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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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光远先生在一篇文章中写道：“罗蔓？罗兰的约翰？克利斯托夫，一开始描写他的主角‘初生的婴儿在摇篮里扭动。孩子醒过来，哭了。惊慌的眼睛在那儿乱转。多可怕啊，无边的黑暗，剧烈的灯光，浑沌初凿的头脑里的幻觉，包围着他的’这完全是文学家虚拟的描写，初生儿是不会有那样的心理活动的。就是婴儿以后渐渐长大了，心理活动发展起来了，自己也不能意识到。就是儿童，更长大了些，到了有比较明晰的程度，他还不能在一个人的头脑中长期留下印象，不能成为记忆。”

    看了这段话，我突发奇问：一个人的记忆到底能追溯到多远？我最早的记忆是什么？是儿时哪个年龄？

    人生中最有趣、最丰富的记忆应该是儿时的，且清澈通透，如清风如山泉。只要打开记忆的阀门，儿时的画面便如电影般滚滚而来。有的记忆虽经几十年的沉浮，仍很清晰，甚至每个细节都历历在目，但要打捞和钩住儿时最早的记忆却也非常艰难，象是在满是脚印的雪地里要分辩出哪个是你的，哪个不是你的脚印一样艰难。

    经过苦思冥想、反复比照，最后，脑海里有了我三个最早的记忆。

    第一个记忆是乳房，但不是母亲哺育我的乳房，而是闺中待嫁的小姑的乳房。应该是我在五、六岁的年龄里。回到我出生的乡下老家，晚上小姑带着我睡。那是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我被响雷惊醒，就在闪电的霎那，我看到了小姑敞开的衣服露出的胸脯和洁白的乳房，还有挂在床边墙上那把长枪。至于那把枪，到后来，才知道小姑姑是基干民兵，是配发的半自动步枪，那年代，枪是带回家个人保管的。因此，小姑睡觉时总是把枪挂在自己的床边。

    第二个记忆是哭泣，是一个女人的哭泣。母亲那时是公社的妇女主任，母亲住的是双开门房间，房间较大，有二张床，除父亲外一家全挤在那儿。记得一个深夜，我在睡梦中醒来，听到一个女人在哭泣，借着昏暗的煤油灯光看去，有一个女人，似乎很高大，在不停的哭泣，那种哭，现在来描述，是一种压抑的哭，委屈的哭，是一种女儿在母亲面前倾诉什么的哭。我参加工作后，和母亲在一起聊起儿时的事时，曾问过母亲，母亲也记忆犹新，她说，那个哭泣的女人是上海知青，那晚借宿在母亲这里，刚下放，很不习惯，故在母亲面前哭泣了一整夜。

    第三个记忆既模糊又清晰。不知何时，公社的院子里突然来了个有蠢的女人，二十多岁，天天在公社伙房里劈柴烧火或清扫院子，正是由于她的蠢，大人小孩都喜欢逗她、惹她，记不清是哪个大人的教唆下，公社院子内的几个小孩，包括我，常常会走在她身前，突然跳起来抓她一把奶子，她会立即跺着脚哭着、骂着，我们和看在眼里的大人们都开心的笑着、乐着。后来，才知道她是流浪而来的弱智女子，公社收留了她，当作打杂工，再后来，听说嫁给了当地的一个老光棍了。

    这些记忆，应该是在五、六岁时的，再往前，确实难于想起有何可以记忆的事了。

    这些最早的记忆到底有何价值？我很难说清楚，只是它真真实实地几十年深深的印记在我的脑海里。正如于光远先生说的“这最早的回忆究竟有什么意义，我不知道。想过，也想不出什么东西来。”

    直到写完这篇小文时，我才惊讶的发现，一生最早的记忆竟然还与女人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