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总和他的财务主管其人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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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零岁，一米六五的个头，平头，鼻子显得宽、厚，而且左侧还有一颗约一个平方毫米的黑痣。“据相书上说，长宽厚鼻子的人，一般财运亨通，如果旁边还有一颗肉痣，就是锦上添花。”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我微侧着身子，对着坐在老板椅上的张总说。张总脸上于是有了淡淡的微笑，便站起来，想到阳台上看看风景。我马上帮他打开阳台上的门。窗外确是一片大好的风景。青光明媚，美不胜收。由于楼比较高，张总想俯视一下就在楼下的湘江，我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却看到他由于长期缺乏运动、显得有些营养过剩的大肚子，我想张总应该看不到穿在他脚上锃亮的进口皮鞋。

    公司正在进行改革。其实公司里的状况并不算差。作为财务主管，我心里自然有一笔账。上任王总走以后，财面上还有900万的积累资金，即使不做事不创收，公司里三百多号人也可以吃上三年。我们公司是一家国营的建筑企业。

    现在张总走马上任，忙前忙后的人很多，我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和张总朝夕相处，自然感觉很荣耀，陪他出去办事的时候，我都把头抬得高高的，眼睛微斜着向上看，脸色肯定也红润了不少。每次上车之前，我都会替张总打开车门，微微地弯腰，但幅度不会太大。有时还会用自己的白手帕将车座插干净，我之所以选择白手帕，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张经理看到它被弄得黑污污的，一定会有不好意思的心理，这样，有利于和领导走得更近一些。张总有钓鱼的雅兴，他的雅兴也就成了我的雅兴，我须得详详细细地安排好行程，看好天气，选好地点和路线，再安排好农家风味，使张总及夫人一行去了之后，能够有宾至如归之感，所谓“人在风景中，风景正如画。”他钓上来的鱼，我须得请专人帮他清洗解剖，再用上好的包装袋包好，直接存入他家的冰箱。当然，张总也是十分大度的人，每次钓鱼回来，我家的冰箱里也有几条肥鱼。

    有一次有一个百万的工程，想要发包出去。建筑包工头王五找到了我，顺便给了我两条大中华香烟，要我在张总面前美言几句。我假意推托一翻接下了。在开会的时候，我不断地提到王某的公司，害得张总十分不满，我也出尽了洋相。后来我狠狠地骂了王五一翻，说你请神不够太小气，连张总那儿都没有去，叫我难堪如何做人。后来王五才采取补救措施。于是我授意他在做标书的时候故意写错几个字，后来就中了。王五于是对我感激涕零，每次有收获，总少不了我的一份。当然，我也会暗示他要注意处理好张总的关系。这处理其实说难就难，说容易就容易。一般说来“措施得力且到位”就比较易处理，如果“力度不够”处理起来就会困难一些。弄财务这么多年，有时做得也并不好，因为职业的关系，我总是考虑投入一定要得到回报，不明白事实上有些投入如果不适度，是得不到回报的，说不定折了夫人又赔兵。这其中的技巧，我一直没有悟透。而张总显然深谙此道。连到他家里去，他的夫人给客人倒茶，都是很有讲究的。一般说来，职位高一些的人，或许背后提的东西丰富一些的人，在一分钟之内就有热茶端上来，而且还是碧螺春。按此类推，有的人就要几分钟才喝得上茶，甚至有的根本就莫想喝到茶。

    有一次我向张总建议说“您的侄儿是弄工程的，您怎么六亲不认啊，包一点给他呀。”张总犹豫良久说“我怕影响不好。”

    在会上，我主动提出由张总的侄儿弄工程，并列举了很多优点，如果大家有不同意的，可以举手。没有人举手就表示全部同意通过了。就这样，我和张总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将每出戏演得很好。我们也成了很好的搭档。在良好的合作关系中，我家里的生活也与时俱进，慢慢地由小康进入了富裕阶段。我们也经常和上级领导一起到全国各地风景名胜参观学习，增长了不少见识，开阔了视野。

    这样过了一年，公司里的状况一日不如一日。虽说工程是越来越多，但是利润是越来越少了，慢慢地工人的工资就发不出来了，养保、医保也无力承担了。原先存的三百万基本没有了，进帐也越来越少，以至于成了赤字。工人们渐渐不满，张总和我就经常商量这个问题怎么解决，我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只要团结上面，下面能压的压一压，能说服的说服说服说服，开会讲讲这个社会“优胜劣汰”的形势，给大家洗洗脑，现在没有铁饭碗，要有忧患意识和自主择业的意识。张总沉吟良久，到底还是照我的做了。有人写告状信到市纪委，在酒杯交错中，纪委的朋友给我们说，你们要注意影响啊，我们点头，一定注意，一定注意。然而还有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又告上去，说什么“饱餐一顿，美食一餐，不了了之。”张总说，我们干脆拿这封信在全体职工大会上念一念，整整风，压压邪。于是在全体职工大会上，念完这封信后，张总声音洪亮地说：“谁要和我作对，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在这里，一个巴掌翻不了天，我要一杆子查到底，看到底是你行还是我行。谁有本事作对的，就来试试看。”这样一来，底下鸦雀无声，告状之风到底给压住了。

    公司里还有近千万元的大型机械设备，如挖土机、推土机、压路机、铲车、汽车等。张总说，现在资金紧张，这些东西还值点钱，我们就按市场规则把它们拍卖掉，用于缴纳拖欠的保险等福利，于是在经过周密的策划和部署下，由于种种特殊的原因，没有买家，所以就贱卖掉了，只得了百万余元。这也算张总在位时为职工谋的最后一份福利。

    卖掉这些东西以后，有职工开始公开辱骂了，说张总不得好死，这时张总已经到另外一家公司担任总经理了，有的还搭帮着骂我。我倒是气定神闲，认为骂人的人是无能的人，我现在开着高级跑车，住着高级别墅，你比得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