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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婳的话对也不对,式乾殿的大堂内,曹致坐在上首,太子夫妇恭敬地端立下方,就听女帝问道:“医官这月来过了罢?”
曹修心里一紧,嘴上恭恭敬敬答道:“来了的,一切都大好。”
大好也就是不好,身体康健,却无佳音的意思。曹修是独子,开枝散叶的任务乃是当务之急,但因曹致是个有皇帝名分的女人,自然并不爱男子纳妾,也有权令男子不纳妾,她只是不理睬慕容傀罢了。于她,出于贪色或者生子的理由纳妾都不行,她看重王神爱,本该是王神爱的幸运。
曹修暗地里瞥了眼王神爱,见她目光平顺、毫无动容,便不由想到二人内帷之事。
当日洞房夜,夫妻该结之发散了一席后,两人一阵尴尬,便相对无言,多少都觉得有些不吉利。待宫人上前收拾干净,曹修那好不容易在青庐里泛起涟漪的心已经像口老钟,新娘比自己大上一岁,四平八稳,分毫没有女子婉转妩媚之态,这哪里是个新妇,分明是个姓王的大佛。
他除了王神爱衣衫,捏乳抚臀,只看到王神爱咬牙忍耐,看着这么一尊玉佛,年轻的太子到底没成事。
太子宫的内帷之事不可能是秘密,曹致忍了三月后才发作,已然是宽宏大量。
这日曹修晓得非成事不可,便听之任之让慕容傀这个做父亲的带自己饮了几杯美酒。
酒量方面曹修既不肖似父亲,也没继承母亲,量浅得很。慕容傀令医官稍配了些助兴的药剂,将菟丝子撒在酒中,酒酣耳热之际,曹修想到王神爱标志的脸,竟也有些感觉。
在慕容傀心知肚明的欢畅大笑里,他兴冲冲地趁夜赶回明光殿欲借兴行事。
谁知,王神爱就是那么个石头疙瘩,万事具备,她却欠了东风,无水怎能行舟,当年三国周郎赤壁,岂不是一顿白瞎?
荀玉姑姑这个老人精儿一早在外听房,晓得里面不畅,因受了曹致指示,便厚颜在外高声问了句:“太子,可顺利?”
曹修正气恼万分,下面硬直,偏有劲儿无处使,便大声回道:“不顺!”
荀玉得信,当即让人把明光殿正堂的一架漆木嵌琉璃扇的屏风搬进太子寝房,自己隔着屏风,让两个丝帕蒙眼专司内宫之事的宫女给小夫妻加了把劲儿。
其时王神爱这会儿站在式乾殿也想得是这回事,只是她惯来擅做木头人,牢记女儿家当不羞不燥,持正大方为好。
作为太子妃,为国绵嗣乃是第一要务,她不明白洞房之夜怎就不顺,连带的往后都不顺,只是闺房之事又不好探听,问曹修更是怕损及他的颜面。当两个蒙眼宫女给她下头擦了不知什么溜滑东西,一个扶她双肩,一个抬她腰臀,助她在上位动作时,她顶着疼痛着实松了口气,只盼早日有个孩子,好不再受这份苦楚。
二人神情落入曹致眼中,令她倍感心烦,便一句话打发:“一日不开花结果,荀玉就会助你们到底。她是长辈,你们不用觉得羞愧,尽快生下孩子才是最最要紧,医官也要常驻明光殿。神爱,你早些回去休息,菩萨哥,你留下。”
曹修尚惴惴不安地以为曹致体谅新妇脸皮薄,不好细问夫妻相处之事,因此只把自己留下,却不曾想曹致对他们没有兴趣,反倒问了别事:“北汉遣使欲让我东魏的公主和亲联姻,菩萨哥,你怎么看?”
一听此话,曹修急切道:“母亲,东魏皇族凋零,唯伽罗和观音奴两个公主,三族之内,连亲缘姐妹都无。若是和亲,儿子怎生舍得让两个从小娇养的妹妹受远嫁之苦?再者,北汉是什么样人,不过是蛮夷匈奴自称汉室皇帝的外甥,那些汉室和亲的可怜公主的子孙,这样的虎狼之国,就是令宗室女嫁过去,儿子尚觉得不堪!”
曹修急急说完这一番话,默默抬首窥母亲脸色,却完全看不出端倪来,心下越发害怕,绞尽脑汁道:“即便我朝效仿汉室皇帝嫁女和亲,也不知嫁谁啊?”
这话说在了点上,曹致抬头,鼓励曹修说下去,太子顿时信心大增:“那北汉天王刘曜,已是知天命之人,前后已有两任王后,哪有东魏和亲公主嫁过去的余地。再说他几个儿子,虽个个优秀挺拔,北汉却总不立太子。长子刘俭和次子刘胤皆是卜王后所出,而卜王后却已被废。其余三子刘熙、刘袭、刘阐乃羊王后所出,那羊王后却是汉人,还是刘曜攻陷司马氏都城长安之时,掳去的司马氏废帝皇后,名声极为不堪。母亲,我曹氏怎能再与切国贼司马氏有丝毫牵连!”
曹致便合上这本奏疏,批阅“再议”准备打回尚书省,做完这些才对曹修道:“如此你便让人多多准备礼货,令北汉使臣回去复命,伽罗今年十三,观音奴未满十二,东魏仅这两个公主,即便是要商量和亲,姑且让北汉等着。”
曹修拿袖子抹一抹额上热汗,告退出了式乾殿。
“不枉他一片赤子之心,当是守成之君。”曹致抬手举茶润了润喉,感慨万千地对自己最信任的荀玉道:“可是朕何有基业让他守?”
荀玉笑着温言:“太子才几岁?陛下有些杞人忧天了,这男子呀,总像稚童。奴婢猜等太子做了父亲,便会有大长进。再不济,陛下不是还有小皇孙吗?”
曹致揉了揉眉心,越发显得眼下青黑,叹道:“也只得如此了,希望王家也不要辜负朕的一番苦心。”
此时曹姽在临秋斋里揪着衣带,思前想后,又觉着自己不过讨封,父母历来溺爱自己,若不是前头做了皇帝,自己那公主的几万食邑那是跑不了的,便干脆不想,大大方方跑到式乾殿求见。
曹致这几日染了暑气,胃口不振,再加之朝事繁忙,先头巴郡之事不了了之,才志不得舒,三十出头的女子,却顿觉疲累。平日不觉得,此刻曹致才清楚地认识到自己似乎是老了。
想着曹姽在鸡鸣山修行时表现甚好,她正有意等身子舒畅些将她招来好好抚慰一番。如今她自己跑了来,想必也有所长进,曹致心头一软,就让荀玉把幺女带了进来。
曹致也是久才见她,不料女儿在外长得颇好。本在台城娇养的小公主,脸上晒得黑了些,却不掩玉润肤色。身量抽长,眼看就要追上她姐姐伽罗,再见她身上,衣服似乎都嫌小了。
女帝这便笑了:“你瞧瞧你,野在外半年衣服便不合身,赶紧让尚服局做几身新的,莫说尺寸了,就连纹样都不时新了。”
曹姽好奇瞅着曹致经年所穿黑色玄袍严服,并不明白女帝日理万机,竟还知道建业城流行什么衣饰纹样,但女帝原该就什么都知道。曹姽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老实跪下:“女儿今日是来求母亲一件事。”
果然是有事才来,曹致并未放在心上,料想不过是求着出门去玩,或是衣物簪环之类。曹姽离去半年有余,这些原就该补上的。
曹致眼珠一动,荀玉就接口解围道:“什么求不求的,都是母女,公主要些傍身的小玩意儿,和姑姑说不是一样的吗?”
不想曹姽全然不领情,结结实实磕了个头道:“姑姑这事帮不了忙,女儿今日来求,求的是新安江的封地做食邑。”
曹姽晓得自己是胃口大了,新安江与富春江、钱塘江均有关联,下游即是富庶豪富的会稽郡及士族林立的永嘉郡,这是要把两郡都求给自己的意思,简直就是一方镇藩亲王的无上尊荣。
她此话一出,就连曹致也半晌没做声。
曹姽心里也是一瓢苦水,她上辈子做皇帝时就不理政事,做公主时更是混账得可以。她只知道要发大水,却不知水从何来,是江水还是海水。她只得硬着头皮把临海两郡都要下来,也好以管理食邑的名义早做防范。
曹致没让她起,曹姽就这么跪在地上,良久曹致才略微沙哑着嗓音问道:“观音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女儿知道!”曹姽把心一横,越发振振有词:“女儿被拘在山上半年,不说衣食无缺,那是要穿没穿,要吃没吃。阿兄阿姐在台城过得舒畅自在,且又是有品阶的,女儿也要!”
曹致或许想过很多,却没有想到曹姽说出这番蛮不讲理的乖张言语,不由就添了怒气:“你也知道他们是你阿兄阿姐,你阿兄是国之太子,东魏的储君,他配享尊荣。你阿姐伽罗也是满了十二足岁初封的一个县公主,如今你岁数未满,一开口就是两个郡,你懂不懂什么是人伦礼仪?!”
曹姽话头被曹致一堵,心里着急,故意对荀玉给她使的眼色视而不见,强辩道:“我本就是最小的孩子,阿爷都说了,宠一些又有何妨?”
“你这孽障就是被宠坏了!”曹致“嚯”地站起拍案,案台上奏疏撒了一地,荀玉连忙去扶她。
曹姽也乖觉,连忙上前去扒住母亲的严服下摆,跪着嘴甜撒娇道:“娘亲,娘亲,你就应了我吧!”
荀玉连忙抱她起来,好声好气地劝道:“姑姑的小公主哎,你就别惹你娘亲生气了,你若是觉得亏了那半年,台城的库房里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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