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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颐殊
今年又快入冬,颐殊站在门前,细雨微凉。这些天阴雨绵绵,衣物裹得越发厚实,将她整个身子都罩在斗篷下。陈秀担心她着凉,又往她怀里塞了汤婆子。
两人上了马车,把帘子一放,寒气挡个严实。马车上燃着炭盆,陈秀将她的手放进自己布满老茧的手心,把盖在她身上的毯子往上拽了拽,颐殊靠在她肩上补眠。
自打路上结了霜,她就日日陪同她一道,送到琯学宫看着她进去,回来时再一道。
“若又是一冬无雪,来年定是虫蝗大作。”
徐阁首一句话困扰了她三天。
改良新田须作好抵御寒冬的准备,也得有来年蝗灾的应对策略。
三日之后,皇帝召见,于乾绮宫内殿议事。《备陈田亩述记》记载了每亩田的尺寸,规模,加多高,加多宽,排水渠多少,改良作物占比等等等等。她刚念到一半,谌晗打断她,“这就是你提出的方案?”
朝臣奏事每逢此状必战战兢兢,躬身请罪,她也不能幸免。乾绮宫中央烧着地龙,谌晗倚坐龙榻,神情漠然:“徐阁首帮你说话,朕倒要回去问问他,如何称得上人才。”
琯学宫上下赏识她的只有一位徐老。其他人说她是牝鸡司晨,国祸先兆。可徐老进入耄耋之年即将辞官隐退,下任阁首朱委闰,对她意见极大,口诛笔伐,不为其所容。
她知道他对她的态度日益冷淡,是因她的食古不化,冥顽不灵。方牒多次暗示她可以说点除琯学宫事务外“别的话题”,她都装作看不见,时间一长,谌晗也对她耐心逐渐告罄。
谌晗略微向前俯身:“你可知朕是一国之君?”
颐殊固执地捧起文书:“请圣上过目。”
方牒接过来送至皇帝手中,可谌晗才看不到两行,怫然而怒,将卷轴扔在地上,冷笑不迭。命人搬来一张案几,一副砚台,高高一沓纸。
方牒过去捡起,快速扫过两眼,依帝令将卷轴放在案上,再请她移步。
“抄,抄到你发现问题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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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过后,皇帝用过午膳,舒妃抱着两只白虎幼崽过来。两只幼虎宛如五个月大的狸猫,只有身上浅白色斑纹昭示兽中之王的身份,走路跌跌撞撞,憨态可掬,煞是可爱。
谌晗竟命人将书案搬到两人逗弄虎崽的豫园,叫她继续抄。
豫园好一幅奇特的景象,身着貉绒裘氅的皇帝与雀翎金裘的嫔妃在亭中同爱宠玩耍,素衣裹身的丑妇在刺骨寒风里捉紧笔杆,挥笔疾书。
因为寒冷,指关节泛起白色,僵硬而有些疼痛,手腕关节也酸胀不已,可又不敢停笔。豫园除侍卫以外,只剩方牒在她跟前走来走去,到她身旁,装作不经意地一指。
颐殊不解其意,抬头看他。方牒只好道:“这字用得不好,冲犯了一个人的名讳。本来平常陛下不大计较这些,可今儿非要罚你……姑娘可有反省?”
他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没有。好心提点:“姑娘只是一时不开窍,以后开窍了必定是大富大贵之人,都说我方牒看人下菜碟,对姑娘这样好,说明圣上心思还是在的。”
颐殊又低下了头,方牒索性点透:“陛下为你做了这么多,又是开先例放女子入学,又是硬扛朝臣反对,你是如何回报的呢?念这些冰冷冷的数字?”
人心是会寒的——他这句话翻来覆去地说。
突然有人来禀报消息。方牒得了话儿,疾步入亭走到皇帝身旁,隐隐约约几个字词飘进她的耳朵:“……诏书下了四五道,正加紧往玦城赶呢,今晚能到。”
谌晗走出苏葛亭,一众宫人跟在他身后。谢芷舒没了趣儿,也在宫女簇拥下抱着幼虎回宫。方牒手上抱一件裘领鹤氅过来,轻轻将氅衣披在她身上,“瞧,陛下心里还是有您的。”
“刚才方牒说的话,还望姑娘早日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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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隐还在摩挲她的手腕,像是诊脉。颐殊意识到这点,反过来压下他的手,“你还有多少张面具?”她问,“可使你在玦城自由活动的,钱公子那张能用吗?”
“没有了。”他若无其事地回答,“一张面具我都没有了。”
她捧起他的脸,“你全部给别人了?那张姓柳的呢?”
“也没有了。”
可有可无的模样。
她看了他一阵,撤开手,“在你身上体会不到半点替人担忧的乐趣。”
覃隐反倒笑出声,“你在担心我?你想担心我?”
“试过了,但想到你这个人,演都没办法演出来。”
“你演技这么好,怎会演不出来?”见她不搭理自己,余光又瞥见鹤氅,“冷吗?”
顺手取过裹住她的身子,衣物上染着谌晗独有的宫廷熏香。
他抱她起来,忽然道:“带你去个地方。”
颐殊懵懵懂懂,被他带着穿好衣服,下到密道。
原以为密道只连接他的府邸与元逸府,可走到中途才知还有岔路。
这条密道年份比新修的久远不止一个年头,墙体潮湿斑驳。
走出不多久,出现一条向上的石梯。
覃隐示意她往上,颐殊担心路面上有人,频频回头看他。
石板缓缓向侧边移动,她走上去,察觉此处空旷寂静,一个无人之地。
四周一片幽暗,庄重森然。穹顶高耸,映衬着天穹星斗,似是幽魂盘桓之所。梁木雕刻龙纹凤饰,但在灰尘积聚下稍显暗淡。正中一把古木龙椅,皇权的象征,无上且孤独。
正銮殿内部。
自谌熵失心疯于殿中病逝之后,这里便被设为禁地。寝宫陈设与太上皇驾崩时别无二致,一切维持原样。那幅美人图还在原来的位置,原封未动。
她骇然地看着整间宫殿,震惊之余,尤有恐惧。
覃隐站在她的身后,双手放在她的肩上,以使她安心。
“谌熵死了之后,我便时常会来坐坐。”
他走上正中的龙椅,抚摸扶手那端的龙首,又对她伸出手去,“来。”
她僵硬着双腿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及至他身旁,冷不防被他揽腰抱起。
覃隐抱着她坐在龙椅上,他的身后是美人像,身上是美人,身下是帝王宝座。
与这些相比,那不过是一件御赐裘衣。
他轻轻解开她的衣衫,指尖不断触碰到她的肌肤。
她搂着他的颈,不敢反对,不敢制止,不敢提出异议。
他扶着她的腰臀让她慢慢坐进他的分身,入到底,爽到喟叹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