧珠领命刚走,先是东方大熊礁红烟升起,紧接着正西的蚣螟殿,正北方的圆椒殿,西北方的虹光湖,西南方的珊瑚谢,相继各色烟光升起。紫云宫碧树琼林,玉宇瑶阶,珠宫贝阙,所在皆是,本就雄深美妙,绚丽无穷,再被这各色彩烟笼罩其上,越显得光华缤纷,蔚为奇景。休说那几个初来妖人平生未睹,便连那经历宏富的许飞娘,也都叹为观止。众人目眩神奇,心惊妙术,哪知就里。其中最难受的,仍是金须奴和初凤。一个知道大乱已开,初凤入魔益深,自己受恩深重,又想不出挽救之方,只好守定身侧,到了万分急难之时,以身相代而已。一个是满拟这诸天世界,七圣大法随心感应,捷于影响,休说三个后进小辈,便是峨眉诸长老到来,也难破解。谁知刚将敌人困住,便被走脱。随着青烟继起,敌人入网,未见逃出,方在庆幸,忽然间四方八面各色彩烟纷纷全数放起。姑无论成功与否,就说一处困住一人,已有六七个之多。适才只见三人偷入,还说是自己人疏忽,引贼升堂,这其余诸人从何而至?照这样,神沙甬道岂不形同虚设?真是越想越烦。初凤为人原具深心,自从神沙甬道筑成以后,所学不正,再一多杀生灵,入魔益深,朝夕筹划,惟恐祸变之来,因此她把全宫殿都用魔法封锁埋伏。这座黄晶殿位居中央,又是甬道的命脉,总图所在,指挥操作,全在此地,无形中便成了全宫的枢纽。明知今日事太扎手,再加上适才新召来了魔中七圣,如果伤了敌人回来,还易打发;否则魔头无功而归,便要反攻行法之人。虽然自己能发能收,早有准备。但是这魔头不比圣神丁甲,乃天地间七种戾煞之因。冥冥中若有魔头主掌,似虚似无,若存若有,看去并无形质。非具绝大智慧,不能明烛几微;非具绝大定力,不能摒除身外。一为所动,灵明便失,任其颠倒死灭,与之同归。受害的人虽为烟雾笼罩,只外人还略能看出些须形迹,本身却一无所觉,真个厉害无比。万一侵害了自己人,岂不冤枉?惟盼三凤、二凤、慧珠等三人能将被困的几个敌人擒来,用魔法禁制讯问,才知对方真相。眼看敌人随意出入,藩篱尽撤。只剩下宫中一些埋伏,及各人法宝,还有这一两桩不能轻易行使的魔法。即使暂时获胜,想和峨眉前辈数十位名头高大、道法宏深的剑仙相抗,怎有把握?心中刚一明白,三凤等尚未擒回敌人,忽见金庭玉柱间光霞上升,彩雾蒸腾,知有敌人前去盗宝,中了埋伏。念头一转,不由又勃然大怒,忙命金须奴速去查看。
金须奴持了护身灵符去后,先是二凤、慧珠两人空手回转。初凤见她们后去先回,无功而归,惊问究竟。二人便将奉命往大雄礁、蚣哽殿、虹光湖、珊瑚榭等有各色彩烟升起之处擒敌,远看烟雾弥漫,越是近看,越没一丝痕迹,等到转身,离得较远,烟雾又由淡而浓,不解何故;如今四方八面俱已寻到,皆是如此,那发烟之处,并无一物等语,说了一遍。初凤刚问可见三妹,三凤已同了随去的人狼狈而归,也是一无所获,初凤更是骇异。再一问经过,三凤说道:"我到了飞鲸阁前,还有半里多地,眼见烟雾中还有三个人影,忽然似一朵金花爆散开来,转眼即行消灭。那烟雾也越近前越淡,及至到了阁前,连一点痕迹都无有了。如说被敌人破去,怎又不见敌人踪迹?我因此法厉害,大意不得,不敢去了大姊的护身灵符。等到离阁不多远,不但阁前那片烟雾又由淡而浓,而且四方八面如蚣哽殿、虹光湖、珊瑚榭等处,又连起来六七片各样颜色的烟雾。心想此法不将敌人困住,不会露出痕迹,疑心敌人大举进犯。恃有灵符护身,挨次巡视,俱是远观彩烟弥漫,近视音无踪影。只末一处,行经蚣哽殿,似闻烟中人语,仿佛说我们"迷途罔返,大限将临。你父母之仇,早晚得报,毋须急在顷刻"。接着便见一个很眼熟的矮子背影,一晃不见。那烟雾也和别处一样,四处留神搜查,别无迹兆。大姊看是如何?"
初凤此时魔法已为高人破去,害人不成,反害自己,正是魔头高照之际。闻言虽觉三凤所说烟中人语有些惊诧,以为这类魔法,被困的人一切幻象,均由心生,千奇百怪,变化万端,常有自言自语的时候。那各色彩烟既未消灭,七圣大法定未被人破去,还不要紧;否则敌人如能随意行动,怎地不敢现形出面?三凤所闻所见,定是敌人刚刚入网。这七处的敌人必非庸流,或者被陷之时有了觉察,遁入地内,也未可知。不过敌人就是分头来,也应是几个做一路,怎会单单按照自己所布的魔法,分成七处,和预先知道的一般,同时发动,同时落网,哪有这等巧法?好在那七圣大法,只一冒起烟雾,必有敌人被陷,决不致空。即使会用甚绝妙的隐形地遁之法,也只掩得两三个时辰耳目。再者,这种无形伤人的魔法,今日这么多的敌人,不见得全数都在事前警觉,个个同时往地下遁去。必还有几个道行深厚的人,虽然中法被困,还在那里运用真灵,以绝大定力来相抵御,神志不会十分昏迷,身又预先隐起,所以看他不见。想到这里,便问二凤、慧珠道:"你二人去时,血光返照大阴神镜曾在前面查照,我这里连着几次行法,难道也不见一丝朕兆?"慧珠道:"我们初出殿时,原本指挥此镜,注目飞行。先到第一处彩烟前,此镜曾放了一次光明,并未照见敌人形迹。后来连飞巡了六七处,直到回殿,便始终是一团黑影了。"初凤闻言大惊,忙掐灵诀,如法施为,那团暗影依旧是寒光皎皎,纤微俱照,知未被人破去,这才放心。这几种厉害魔法,天书副册原有互相克制之言。只缘炼成之后,从未施为,稍一疏忽,便会徒劳无功。想了想,便自丢开,自己还以为万分谨慎。不到烟中有了敌人现形,不去收那魔法,以防万一敌人不曾入网,魔头反攻自己,不易打发。只要有一两个发现,再行收法,便无妨害。那些隐入地下的,更是釜中之鱼,留到最后收拾不迟,却不料七魔害人不成,业已反攻,不久便会乘隙发动。可怜初凤也是仙骨仙根,只缘一念之差,闹得身败名裂,受尽诸般魔难。
初凤等诸人正说之间,金须奴也从殿外飞来。初凤忙问金庭玉柱中可有变故?金须奴答道:"金庭玉柱,远看彩雾蒸腾,光霞辉耀;近视依旧是好好的,并无一物埋伏,也不见有敌人侵入形迹。不知是何原故。"初凤一点也没想到可疑,暗忖:"自从昔年玉柱开放,取出许多异宝灵丹之后,数百年来,一直没有想到玉柱底下也藏有宝物。看今日神气,颇和昔年发现宝物时情形相似。莫非因为强敌大举来犯,知我难以抵敌,又有宝物出现不成?"越想越有理,心里一高兴,便连前事也不加重视。因为降生时辰将至,成心想在人前炫耀,施展那近数月来所炼成的各种幻景法木,便吩咐除黄晶殿外,再设一席寿筵在金庭玉柱之间。
一则宴请仙宾,犒劳宫众;二则请大家一玩金庭玉柱奇景,当时如真能发现藏珍,岂不凑趣?
金须奴因那金庭玉柱乃宫中禁地,藏珍奥区,平日除了本宫主要人物外,仅有一两个宫中防守执事的人可在里面出入,自己人尚且不得妄进,何况外人?这许飞娘邪魔外道,居心叵测,怎可任其轻入?还有那黄晶殿,乃全甬道总图所在,许多埋伏的枢纽全在其内,平时尚且不可轻离,怎到了强敌当前,这等紧要关头,却如无事一般?闻言好生惊异,使谏劝道:"金庭玉柱宝库所在,如今敌人业已混入,就擒与否,尚难定准。黄晶殿全宫命脉,万法总枢,正当多事之秋,谨慎防卫犹恐不周。如在两地开宴,相隔辽远,万一疏虞,岂不开门揖盗?望公主稍微慎重。"初凤笑答道:"妹夫未习天书,不知就里。便是三妹、二妹,也因道力稍浅,难测玄妙。我在百十年前,已将这部天书通体彻悟,洞悉玄奥,运用变化,无不如意了。只因此法太辣,有干天忌,从未轻举妄用。如今峨眉欺人太甚,我已横了心,拼着不成正果,永为海阙散仙,也要将所有妙法尽量施为,与他分个强弱。我岂不知这两处关系重要,特地开放门户,正为引敌入网,无论仙凡,涉我樊篱,必无幸理。敌人满布宫中,俱精地遁,虽为七圣大法所困,因未现形,难知就里,不便收法。恐还有别的余党,未必全数成擒,藉此娱宾,兼以诱敌,岂非绝妙?"金须奴见初凤颇为自恃,总觉她今日神情异常,满脸戾气,不似往日仙灵丰采,疑虑不释。慧珠也看出初凤不似平日谨慎,有点倒行逆施。但见金须奴谏劝无效,当着几个外人,不便再为深说,只有心中焦急而已。除金须奴、慧珠比较明白外,余人俱都深信初凤法力,只知同仇敌忾,不但毫没在意,反巴不得少时开宴,当众逞能,将多日筹备的魔法幻景一一施为,以显自己道法玄妙。
那许飞娘等几个左道妖人,久闻金庭玉柱之名,因是宫中禁地,不便请求入观,每次来时,仅在外面看见金光宝气,霞蔚云蒸,早就心羡。一听初凤要在那里开宴延宾,好不欣喜。别的妖人,知道三女厉害,此时尚无妄念。飞娘早已断定必败无疑,适才在甬道中和三凤口角时,已存了趁火打劫之想。知道金庭玉柱埋伏重重,如不在事前入内窥知底细,三女一败,便为敌有,已是无及。正苦无从下手,这一来可算天夺初凤之魄,正合心意。否则初凤也非根行道力浅薄之人,适才施展那么厉害的七圣大法,连自己都觉必有成功之望,怎么敌人来了许多,从未就擒,就连形影都未见到一个?烟中人语,分明是真,她却自信太深,说是应有幻景,此事出乎情理之外。她连一丝也不觉察,岂非自速败亡?来人定是三仙二老之辈,或者还有自己的克星在内,如非想收渔人之利,此际便应及早抽身,才是上策。哪有这般大意,骄敌之理?几个同党,俱是自己约来,算计峨眉如果大举,当在子时开宴之际,此时当众不便预为示警。好在自己预备有防身脱险法宝,且等到时,胜固可喜,如真见势不佳,再一同逃走不迟。飞娘也是利令智昏,只顾自己如愿,不管旁人。适才李玉玉负气前去,不曾拦劝,也未遁去,以致妖尼惨死,已遭了大怨。这次又因事前不警告几个同类,少时逃走,大半伏诛。自己也仅以身免,一无所获。无意中害了旁人,又结了许多仇恨,后悔已无及了。
且说南海双童甄氏弟兄,同了金蝉,跟在三凤、许飞娘等人身后,隐身通过神沙甬道,偷入紫云宫,已经到达黄晶殿台阶之下。仗着掌教真人所赐灵符护身,事急可以退走,正待暗入宫中,窥探虚实,相机下手行刺。忽然一眼看见殿前玉平台上九鼎后面,悬着一面镜子,放出皓月般的清光,时明时暗,照得三人眉目毕现。知道行藏败露,以为中了诱敌之计,只说进行顺利,不想如此厉害,不由大吃一惊。甄艮素来胆大心细,又因多年薪胆,大敌当前,丝毫不敢大意,忙一拉金蝉,便同往地底遁去。见殿前一带地底放光,恐怕敌人预设埋伏,又恐甬道出口有甚变化,也不敢往原路退回,径往东南方遁去。退有二十余里,不见上面有甚动静。先由甄艮隐身形遁出地面一看,面前复道行空,杰阁高耸,金碧辉煌,霞光闪闪,比起别处所见,又是一番景象,真个是富丽已极。遥望黄晶殿与神沙甬道出口等处,不但不见一人,也没有别的异状,心中奇怪。敌人纵非成心诱敌,适才明明己看出自己踪迹,逃走之时,仿佛已在行使妖法,怎会没有一点动作?莫非因见敌人精于地行,无法擒拿,故示镇静,却在暗中埋伏,以待入网不成?继而又想:"自己抱着不共戴天之仇,涉险深入一场,不久破宫时辰将至,还得出去约了轻云、英琼等人进来,尽自在宫中徘徊观望,也不是事。"
正要入地招呼同伴,金蝉、甄兑已经等得不耐,遁出地面,互一商量,觉得那面镜子悬在殿台之上,必是一种照影窥形的魔法,未必可以移动。敌人既不能地行来追,索性再冒一次险,仍隐身形,由地底出其不意,绕向殿侧相机行事,看看黄晶殿周围地底那一片放光的地质是否可以通过?如可通至殿上,好歹也立点功回去;如其不能,再看出妖法埋伏厉害时,便决计不贪这一时之功。能好好退出更好,否则便将媖姆所赐的灵符施展出来,给他一个下马威,略寒敌人之胆;再将掌教真人灵符施展,直由海面上升,逃出宫去,会合迎仙岛上诸同门,二次大举,破宫报仇。
正打主意要由地行前往,猛见黄晶殿内飞出七道各样颜色的彩烟,转眼工夫,像雾毅轻绢一般,布散开来,分向七路,离殿不过三丈远近,便由淡而隐。三人俱都看得清清楚楚,知道这七道彩烟必是有为而发,说不定有甚么极厉害的魔法,这等无形之物,定难抵御。幸而自己是在地下行走,又将身形隐住,当不至于受了暗算。三人刚互相打着招呼,要往地下遁走,猛觉身上机伶伶打了一个冷战。甄氏弟兄修道多年,又加在峨眉吃过一回大亏,益发机警谨慎。便是金蝉,近年也是久经大敌,屡闻前辈仙人指教,长了不少的阅历经验,早猜敌人不肯甘休。及见黄晶殿内飞起七道彩烟,有一道正对着飞鲸阁飞来,忽然无影,已是在那里留心提防。再一打寒噤,修道的人好端端哪得有此?三人俱知事情不妙,连忙按定心神时,仿佛神志一昏,万绪如潮,一涌而至,竟忘了往地下遁去。颇觉三女可恶,忽然怒发不可遏止,各自一指遁光,便要往黄晶殿飞去。刚一动念,初凤为首,已率了二凤、三凤、许飞娘和全宫众人杀来,剑光法宝,纷纷祭起。三人盛怒之下,各自指挥飞剑法宝迎敌,过了好些时辰,未分胜负。这些敌人,全是幻景,总算三人道基深厚。一个是几世童身,神明湛定;那两个又是久在玄门,精通道法,身旁又藏有掌教真人和媖姆的灵符,所以虽然暂时中邪,尚未成擒。否则这七圣迷神魔法,一经被侵,喜怒哀乐爱恶欲,必有一桩中人,能在瞬息之间,现出千万种幻象。身当其境的人,只要觉着事情一称心如意,便即被陷,不得脱身,任人擒去摆布,饶是多大本领道法,也是除死方休。
三人先时哪知中了魔法暗算,只知拼命般迎敌,杀得难解难分。其实身手并没转动,法宝飞剑也未施为,人是站在当中,如醉如痴,不过尚未倒地昏迷罢了。正在危机密布,不可开交之际,金蝉猛地心灵一动,暗忖:"适才明明要由地遁往黄晶殿去,刚要动身,敌人便即杀来,杀了半日,未分高下,这还不说。往常也和妖人对敌,怎地今日这般越杀越有气?
"想到这里,盛气一平,魔头自然有些难侵,心中便微一明白。再往四外一看,不但黄晶殿不知去向,眼前人物都如在烟雾之中,随着自己的念头时隐时现。知道自己一双慧眼,可以透视云雾,无微不显,这般鲜明的景象,怎倒不会看清?情知中了敌人道儿,连忙大喊道:
"二位师兄留神!这是敌人妖法幻景,我们不要理他,快将法宝护住身子,以免受他暗算。
"连喊数声,未见甄氏弟兄答话。正在着急,要用手去拉,忽听前面连珠也似起了一阵极轻微的爆音,接着便是一片黄色烟光冒起。经这一来,不但金蝉心灵完全复原,连南海双童也明白清醒过来。但都不知身陷危境,来了救星。一见敌人忽然无踪,面前现出一片烟雾,反以为变出非常,敌人又闹甚么花样。
正在张皇骇顾,准备迎敌之际,猛觉身子被一种绝大的力量吸住,凌空而起。金蝉忙取弥尘幡。甄氏弟兄更是情急,竟要将掌教真人灵符启动,以谋出险。俱还未及施为,猛听耳边有人说道:"尔等已陷魔网,我奉齐道友之托,来此解救,时机瞬息,休得妄动。"金蝉听出是矮叟朱梅的口音,心中大喜。转瞬落地一看,已是蚣哽殿侧,现出一个矮老头儿和一个少女,果是矮叟朱梅,同了廉红药。金蝉忙给甄氏弟兄引见,拜倒在地。朱梅道:"我今晨同白道友到了凝碧崖,得知你们来此,取那天一贞水之事。因为这座紫云宫,原是连山大师别府,天一金母旧居。紫云三女前身,乃天一金母侍女,此番转世重来,仍然误入歧途,难免劫数。她们仅将金庭玉柱中所藏的法宝和道书取去,柱底还有大师、金母每人一匣遗书和许多奇效的丹药,俱未取出。宫中渊源,我知之颇详。此次赶来,便是为了那两匣遗书,就便相助你们取水。三女劫数将至,尔等无须忙在一时。尔等所中魔法,甚是厉害,连我也难破解。幸我事先料到,请媖姆派了她弟子廉红药,持了法宝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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