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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举人家的还是第一次被别人这么说,明显有了些底气。江氏瞧她眉目松动,趁热打铁:“明个我就叫下人给你和先生做几件衣裳,有住不惯的地方也只管说。这真是我的疏忽呀。”
张举人家的蓦然就红了眼眶,这些年被钉上了“穷酸”这两个字眼,处处受尽白眼。
论起张举人的“气节傲骨”,这还真是一桩谈资!
不过江氏却用行动表明了对张举人一家的优待。天香在江氏一个眼神飞过来的时候,赶紧给张举人家的摆筷盛饭。
江氏一声呵斥:“有你这样怠慢客人的吗?这外面风雪大,还不盛汤给客人暖暖身子?”
天香一身素白纱,格外袅娜,凹凸有致,加上小脚挪动,水蛇腰摆起。就像一尊极美的白瓷。
天香说是宋老爷的妾,还没抬进来做姨娘,宋老爷不在家无人欣赏,嚣张了一段时间后也吃足了苦头,如今倒唯唯诺诺起来了。
赵嬷嬷坐在张举人家的挨边。
天香移动三寸莲步来给张举人家的摆汤的时候,很不巧,也很顺理成章——
赵嬷嬷一个起身,裙子下的腿一勾,天香身子一倾,惊呼一声。
整碗热汤都泼到了赵嬷嬷的衣襟和肩膀处!
当然,张举人家的也多多少少被波及了些。
天香可怜楚楚的眸光盈满秋水,如泣如诉:“嬷嬷,你绊我!”
可惜这里没有怜香惜玉之人。
江氏一个厉害的巴掌扇了过去:“放肆!谁会使绊烫着自个的?你行止不端还反咬一口,这是仗着老爷的宠连规矩都不放在眼里了?”
江氏赶紧使唤人给赵嬷嬷擦擦:“这要是烫伤了可就没法服侍表少爷了,那可就是我这中馈之主的过失呀。”
江氏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冬天的衣裳这么厚,怎么可能烫着?
赵嬷嬷怒骂天香:“你这个贱蹄子!”
赵嬷嬷不急着下去换衣裳,反而饶有兴致的看天香跪在地上又哭又求。
天香把目光扫了一圈,目光定在了筠娘子身上。
如果说谁希望她留在宋家的,那一定非筠娘子莫属,虽然她们两并无交集,但是宋家就她一个妾,她一走,江氏的眼睛还不死盯着筠娘子了?
天香这头心念辗转,那头筠娘子已经把鱼汤喝见底了,规规矩矩的站起身:“母亲,先生今天考我了,我就先回房读书去。”
言罢,筠娘子在程琦的目送下缓缓离开。筠娘子背影单薄,仿佛带着一丝凝重的哀戚,很轻很淡,却让程琦没来由的慌乱。
程琦的吃饭兴致也没了,很快下去了。
程琦在曲转的回廊上奔跑,筠娘子瘦弱的身影在垠白里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筠娘子这一走,天香仍然抱有一丝侥幸:“都是天香的错,太太要打要罚,天香绝无怨言。”
现在来示弱,终究太晚了呵!
江氏的眸光定格在天香的窈窕身段上,不轻不重的给她判了刑:“行了,我看你是没学会怎么伺候人罢。别说我这个当家主母苛待你,你这性子是该收一收了!这样罢,你先服侍服侍张举人罢——”
江氏都懒得委婉来说了,瞥了一眼张举人家的,“先生费心,你们刚好缺个使唤丫头。这个天香就交由你来发落了!”
天香是连寻死觅活的心都有了!
天香哀嚎:“天香心里只有老爷一人,等老爷回来见不着天香——”
赵嬷嬷堵住她下面的话:“你当年离开程家的时候不是说只有我家老爷一人么?合着现在心里就宋老爷一人了?”
江氏看天香一眼都嫌恶心,恨不能立马把她打发了去:“行了,我这还没把你送人呢,你哭爹喊娘作甚么?我只是叫你先学学服侍人的道理,等老爷过来,就能更好的服侍老爷不是?”
江氏可是把这昧着良心话说的冠冕堂皇。
天香是程老爷送给宋老爷的不假,赠人与妾可是美谈一桩。但是若教她服侍了下人,宋老爷还会要她吗?
这身子要是被下人碰了,以后这辈子怕就是服侍下人的命了!
天香又把乞求的目光投到张举人家的身上。张举人去哪里教书都带着她,她定然不会愿意一个妾来分享自个的丈夫罢?
很显然,天香又失算了。
张举人家的很领情,感激道:“太太真是仁善大度!我定不负太太所托,好好教教天香规矩!”
江氏直接命人把天香的嘴巴塞住,由着张举人家的领走。
天香眼里的绝望,让赵嬷嬷心下快慰,片刻凝思后,匆匆下去换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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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烛火灼灼。
宋禄家的服侍江氏净面。江氏只着白色的绸缎中衣,搁下帕子后,卸了妆的脸上分明有了皱纹。
江氏揉了揉眼角,似乎这样便能摸平整再回到做姑娘的时候。天香青春貌美的身影一闪而过,江氏唇线抿了抿,眼里精光乍泄。
这个天香打发的对!
宋禄家的有一丝迟疑,“老爷可是说过让太太好生对待天香,太太这就给打发了,回头老爷问起来——”
江氏反倒笑的云淡风轻:“天香得罪了赵嬷嬷,就是得罪表少爷。而我,不过是给表少爷薄面处置了她罢了!难不成老爷还要问我的罪不成?”
宋禄家的还是拧眉,有些诧异:“太太向来由着老爷,这些妾不过都跟小孩家家的玩具一样。老爷难得把天香看的重了,我觉得太太这样做得不偿失。”
江氏抬起腿,宋禄家的顺势低身给她脱鞋。
江氏冷哼:“别的妾我都能容得,这个天香我绝对留不得!一个骚浪蹄子,在家窑的炉边就跟老爷滚做一团。老爷烧瓷都把她给带着。可是偏偏被我给撞见了!”
宋禄家的不解江氏的怒火从何处而来,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第一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