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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不给我写信是工作忙吧!”
“你说我下步考什么学校好呢?我想当老师”
我在站台上徘徊,感受着分别的痛苦。我想,当初韩淑爱送我时,手捧着映山红花追赶火车时,和我现在的心情应该是一样的。我抬眼看天,天是浅蓝色的,没有一丝云朵;我又放眼看山,我才发现起伏的山峦已经染上了淡淡的绿色,春天真的来了,静悄悄地来了。
我那时不懂,难道分别的痛苦和思念的折磨就是爱情吗?
转眼到了夏天,韩淑爱来信告诉我,她已经被省城的一所师范学院录取了,同时,她还告诉我金哲也考进了那所学院,从信的字里行间,我看到了她因金榜题名所带来的喜悦。
鸣蝉的叫声听不到了,营区操场边杨树上的叶子纹丝不动,远处的天边响起了滚滚雷声,要下雨了,这个夏天太热太闷!
我应该对她说些什么了,我开始给她写信:
淑爱:
山里人的理想是过上好日子,山里孩子的梦想是过城里人的生活。随着你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你的梦想开始成真了。
做为从小在一起长大的我,我真心地祝福你,也祝福金哲,我相信,你们会有一个美好的生活归宿和辉煌的前程的!你说我长大了,你不是也长大了吗!就让我们用大人的心态去理智地看待问题吧!我知道,我们之间的“窗户纸”还没有捅破,就永远不要捅它吧!让我们彼此留点秘密,我们的友谊会更加纯洁
我在给她写信的同时,也给我妈写了一封信,因为我妈此前曾来信告诉我说,家自从搬到了镇里后,组织上给她安排到矿山工作了。一个副矿长和我爸爸关系很好,我妈看好了副矿长的女儿。我妈信里说,姑娘虽然没有韩淑爱淳朴老实,但家庭条件好,副矿长答应我退伍后,安排工作的事他们家包了。
可是,那时候我的脑海里已经没有了火车司机的理想。有的,只是火车,那列载着韩淑爱返家的火车。我明确告诉我妈,先等等吧,因为我还年轻,我现在最爱的是我们绿色的军营。
四
失落会让人沮丧,失落也会给人动力。在我几次退掉韩淑爱从大学给我的来信后,我和她的联系彻底中断了。我妈夸我做得对,象个男子汉。我也全身心地投入到部队的工作中去,训练场上当尖兵,文化学习做模范,我因此连续两次荣立了三等功。我的努力也得到了回报,第二年夏天,在我入伍第三年的夏天,我人生步入第十九个年头的夏天,经过部队的推荐和自己的努力,我如愿的考入了军校,这就意味着,三年后我将成为穿着四个兜军装的军官了。
军校的录取通知书让我突然想起了韩淑爱,那个熄灭了的火苗又点燃了。
然而,我收到的只是一封封退给我的信,信的背面只有一句话:那个人已经不存在了!
生活就是这样的残酷无情,误会往往会改变事实的本质。几年以后我才知道,因为我的“窗户纸”理论已经让韩淑爱产生了误会,并为此伤透了心。她坚定地认为:我变心了。
那年,我去军校报到的途中,我顺道去了韩淑爱所在的学校。我不相信她会这样绝情,再说我也应该看看她的!可是,眼前的情景告诉我,我和她已经没有可能了!
她和金哲几乎是相拥着向我走来,她看我的眼光是陌生的,客气的话语让我后背直冒凉风。我也看到了她的笑是很勉强的,看我的目光是游离的,周身上下透露着敷衍,不!好象还有什么,我当时形容不上来。她身边金哲的笑容是灿烂的,满脸洋溢着胜利者的自豪。
我还能说什么呢?在通往军校的列车上,我对面坐着一对情侣在卿卿我我,他们幸福得有点目中无人。看见他们,想着韩淑爱和金哲,我突然决定到军校后要给妈妈写封信,我想起了副矿长的女儿,我的心有点乱。
其实,现实生活绝不是文学作品,没有那么多的戏剧成分,生活有时候也是很有规律的,就象四百米赛跑,跑了一圈后,由起点又回到了终点。几年以后,韩淑爱和金哲双双毕业回到了镇里的中学教书,可是他们却迟迟没有结婚。听我妈说,韩淑爱对金哲不冷不热的,当时甚至不承认金哲是她恋人。女人哪,永远是男人读不懂的书!
我从他们学校和她分手后,再没有看见过她。也许是我妈怕我和矿长女儿产生变故,不论是我探亲回家还是与妈妈往来信件,我妈都不让我再接触韩淑爱。我妈说得也对,人应该有道德和责任,和韩淑爱既然已经这样了,就不能再藕断丝连。
但是,初恋是不会忘记的。我心里清楚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刻意回避,可我妈和她说的话就象一座大山已经把我厚重地压实了。
有时候我也觉得,这一切应该归咎于命运,人怎么能与命运抗争呢!
我得承认,副矿长的女儿就是不同于农村姑娘,和韩淑爱比,这个叫周丽娜的姑娘也许是得到了家庭的熏染,人很开朗大方,只是热情里透露着傲慢。当时我想,这也许是城里姑娘、干部子女特有的表象吧!
我以一个连长的身份配她绝没有屈了她。在一个金秋的日子,在爸妈心满意足的目光中,我和周丽娜走进了洞房。
时间不长,我听说韩淑爱和金哲也结婚了。不过,那时我已经赶回了部队。
然而,生活有时候就是戏剧,情节的曲折往往超出人们的想象。我的婚姻经过十五个春秋后结束了。开始,周丽娜忍受不了长期分居的生活,由于我坚持不转业,她又坚决不随军,我们之间就产生了隔阂。长期的军旅生活已经使我深深地爱上了军营,我不知道离开部队我还能干什么。还有,那时部队已经搬进了城市,工作和生活条件都有了明显的改善,只要她随军,不论是部队还是驻地地方政府都会给她找到适当的工作的。
我的话她就象没有听见,就在那时,出国潮开始了,她的心已经飞到了国外。
周丽娜终于走了,在她飞往法国的一个星期后,我决定把正在读中学的女儿接到部队这边来读书。孩子从生下来就很少和我在一起,缺少父爱的孩子是可怜的,现在她妈妈又离她而去,她幼小的心灵需要抚慰啊!我无论如何得尽尽做父亲的责任了。
我妈把我女儿送到了部队。从妈妈嘴里我还得到了一个消息,金哲也出国了。我妈说,韩淑爱婚后一直没有孩子,他们两口子关系也一直很僵,不知道金哲去韩国还能不能回来。
五
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童年,在夏日阳光的照耀下,和伙伴们来到兰河边正准备下河游泳,突然水里有人喊救命。我顺声望去,是韩淑爱在喊,我毫不犹豫的跳下河去。然而,我却在水里怎么也找不到韩淑爱,我急的呛了几口水,梦也醒了。
女儿在老家的时候,正好在韩淑爱所在的学校读书。一天,我和女儿说到韩淑爱时,女儿对我说,韩淑爱总不让叫她老师,让叫姑姑。还经常偷偷地给女儿买些好吃的好玩的,对女儿的学习也抓得很紧,同时,背地里总是向她打听我这打听我那,然后又总是告诉女儿不要当任何人说,特别是不能说打听我的事。女儿还对我说,韩姑姑好象不喜欢奶奶,每次看见奶奶都躲着走。
我家居住的铁山镇虽然现在升格为城区了,但由于人口较少,人与人之间并不很陌生,而且,韩淑爱工作的学校离我妈家不足二百米,我妈和韩淑经常遇见是可能的。可是,韩淑爱为什么要躲我妈呢。
我这次探家既不是女儿想爷爷奶奶了,也不是我想家了非要回来看看。自从我妈把女儿送来走后,我就开始对韩淑爱放心不下,因为我确信金哲不会回来了,韩淑爱也不会去韩国。另外,我妈还说韩淑爱的父母已于前两年因病先后去世了,现在,韩淑爱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于是,我心里就有一个莫名的冲动,耳畔总是响着自己当初的那句话:“谁再敢欺负你告诉我。”
“韩淑爱怎么病的?绝症是什么意思?”听完妈妈的话,我心里一惊。
妈又叹了一口气说:“说是子宫癌,晚期了。”
过了一会,见我没有说话,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她的衣柜里拿出了一封信,妈说:“这是韩淑爱给你的信,本来她不让我现在交给你看的,苦命的孩子啊”
信很厚,一定很长。妈妈默默地走出了房间,我拆开了信:
虎子:
我还是叫你的小名吧!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给你写信,只不过多数时间里是在心里写,因为我总是忘不了我们的少年时光,那时候多好啊!我们一起玩,一起上学。你知道吗?看不见你的时候,我经常盯着我们家的后窗户,盼望你能打来一粒石子。你的淘气,你的顽皮,哪怕你在欺负我,都是那样令我高兴!
你为什么给我写那样的信呢?你不明白我的心吗?你为什么那样绝情地把我的信退回来?因为你参军了,穿着神气的军装;因为你父母官复原职,你家搬出了农村你就可以突然变心吗?开始我不信,开始后来我为此大病了一场。
你知道金哲一直追我的,可我的心已经容不下他了。即使你和矿长女儿订了婚,我仍然在做我们之间甜美的梦。当我亲眼看见你真的结婚了,我的梦却依然在继续。我们之间究竟差什么?是身份和名利吗?你让我伤心,让我气愤!虎子,我初恋的虎子已经不属于我了,然而你却带走了我的心。
你还记得你参军走的那天早晨吗?由于心情慌乱,我半天才想起给你采花,可是,我从山崖上摔下来了,我可能昏迷了好长时间,可醒来后我发现,我手里依然紧紧地攥着采来的花。我是忍着疼痛跑到车站的,可是我没有看到你的身影。我把花拿回家插到了瓶里,我渴望花开得更长些,但是花还是谢了。我从此就经常登上山岗,面向你当兵的北方,我对你小声说,对你大声喊:今年的花谢了,明年还会开。
金哲就是不出国我和他也不会过长的。说来也是我对不起他,他到现在还不知道睡在他身边的女人原来一直和他是同床异梦。我不是不生育,是不想和他生,我背着他大量地吃药,吃到现在我也算有了报应。
你和周丽娜离婚才使我明白,我们原本应该是一家人啊!我们那时为什么那么傻?就因为我们那时候年轻吗?不!不是的。都因为我们的自尊心太强啦!还有什么呢?反正我现在已经不恨你了。我至今后悔为什么在学院里和金哲在你面前演戏,背地里想着你,见了面又冷落你。现在应该说我对不起你呀!
人到中年,梦醒时分。一切现在都晚了,我现在也不在怨恨你妈,我现在只相信命运。
我已于一个月前和金哲办完了离婚手续,这是我这一生对不起的另一个男人。
我现在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病情,我告诉你妈等我死后再把这封信交给你,你看到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走进了天国的大门。我给你写信只有一个目的,算我唯一、也是最后一次求你:你到坟上看看我吧,给我采一束映山红,我知道那时候花已经谢了,可是来年她还会开放的呀!
别了,今生无缘。再见!愿我们来世相逢吧
我的泪水打湿了信纸,在隔壁房间的妈妈已经哭出了声音。
我下楼向矿医院跑去
“谁再敢欺负你告诉我!”
“谁再敢欺负你告诉我!”
韩淑爱啊!难道病魔就敢欺负你吗?
不!我的亲人哪!我回来了,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