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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茶杯,捡张椅子坐下,开口说道:“这事我知道,要说羊肉,还得数‘得月酒楼’,那味道,全县城饭店加起来也不行!你们知道厨师从哪儿请的吗?”大家当然不知道。胡言继续讲:“呼伦贝尔,大草原来的,亲哥俩,一个在‘得月酒楼’,一个在市‘红星’国际酒店,月工资5000元,还不算奖金,这哥俩在老家就是开酒店的,后来酒店一把火烧光了,就到山东打工来了。她姥娘家在我们县,曹庄的,姓李;他舅在西城办事处,外号李二秃子,上次和西城的几个哥们喝酒,拉起来,那就是一酒鬼。”
接着,胡言又发表了他对我们县烧烤店的看法,他说全县没有一家烧烤店用的是纯正羊肉,都是用羊尿浸过的猫肉、狗肉。“你想想能吃吗?”胡言头向前伸着说。
胡言又问我们吃过黄羊肉吗,我们几个都是一脸愕然,不仅没吃过,连听都没听过。别说没有,就是有,就我们那点工资,好像也不太适合。胡言又讲他和几个伙计到甘肃吃烤黄羊的细节,说那才叫过瘾,我们县城的羊肉,比起来就不叫羊肉了。听得我们心里痒痒的,大家不觉间使劲咽了口唾沫。
我们学校不大,离县城说远不远,但消息有点闭塞,幸亏有胡言,否则,我们真是活得云里雾里,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
日子原本可以这样丝丝缕缕地扯下去,可是在讲过烤黄羊的那个下午,胡言忽然出了车祸,抢救了近10个小时,命是保住了,医生说能不能醒过来还要看病人的造化。我们去医院看望的时候,胡言躺在重症监护室里,面色苍白,气若游丝,两腿直挺挺地伸着,看上去像极了一具死尸。这就是那个无所不知、口若悬河的胡言吗?我感觉后背一阵阵发凉。
从医院出来,林涛说:“我看胡言完了,都三天了,哪里还有个人样啊!”大家唏嘘了一阵,纷纷感慨生命竟然这样脆弱。
这几年,我们就活在胡言的消息里,忽然没有了他,大家觉得生活一下子没有了答案。
胡言昏迷了三个星期,这期间,我们去过两次。
胡言的手动了!胡言的脚动了!胡言的睫毛扬了扬!胡言转到了普通病房。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来,一个活蹦乱跳的胡言马上就要再生了。
我们几个相约又一次走进了胡言的病房。
我们来的正是时候,和胡言的父母拉了没几分钟,大家转过头来,望着胡言的时候,胡言竟然慢慢睁开了眼睛。
大家欣喜若狂,林涛抓着胡言的手说:“胡言,你可醒过来了,你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多少事”
胡言的眼光在我们身上扫来扫去,仿佛不认识大家似的。我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莫非,胡言失忆了?
就在大家疑虑重重的时候,同病室的一个病人家属问:跳楼的那个公安局长死了没有?
这是昨天刚刚发生的事,公安局长杀死妻子后,跳楼自杀了,当时没死,至于后来死没死,大家都不清楚。
我们刚想搭话,就见胡言嘴唇动了几下,我把耳朵往前凑了凑,终于听清胡言牙缝里挤出的是:这事——我——知道
后来我们离开了病房。
顺便提一句,我们没告诉胡言:新来的县委书记姓王,山东嘉祥人。
2012年11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