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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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院里住着位姓姜的人，大名姜涛，小名也是。

    日子过得飞快，眨眼间，姜涛便由最初的“姜伢子”到“小姜”再到“大姜”最后终成“老姜”了。

    “姜还是老的辣！”一听人喊“老姜”我便想起这句话。

    其实，我们院里的“老姜”并不辣，不仅不辣，细细品味，还有点甜，有点酸，有点咸

    二十六岁那年，老姜结婚了。新媳妇姓白，脸蛋白里透红，身材苗条得如一棵青青的小竹。婚后三个月，白娘子和本村一英俊小伙暗里修成了共枕眠的缘分。老姜从此便独立了，自由了，成了孤家寡人

    老姜三十岁上学会了抽烟，先是一天一支，后来一天半包，一包；再后来，老姜抽出名堂来了：早晨一支烟点着后，直到深夜睡觉前，这支烟绝没有灭的时候；至于一天需续接多少支，怕连老姜自己也算不清了。老姜一天“一支烟”便由此出了名。

    老姜嗜茶。早晨起来，泡上一壶浓茶，边喝边不停的往壶里加茶叶，到晚上休息时，茶壶里的空间已百分之九十被茶叶填满了。老姜不吃饭可以，不喝茶准会要他的命。有一年，老姜去东北探望大伯，一路上没喝到浓茶，下车后就哆嗦个没完；幸亏抢救及时，才鲜活的到了大伯家。听人说，老姜肚里有两条虫子：一条烟虫，一条茶虫。老姜已不是在为自己活，而是在为肚里的两条虫子活着。这听起来有点吓人，不过老姜的“一壶茶”与“一支烟”一样，在本地是赫赫有名的。

    老姜早晨九点起床，晚上十二点准时入睡。起床后的老姜，过完两个小时的烟瘾茶瘾后，便于十一点左右，一边喝点革命的小酒，一边继续过他的烟瘾茶瘾。十二点后，老姜用饭完毕，夹着烟走出屋子，去做他该做的事，精神饱满的如同满月的羔羊。晚上十点，老姜又坐在了饭桌前，边喝酒，边过他的烟瘾茶瘾。两小时后，老姜便于床上，摊成一个宋体“大”字或浓缩成一个大写字母“g”

    老姜职务不高，是我们大院的管理员。我们院原是镇农技站，住着五六户人家；后来，镇政府又在院里建了三排家属院。所谓管理，无非是这里插块牌子，那里栽个木桩什么的。逢上阴雨连绵的日子，老姜便挨家串串，看看屋漏了没有。尽管老姜工资不高，但这份清闲，是一般人无法比的。

    老姜三十五岁时忽然开了窍：世人只晓得养女人；其实，哪如养些猪呀狗呀的。比较而言，猪太脏，食量又大，不好侍侯，老姜便专养狗和羊了。两年后，老姜的小院里，便繁衍了一地的羊羔和狗崽。到过老姜院子的人都说，老姜已经和羊们、狗们合而为一了。羊羔、狗崽喝奶吃食的时候，老姜就坐在一边指挥：“小黑，上那边！”“花脸，你别抢食！”那气派，真个似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夜里，老姜的床铺底下，偎依着几只美丽的狗少爷或狗小姐——老姜习惯了狗身上温暖而亲切的气息，离开了反倒睡不安稳。老姜常对人说：狗这东西，最通人性，比百分之八十的人还要懂事！我不敢苟同这个观点，但老姜调教出来的狗，确是儒雅如君子，贤良赛淑女，比人还要人的。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老姜的狗们、羊们也是如此：吃五谷杂粮，便免不了要闹出点毛病来。老姜生活中有个“万事不求人”的臭毛病，从养起狗、羊那天起，老姜便天天翻看些家畜喂养及疾病防治方面的书。等到狗、羊们真的有病时，老姜已钻研得很有些眉目了。几年之后，在老姜眼里，牲畜已少有疑难杂症可言了。

    镇农技站和兽医站对着门，牲畜得病后，到兽医站治不好的，牵到这儿来，老姜端详一阵儿，看看舌苔，摸摸胃部，配点药水，一针下去，保准见效。渐渐的，给牲畜看病的都跑老姜这儿来了。兽医站没办法，只得开了个“专家门诊”花五百元请老姜每月坐诊十天。这十天里，兽医站的人就得义务为老姜牧羊、喂狗。平时，老姜为谁的牲畜看病，谁就得替老姜照料羊们、狗们。老姜便一边工作一边过他的烟瘾、茶瘾、酒瘾

    镇上人都说：老姜这人，成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