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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同志的名字外,还赫然写着个“钟山龙”当然,钟山龙是何许人我并不认得,但对这名字却很有好感,感觉到有一种大气。
而我是没有这样大气的名字的,大约因为我的父母都是农民,按照农村的习俗,遵照辈分的排字,胡乱取个能跟阿猫阿狗加以区别的符号罢了。
我常常想,假如我姓钱,家里有一大群的孩子的话,我该给孩子们起个什么名字呢?钱多多?钱不少?钱真好?钱万能?钱百万?钱第一?不!别人会把我误以为是个嗜财如命的家伙,会处处提防着我,或者处处麻烦着我。我会因此而百口莫辩。
那换个别的什么名儿呢?钱如水?也不行。别人会觉得我的孩儿定是个大手大脚花钱如流水的败家子,这样的家庭明显是家业难守,我的孩子甚至会连半个媳妇都娶不上。钱如粪?视金钱如粪土,听起来虽然有点清高,可这粪土粪土的整天不离口,吃饭恐怕也香不到哪里去。钱不要?哦,有人扬起拳头来威胁我了:“钱不要就拿出来,我要!”我的家庭会因此日夜不得安宁。钱没用?别人肯定会先狠很地给我一个巴掌,然后大骂我是伪君子,而我又没来得及培养孩子们的自立能力,赶他们到深山老林里去躲起来,过上那种自耕自食的生活。
我真是伤透脑筋。
而那个唯一让我觉得不凡的名字,却早在几十年前就让一个不凡的人给占用去了。钱钟书,钱跟书放在了一起,就将它满身的铜臭味给掩盖住了,还能散发出浓浓的文化气息来。假如钱钟书不是个文化名人,假如他只是在家种田的农夫,或者在街头卖猪肉的屠夫,或者打扫卫生清洁工,那他是不是该把这名儿让给我?
可惜我不姓钱。当然了,就算我姓钱,这名也是万万不可用的,肚里没装几本书,用这名怕是要招来白眼球和口水仗的。这点自知之明咱还是有的。
我只隐隐有些遗憾。
几个月前,我调到新的学校。开学第一天,面对着齐刷刷的陌生面孔,思索着自己俗而又俗的名字,我颇有些煞费苦心。据某位大师说,你要想得到别人的认可,就要在三十秒钟内把自己给亮出来。仓皇间我突然就想起几年前一个学生给我刻的那方印章,把我的名字刻成了几尊头尖肚大的形态可掬的佛像。加之不久前看到了一副对联,于是顺手牵来形容自己:
开口便笑,笑天下可笑之事;
大肚能容,容世间难容之人。
我一本正经地告诉学生,这就是我,能成为对联中的人就是我最崇高的追求。
学生哈哈大笑:“这可是弥勒佛啊,可老师您的形体相差那么远!”
我郑重地跟学生解释: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见得做宰相的个个都是大胖子,我心地仁慈,我心胸开阔,我积极乐观,这不正是一个弥勒佛型的老师嘛?
学生莞尔。
我则心中窃喜:这下子,终于找到了一个解释自己名字的好方法。这样一来,自己土不溜秋的名字不但增加了几分亮色,还能跟老佛爷沾上了边。那一刻,我真是自豪得仿佛佛祖的灵光就笼罩在了自己的身上一般。
其实,人为父母生,名为父母起,人生路却是要自己走的。一个无与伦比的美名,未必就见得将来要流芳百世永垂不朽;一个最难听的名儿,也不见得会使人锒铛入狱遗臭万年。人,不会因名而得福招祸,名,却真真确确是因为人才出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