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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没有什么遗憾了么?这霎那间,他平生的经历一一都涌上了心头。“紫萝现在不知是在什么地方,但愿她与缪大哥能偕白首。她这一生遭受许多苦难,这都是我连累她的。她得到了幸福;我就可以死而无憾了。”

    伤口在痛,喉咙在冒烟,心里则在胡思乱想。孟元超越来越是感到难受,终于抵受不住苦痛的前熬,神智又在渐渐迷糊了。

    “水,水,我要水喝!”迷迷糊糊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忽有奇迹发生,孟元超只觉遍体清凉,当真就似有甘泉流入他的口中一样,说不出的舒服!

    孟元超用力张开眼睛,神智尚未恢复过来,眼前只见一团模糊的人影。那人轻轻抚摸他的脸庞,在他耳边低唤:“大哥,大哥,你醒来呀!”声音这么熟悉,那是谁呢?但他已经感觉得到,摸抚他的是女性的温柔的手了。

    是吕思美么?是林无双么?他再一用力张开眼睛,终于认出来了,不是吕思美,不是林无双,竟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云紫萝!在他自己以为将要死了的时刻还在想念着的云紫萝!

    这怎么可能呢?孟元超疑幻疑真,以为自己是在作梦了。云紫萝等了许久,这才等到他醒了过来。但见他的目光似是一派迷茫,好像连自己也认不出来了。云紫萝又是欢喜,又是心痛,放下了水壶,说道:“好了,你醒来了。你看看我是谁,我是紫萝呀!”

    当真不是梦了,孟元超心头大跳,用力叫道:“啊,紫萝,果然是你!”可惜,他虽然用尽气力,仍是叫不出声来,云紫萝只听得他的喉头咕咕作响。

    云紫萝柔声说道:“大哥,你莫说话,我替你治伤。”伤口她早已洗干净了,当下便以熟练的手法拔掉插在孟元超身上的两枝利箭,敷上了金创药。孟元超嘴角挂着微笑,哼也不哼一声。云紫萝却是不禁胆战心惊,晴自想道:“孟大哥真是铁铮铮的好汉子,这枝箭倘若射歪少许,只怕就要插入他的心房啦。”

    云紫萝把从死尸身上搜获的一包炒米嚼烂了喂他,又给他喝了几口清水。孟元超稍稍恢复了一点体力,说道:“紫萝,多谢你救了我的性命,缪、缪大哥呢?”声音细如蚊叫,但云紫萝已是隐约听得见了。

    云紫萝说道:“大哥,你莫忙着说话,听我说。”给孟元超盖上一张军毡,说道:“咱们的华儿在崆峒派道士丹丘生那里,丹丘生是段仇世的好朋及,段仇世已经去找他了。他们都很爱护华儿,华儿一定可以长大成材的,大哥,你用不着挂虑了。”

    段仇世抢了他的儿子做徒弟,这是孟元超早已知道了的,但丹丘生是谁,他可就不知道了。听了云紫萝的说话,他只道是段仇世暂时把徒弟交给好友照顾,不觉有点儿奇怪,心想:“紫萝应该知道我是放心得下把孩子付托给段仇世的。”

    但他实在是心力交疲,不能用神思想了。他现在想要知道的是缪长风在哪儿,是不是已经和云紫萝在一起来了?云紫萝却没有告诉他。

    “她是怕我妒忌,所以没告诉我他们的事呢?还是她根本没听见我在问她呢?其实她若是真的爱上了缪大哥,我只会为他们感到高兴的。”孟元超心想。

    云紫萝道:“大哥,你太疲倦了。你应该好好的歇息,什么都不要想。听我的话,闭上眼睛睡吧。”孟元超只盼能够多看她一眼,惺松的睡眼仍然是在睁开。

    云紫萝笑道:“你说过听我的话的,怎么又不听了?我给你唱一支曲子,你乖乖的睡吧,睡吧。”

    云紫萝柔声唱道:“群芳过后西湖好,狼藉残红,飞絮蒙蒙,垂柳阑干尽日风。笙歌散尽游人去,始觉春空,垂下帘拢,双燕归来细雨中。”

    这是欧阳修所写的吟咏西湖的十首小令之一(词牌名“采桑子”),也是他们以前在西湖泛舟,云紫萝曾经在船上唱过的。

    孟元超神思恍惚,又似回到从前的日子了。他和云紫萝和宋腾霄雨后游湖,云紫萝按拍低歌,宋腾霄吹萧伴奏,只有他不发一言,却是和云紫萝心心相印。“无风水面琉璃滑,不觉船移,微动涟漪”这境界真是何其美妙!

    “但她为何单独挑这一首来唱呢?群芳过后,狼藉残红,西湖虽好也是好景难留了。难道她是要向我道出:天下无不谢之花,也无不散之筵席的寓意么?”

    云紫萝再唱下去,是黄庭坚的一首小令“清平乐”:

    “春归何处,寂莫无行路,若有人知春去处,唤取归来同住。春无踪迹谁知,除非问取黄鹂,百哗无人能解,因风飞过蔷薇。”

    歌声当真似是出谷黄鹂,孟元超听得心神如醉,也不去思索词中的寓意。不知不觉闭上眼睛。

    云紫萝笑道:“你从前告诉我,小金川的春色不逊江南,如今我相信了。要是我早生几百年,我会告诉黄庭坚,并非没人知道春的去处,春天是从江南来到了小金川了。”忽地发现孟元超已经睡着,她出了一会神,眼角沁出了晶莹的泪珠。此景此情,依稀往日。但此际她所感受的是幸福还是辛酸,却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了。只是孟元超已经睡着,她也无须对他强颜欢笑了。

    天色渐渐暗了,夕阳虽好近黄昏,她的心情也随着无色阴暗

    像是一尊石像,她一直坐在孟元超身旁怔怔出神。

    忽地有空谷足音踏破荒山静寂,将她从迷茫的境界中惊醒过来。

    来的是敌兵呢,还是小金川的弟兄呢?云紫萝霍然一省,连忙跳起,来的若是敌人的话,她可不能让孟元超给他们发现啊。可是已经迟了,那两个人来得好快,就在她惊起之时,他们已是上了这个山头。

    双方打了一个照面,不觉都是一惊。原来来的乃是连甘沛和炎炎大师,这两个人都是北宫望手下的一等一高手!

    连甘沛曾在西洞庭山上吃过云紫萝的亏,事后想起她那凌厉的剑招,兀是犹有余悸。此时突然碰上,也是不禁骤吃一惊。说时迟,那时快,云紫萝已是一剑向他刺去。

    这一剑又快又狠,只听得当的一声,连甘沛右手的判官笔歪过一边,云紫萝这一招是用足了力道的,余势未衰,剑锋直指到他的面门,连甘沛虽然不是她的敌手,武功亦非泛泛,百忙中使出一个“大弯腰,斜插柳”的身法,避招进招,还了一招“横架金梁”猛力砸她剑锋。

    云紫萝自知气力不济,必须速战速决,将敌人各个击破,这才能够保护得了孟元超的安全。上次她在西洞庭山,是五十招之后,方能击败连甘沛的,此时当然是不能容他再走五十招了。为了急于求胜,云紫萝冒险突出奇招,身形平地拔起,一招“鹏搏九霄”凌空刺下!

    炎炎和尚走在后面,和云紫萝的距离稍远一些,正当云紫萝突袭连甘沛之时,他刚好发现躺在地上的孟元超。他和连甘沛正是奉了黄总兵之命,来搜查孟元超的。那日黄总兵受伤而逃,几乎被孟元超活擒。但他也看见孟元超身上中箭,料想孟元超亦必伤得不轻,但恐怕孟元超本领太高,还没有死,是以派出两名高手,重来搜索战场。

    炎炎和尚突然发现了孟元超,这一喜非同小可,也顾不得同伴正在和敌人,激战,登时就跑过去,哈哈笑道:“我找着啦,我找着啦!哈哈,哈哈!一点不错,果然是孟元超这个小子!”

    云紫萝一剑凌空刺下,本来是可以刺着连耳沛的头颅,令他不死也得重伤的,突然听到炎炎和尚的狂笑声,不由得心头一震,这一剑就削歪了。

    虽然削歪,剑锋还是几乎贴着连甘沛头皮削过,把他的半边头发削掉。

    连甘沛在地上打一个滚,跳起身来,只觉头皮一阵沁凉,吓得魂飞魄散,生怕云紫萝乘胜追击,急忙叫道:“炎炎大师,快、快来救我!”

    炎炎和尚这才猛地省起救同伴要紧,心里想道:“这倒是我糊涂了,看孟元超的模样,恐怕他已经死了。就是不死,也是受了重伤,还怕他跑得了吗?”心念一动,便即回过头来援救连甘沛。

    云紫萝更是恐怕炎炎和尚伤了孟元超,哪里还有余暇去取连甘沛的性命?她向孟元超那边奔去,炎炎和尚则向她这边跑来,两人碰个正着。

    炎炎和尚练的是火龙功,一掌拍出,热风呼呼,云紫萝几乎为之窒息,但她仍是抢攻。

    剑走轻灵,云紫萝脚踏穿花绕树的步法,使出变化莫测的剑术,虚虚实实的一口气攻了炎炎和尚十多招,突然由虚化实,一招“白鹤剔翎”剑挟寒风,刺他胸口的“璇玑穴”炎炎和尚收掌护胸,云紫萝倏的变招,剑锋斜指,刺向他的掌心。这一招的变化十分奇妙,是从炎炎和尚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的。

    只听得嗤的一声,炎炎和尚的袈裟穿了一洞。这还幸亏是他躲闪得快,否则只怕掌心也要给利剑刺穿。炎炎和尚练的独门功夫,掌心的“劳宫穴”正是他真气积聚之处“劳宫穴”倘给刺穿,真气渲泄,他的火龙功就要废掉了。

    炎炎和尚吓出一身冷汗,骂道:“好狠的婆娘!”

    连甘沛忽地叫道:“大师不用担忧,这臭婆娘虽然凶狠,气力却是快要用完啦!最多不过五十招,咱们一定可以擒她!”原来连甘沛在惊魂稍定之后,这才省起云紫萝和他两次交手的不同之处。这次的招数虽然比上次更为狠辣,但仍然伤不了他。连甘沛本来是个武学行家,把先后两次的交手一加比较,立即发现了云紫萝的气力已是远远不及从前,于是他也大着胆子退而复上,与炎炎和尚联手夹攻云紫萝了。

    炎炎和尚试了几招,哈哈笑道:“连老弟,你说得不错,这臭婆娘是不行啦,不过这臭婆娘虽然凶狠,长得倒是标致。俺出家人慈悲为怀,倒是舍不得伤一个如花似玉的娘儿呢。”

    连甘沛跟着笑道:“出家人也有怜香惜玉之心,连某岂能没有?嘿嘿,云紫萝,我劝你还是投降了吧,这次可不比是在西洞庭山,没有缪长风来给你做帮手了。”

    炎炎和尚笑道:“她倒是还有一个姘头在这里,可惜她的这个姘头孟元超却是半死不活,帮不了她的忙啦!”两人一唱一和,想把云紫萝气得急怒交加,他们就更容易取胜。

    云紫萝咬牙苦斗,炎炎和尚看出有机可乘,一个“游空探爪”向她抓下,便想把她活擒。不料云紫萝忽地喝道:“着!”剑光疾闪,迎着他的手臂便削。原来这是云紫萝故意卖的一个破绽。

    可惜她毕竟吃了气力不济的亏,这一剑只是把炎炎和尚小指的一节指头削掉,长剑就给连甘沛的判官笔架开了。不过虽然只是削掉一节指头,那阵剧痛也够炎炎和尚受了。

    炎炎和尚本想把她活捉,不料反而给她伤了一指,大怒之下,远足了火龙功,呼的一掌,猛劈过去!云紫萝已是心力交疲,哪里还能禁受这样猛烈的掌力?她一个“风刮落花”的身法闪开,脚步未曾站稳,一股排山倒海似的力道涌来,登时把她抛出数丈开外。虽然不是打个正着,但那股力道已是震得她爬不起来了。

    云紫萝心头一凉,不是自己怕死,而是害怕孟元超落在敌人手里。“我可不能眼看孟大哥受敌人的侮辱!”当下就想自断经脉而亡。

    忽听得炎炎和尚的狂笑之声突然停止,喝道:“来者是谁?”

    这个人来得非常之快,当真说得是声到人到,炎炎和尚刚刚说到一个“谁”字,谜底立即揭开。

    云紫萝躺在地上,看不见来的是什么人,但却已听到了这个人熟悉的声音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林无双。

    林无双给眼前的景象吓慌了。大惊之下,失声叫道:“云姐姐,你怎么啦?孟大哥,他、他、他——”

    云紫萝精神一振,挣扎着就想起来,叫道:“孟大哥还活着!”

    林无双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说道:“云姐姐,你别动,我给你打发这两个贼人。”

    炎炎和尚和连甘沛不知林无双的厉害,见她是一个比云紫萝还更年轻的女子,不约而同的都笑起来。

    炎炎和尚说道:“你这小丫头也敢口出大言,难道你比这臭婆娘还更狠么?”

    话犹未了,陡然间只见寒光疾闪,耀眼生辉。林无双喝道:“好,你们笑吧!”剑招连发,剑气如虹,左刺连甘沛,右刺炎炎和尚。出手快到极点,这两个人都觉得林无双的剑招好像全是向他刺来一样。饶是他们联手抵挡,还是给杀得个手忙脚乱!

    炎炎和尚这才知道林无双果然是比云紫萝更“狠”忙把架裟脱下,袈裟一抖,好似飞起一片红云,护着身体。

    连甘沛没有这样功力,百忙中使出连家“双笔点四脉”的绝技。左笔一拖,右笔一带,一招之间,遍袭林无双的太阳、少阳、厥阴、阳矫四大脉络的八处穴道。

    他这一招不知曾经伤过多少成名人物,哪知连林无双的衣角都没沾着,林无双冷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以为就只你会点穴么?”

    林无双身与剑合,剑如飞风,翩若惊鸿。对方的剑势指向何方连甘沛都还未曾看得清楚,四脉八穴便都中剑,正是他刚才要刺林无双的那些穴道。

    炎炎和尚见她剑术如此精妙,吓得心胆俱寒,想道:“我只道女流之辈容易对付,谁知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三十六着,走为上着,否则待到那臭婆娘气力惭复,只怕我可是性命难保了。”

    不料就只林无双一个人,他想跑也跑不了。

    林无双的轻功与云紫萝不相伯仲,比他高明得多。他转了几个方向,林无双都是拦在他的前头。转眼间林无双的剑光霍霍展开,使出了虬髯客真传的一个“大须弥剑式”炎炎和尚全身受剑光笼罩,哪里还能冲出光圈之外。

    炎炎和尚冲不出去,唯有硬着头皮和林无双拼斗。袈裟抖开,旋风忽舞,全身好似包在红云之内。而红云之外,则是裹着白光。说也奇怪,他和连甘沛联手之时,给林无双攻得险象环生,如今他单打独斗,反而似乎好转一些。虽然仍是未能突围而出。但林无双却也攻不进去。

    其实林无双的本领并非比云紫萝高明很多,她之所以能够在数招之内刺伤连甘沛,一来是因为连甘沛业已恶斗一场,正如刚才的云紫萝一样,气力不加了。二来林无双的那路剑法,得自虬髯客的真传,她以剑尖刺穴,正是连甘沛使的判官笔的克星。三来炎炎和尚震惊于她精妙的剑法,只顾保护自身,连甘沛得不到他的助力,名为联手,实际还是单打独斗。不过若是只论剑法,她的剑法变化奥妙精微,倒是确实在云紫萝之上的。这也就是为什么炎炎和尚一见她出手,便即为她所慑的原因!

    到了炎炎和尚情知逃跑不了,拼死力斗之时,形势又不同了。武功是各有所长的,轻功和剑术,炎炎和尚当然远不及她。但炎炎和尚有数十年的功力,这却又是林无双比不上他的了。

    炎炎和尚的袈裟越舞越急,反弹之力相应加强,被林无双剑光造成的包围圈子也渐渐扩大了。他是个武学的大行家,怯意一消,登时看出对方弱点,心里想道:“原来这丫头的功力并不如我,我为什么还要怕她!”此时云紫萝气力尚未恢复,背靠一棵大树歇息。炎炎和尚阵脚已经稳住,意图侥幸之念不觉又是油然而起。

    炎炎和尚把袈裟当作盾牌,舞得泼风也似,护住全身,右掌在袈裟掩护之下伸出来,呼呼呼连发三掌,他这火龙功蓄势已久,全力施为,就似从鼓风炉中喷出来似的,热浪迫人,林无双料不到他突然反攻,不觉退了三步。

    炎炎和尚心头大喜,想道:“只要能够打败这个丫头,孟元超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不过我必须速战速决,否则那泼妇的气力一旦恢复,只怕又是夜长梦多。”

    正当炎炎和尚在打如意算盘之际,云紫萝忽地叫道:“走乾门,奔坎位,刺他劳宫穴。”

    原来云紫萝由于曾与炎炎和尚剧斗多时,对他的掌法步法早已了然于胸,而林无双的上乘轻功和她的穿花绕树身法也是颇有相通之处,一样脚踏五行八卦方位的。旁观者清,是以她能够指点林无双的制敌诀窍。

    林无双也正是要诱使敌人出手攻她。不过尚未知道炎炎和尚的命门要穴是在何处罢了,一得云紫萝提点,立即如法施为,走乾门,奔坎位,一招“玉女投梭”就刺过去。

    炎炎和尚倘若只守不攻,纵然终须落败,但林无双想要刺中他掌心的“劳营穴”却也并不容易,炎炎和尚意图侥幸,想不到一念之差,便遭杀身之祸。

    只听得嗤的一声,炎炎科尚的袈裟脱手飞出,掌心的劳宫穴已是给林无双锋利的剑尖刺了一个透明窟窿。林无双废了他的武功,斥道:“饶你不死,还不快快给我滚开!”

    只见炎炎和尚拔足狂奔,但不过跑了几步,却又忽地停了下来。林无双道:“咦!饶你不死,你为什么不走?”

    炎炎和尚喉头咕咕作响,口吐白沫,就似受伤的野兽临死之前在作挣扎狂嗥,忽地手舞足蹈起来,状如疯汉。

    原来他练的“火龙功”乃是邪派功夫,劳宫穴一被刺穿,还不仅仅是武功被废这么简单。真气渲泄,热毒攻心,他自己也无法克制,终于自食其果,毒发身亡了。

    林无双见他毒发身亡的惨状,亦是不禁触目惊心,当下就不忍再杀那连甘沛了。

    连甘沛已经被她桃断四条经脉,武功亦已废掉。林无双点了他的昏睡穴,将他一脚踢下山坡,说道:“明天醒来,要是你不给野兽吃掉,那就是你的造化了。”

    血雨腥风过后,荒山又复旧于静寂,黄昏的夜幕笼罩大地,如眉的新月已经开始出现天边了。

    云紫萝想起刚才的恶斗还是不禁有点心惊,只有孟元超还在梦中,对刚才的一切,好似全无知觉。

    林无双走近他的身旁,不觉又是担忧起来,说道:“刚才打得那样激烈,怎的他还是没给吵醒?”

    云紫萝道:“他恐怕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了,刚才醒了一会儿,神智似乎还未清醒过来,又睡着了。不过,你可以放心,他的呼吸比我发现他的时候已经舒畅许多,脉息也调和了。依我的经验,他的危险时期已经过了。你瞧,他不是睡得很好吗?”

    林无双定下心神,这才发现孟元超的脸上依稀绽着笑容,身上的伤口也全都包扎好了。说道:“你说得不错,他真的像是正在做着一个好梦。”

    云紫萝笑道:“我猜他是正在梦中梦见了你。”

    林无双面上一红,说道:“云姐姐,多亏你救了他。我很抱歉,如是来迟了一步了。”有两句话她本来要说,忽地瞿然一省,恐怕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因而不便说出来的话是:“他要是作梦,也该是梦见你。”

    云紫萝道:“你不是来得正合时吗?你不但救他,也救了我啊。”

    林无双道:“我本来可以早一点来的,我不知道他受了这样严重的伤,昨天我在小金川整整等了他一天。”原来林无双是等待战场上的伤兵差不多都回来之后,还没发现孟元超的踪迹,这才着急赶来,连夜动身的。

    云紫萝道:“就只你一个人来么?”

    林无双道:“冷、萧两位首领率领全军出动,今日一早,赶往东路和早已在那里埋伏的一支义军会师,准备全歼进犯小余川的清兵,倘若不是为了找寻孟大哥,我本来也要跟他们出发的。云姐姐,你怎么知道来这里找孟大哥呢?”

    云紫萝道:“在东路埋伏的那支义军,是不是李麻子和刘抗他们?”

    林无双道:“正是,原来你都已知道了。”

    云紫萝道:“昨晚我碰见刘抗,还和他打了一场呢,我是今早才和他分手的。”当下把昨天晚上,在那古庙之中的遭遇,说给林无双知道。

    林无双忽道:“缪大侠呢?我知道他已经来了,怎的又不是和你一起?”

    云紫萝怔了一怔,说道:“你怎么知道他已经来了?”

    林无双说道:“我们有一小队受了轻伤的弟兄,在退回小金川的途中,遭遇敌兵包围,幸亏缪大侠恰好路过,拔刀相助,助他们杀出重围。其中两个受伤较重的,缪大侠还给他们敷上了金创药呢!”云紫萝呆了一会,好像还不敢十分相信似地说道:“他当真已经来了?”林无双道:“怎么不真,我就是刚才在路上碰上那两个受伤最重的弟兄,他们亲口和我说的。他们虽然没有见过缪大侠,但从他们描绘的那个人的样貌和武功来看,绝对是缪大侠无疑。我还以为你们是一起来的呢。”林无双不觉也有点诧异了。云紫萝道:“他没说过要来,但我知道他会来的。”林无双说道:“缪大侠现在可能已经到了小金川了。不过或许他到东面战场去帮刘抗也说不定。因为他已从伤兵口中得知战场情况,而他的师侄武端兄妹也正在刘抗那边。”

    云紫萝心乱如麻,转了好几个念头,忽地说道:“双妹,照料孟大哥的事情,我想偏劳你了。你一个人送他回去,怕不怕会有危险?”

    林无双道:“双方的兵力都已集中东面战场,这一带已经没有敌兵,百姓又是帮忙我们义军的,我想大概不至于有甚危险。但云姐姐,你——”

    云紫萝心里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我想,我现在也该走了。”

    林无双只道她是急于和缪长风相会,于是笑道:“好的,你放心去吧。我瞧缪大侠恐怕还是在刘抗那边的可能大些,但愿你们早日相见。待到打了胜仗,过几天咱们在小金川的庆功宴中再会。”云紫萝心中苦笑:“你们摆庆功宴之时,我已不知在什么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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