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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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年前，我在离家十里路外的中学上学，星期六中午放学回家，星期天下午返校。

    我家没有自行车，我就靠双脚来回丈量。

    去学校有两条路：一条大路，一条小路。大路平坦，但要绕远；小路坎坷，却近得多。因此，我的双脚便得以在小路上起起落落。有时刮着风，有时下着雨，有时被阳光照着，有时被雪花裹着。一个少年，独行在这条羊肠小道上，不觉一点疲劳，没有半分孤单。我激昂的生命，就在小路上沸腾着。我记住了小路，记住了小路上的坑坑洼洼，记住了小路旁的花花草草。像一棵树，我长高了，长大了，而小路依旧风尘仆仆，承载着它应该承载的一切。

    上学的路上，要过一条小河，河水不深，但一年四季流着。沿着小路，有一溜形状各异的大石块一直铺到河的对岸，两石块间刚好隔着一小步的距离。夏天，我便光着脚丫，提着裤腿，避开大石块，踩着河底的鹅卵石趟过河去。凉凉的河水滑过肌肤，那份清爽直沁肺腑，真有说不出的惬意。寒冷的冬天，我就只能小心地从光滑的大石块上试探着往前挪。石块像个卧在地上的醉汉，摇来晃去，我的腿便颤颤的，半天才挪出一步。如果稍有不慎，就会湿了鞋子或是裤腿。

    一个冬日的午后，阳光暖暖地照着，我沿着小路，很快来到了小河边。河里本来结着冰，这几天天气转暖，那点薄冰早化作流水，一路欢唱着奔向下游去了。我的双脚，小心地踏上了光滑的石块。一步，两步，我慢慢挪到了河中央。忽然脚下一滑，我赶忙蹲在大石块上。望着脚下的流水，我的心咚咚地跳个不停。可是，我望见了什么呢？我看见河底的鹅卵石上，满披着绿油油的水藻（我们管它叫青菜）；水流一冲，它们就像一面面绿色的小旗子在水底招摇。整个冬天，我从没有见过这样可爱的绿色。我抬头望望天，高旷得寂寥；再望望河的两岸，枯树，干草，哪儿有半点生命的气息呢！而我脚下的水里，那份绿是三月的小草，夏日雨后的绿叶所无法比拟的。哪里有这么鲜嫩、这么纯真的绿呢？况且是在这严寒的冬天。如果说这绿色让我一下子想起什么的话，那就是生命。对，这应该就是生命最初的颜色！闭上眼睛，画面里是一片草地，一群活蹦乱跳的孩子，张扬着双臂，任口哨声和嬉笑声化作满天飞舞的风筝

    我把手慢慢伸进水里，手指所触，是一份柔软、滑嫩、似有若无、如梦如诗的恬静；但我分明感觉到，生命在我的指缝间荡来荡去。

    是春天躲到这里，孕育了鲜活的它吗？

    站起身，我觉得浑身舒畅；我想呐喊，想高歌，想在无垠的田野上尽情地奔跑、跳跃，点燃我生命的激情。

    直到现在，寒冬里的那抹绿色，还一直铺在我的心底，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