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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必须小心他,子女对生活困难的父母有赡养义务。”当然赡养费不会很高,但一旦这个义务法院判定下来,每次给付时岂不是恶心到自己。
“我该怎么办?”邓思敏不知道,茫然地问。
“也许是我想得太多。”金小田有点后悔,失散多年的父女,父亲从未尽过抚养义务,未必有那么下作。对失去母亲的女儿,也许父亲会格外慈爱。
邓思敏闷闷地说,“不,谢谢你提醒,我会想的。谢谢你,陪了我这么久。”
委托人终于平静下来,可以好好地睡一觉。金小田替小邓关上房门,下到大堂,她见到黎正,此人正襟危坐,十分严肃。走到面前,她才发现他睡着了,乱了一晚,早上他提议到附近饭店开间房。金小田让他回家休息,没想到他仍然守在这里。
黎正睡着时仍然面容沉静,鼻息很轻,下巴上有一点胡子茬。金小田呆呆地看着他的脸,有一点她刚才没和邓思敏说,尽管婚姻法规定的夫妻之间的义务是互相抚养,但互相扶助一直也是法院审判时的重要原则,每对夫妻在领结婚证时该懂得从此后不仅仅是两个人在一起生活,而是必须承担起对方这个人,包括他/她的短处。
黎正,他是一个可靠的人。
“你来了?”黎正隐约感觉到有人站在自己面前,睁开眼果然见到金小田。他醒了醒神,从身边的包里掏出食物,“吃点东西,有鸡蛋,牛奶,面包,还有水果。”
金小田在他身边坐下,鸡蛋还是温热的,“你吃了没?”
“吃了。我在大堂吧吃过了。”
插吸管,剥鸡蛋,他做得很快,怎么像小黑摇头摆尾迎上来的感觉……金小田喝了两口牛奶,失笑了。
下午金小田回事务所,和往日一样所里静悄悄的,唯一不同是马主任坐在前台的电脑前,戴着老花眼镜,认真地敲打着键盘。前台小孙站在后面,指点着他,“这个字根所在的键是s。要是不知道怎么打,可以转变成拼音,你看,当输入法在拼音的状态时,字的旁边会显示五笔的字根。”
咦,勤奋好学的马主任开始学打字了?小孙抱怨过马主任要打的文件太多,总算盼来他自给自足的一天?
马主任从眼镜上方看了金小田一眼,“眼里全是血丝,晚上干吗了?”
“连夜开工,陪伴我的委托人。”金小田理直气壮地说,“别人呢?都在外面忙?”
小孙说,“今天法院有起案子,两个大状去旁听了,留我们看家。”
“什么案子?”
“离婚案,妻子抑郁症,丈夫生癌后和妻子协议离婚。女方父母拿出证据,证明协议离婚时女方处于精神分裂发病期,要求判离婚无效。”小孙正说着,两个律师回来了。她提声问道,“法院怎么判?”
“无效离婚。”其中一个律师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对其他人说,“我们的吴大状也来旁听,坐在门口,不过没等审判就走了。”
“他怎么会对这案子有兴趣?”小孙问,吴明喜欢标的高的案子,“金小状,你跟他熟,知不知道原因?”
金小田打着呵欠,“不知道。我一晚没睡困死了,先去泡杯巧克力提提神。”
她一边泡巧克力,一边听到前台那边的高谈阔论,法律的无情和有情。如果能证明精神病人不能治愈,法院会判夫妻双方感情破裂,允许离婚。否则,夫妻双方有互相抚养的义务,不能轻易抛下生病的一方。所以结婚必须慎重,对方很有可能会成为一个重担。
最终马主任忍无可忍,“你们到别的地方聊,我……本来打得慢,被你们吵得打不成了。”小孙凑上去一看,“马主任,你干吗把他们的对话打下来?”马主任摘下眼镜,颓然道,“你以为我想,不知怎么就这样了。”
金小田噗地笑出来,同时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嗡嗡震了几下,开始尖声尖气地叫,“有电话了、有电话了。”
金小田接起电话,“喂,哪位?”
“金小状,我是黄丽花,有点事想找你咨询下。”
又是她……金小田皱了皱眉,“好,你说。”又是什么事啊,黄大姐?
☆、第三十一章
自从天气转凉后,黄小和律师发现他的体重一泄千里,不管是扣着吃,还是运动不息,反正腹部以一种可观的速度鼓了起来。他摸着隆起的那块肉,不无忧伤地想,该有四五个月了吧。
年纪到了,新陈代谢慢了,他自怨自艾,“不中用了,再怎么努力也不行。”
吴明和马主任同时抬起头,三人在开一个小会,关于事务所的管理。没想到黄小和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他俩摸不着头脑之余,同时觉得不能被黄小和打击士气,不约而同开口道,“你在说什么?!”
马主任听到自己的声音带了回响,立刻反应过来,他和吴大状意见统一了。不过吴大状是事务所的合伙人,他只是普通的行政人员,所以马主任很自觉地闭上嘴,把批评的权力让给吴大状。
黄小和羞愧地一笑,“我在说我这个肚子,怎么喝水也能长肉。”
吴明很淡定,“不用担心。我会给阿姨发一张营养食谱,你按那个吃。还有,明天早上起,我会来找你跑步。”吴明信奉有好的身体才有革命的本钱,365天每天早上跑8公里路,再开始一天的生活。
番茄、黄瓜、白菜、鸡蛋、还有偶尔一见的牛肉,能生吃就不煮,能白煮就不煸炒,……黄小和已经看到未来的伙食,眼前一黑,有点喘不过气。面对老伙伴和小伙伴关切的目光,他摆摆手,有气没力地说,“你们讨论,我都赞成。”
事务所的合伙人有三个,除了黄小和跟吴明外,还有一个比黄小和更老的老律师,早已不接官司,也从来不来事务所。除了年底会计送来的分红审批表上能反映有这么个人,所里其他地方已经没有他的声音。事务所的具体工作,主要由吴明和马主任在主持,吴明管业务,马主任管后勤,两人合作甚好,黄小和负责签字盖章还有一些对外的应酬。他从法院出来的,又在法律援助处干过,在老的一辈里人脉广。
“我们所有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律师的提成太高。”马主任推了推老花眼镜,“我让小孙打听过了,有的所提成只有60%~70%,我们这最高的已经95%。当初定提成标准的时候,我们所还是小所,接的案子不多。当时为了吸引人才给出的优惠方案,已经不适应今时今日我们所的状况。”
黄小和看了一眼吴明,后者双手交叉放在膝上,一付洗耳恭听的样子。他清了清嗓子,“一下子变动太大,会不会有人离开?”吴明说,“那让他们走。”只交管理费的那帮家伙,他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他们对事务所没有归属感,没有团队精神,仗着手上有案源完全不听所里的安排,对所里安排的案子挑肥拣瘦,抢资源,却不愿奉献丝毫。
“干活的人会不会太少?”黄小和仍然下不了手,毕竟十年的伙伴。
马主任翻到笔记本的下一页,“这是我们所的第二个问题,律师多,助理少。”他翻开人事架构表,纠正自己刚才的说法,“不止少,是没有,我们所没有助理。”两个实习生考了公务员,金小田和小徐又开始独立接案,所里一下子没了干杂活的助理。光靠金小田一个人兼着做,已经不够了。马主任肯定地说,“我们得招两个助理来干活。在此之前,我可以做一部分,我个人对法律很感兴趣。”
黄小和也是中年踏上这条路的人,闻言鼓励道,“我看好你,马主任,加油!”
马主任用力一点头,“我会努力的。”
吴明不像黄小和那么煽情,说了句实在话,“有什么问题,你都可以来问我。”
“谢谢!”有吴大状指点,马主任自认不会比金小田差多少,最多比她多用几年来考试,只要努力,早晚能到达目的地。最差的情况是到退休也只是助理,对于他来说,反正只要能做相关的工作,值了。
马主任从笔记本里拿出两份资料,送到黄小和跟吴明面前,“这是我拟定的方案,如果合伙人同意,请在上面签字,我去落实具体工作。”
黄小和仔细地从头看到尾,吴明却一览而过,这是他和马主任商量过的方案,只差说动老板。黄小和签字后,吴明也签了字,马主任收起来,“电子格式的文件我已经发到两位邮箱,这个我扫描后发给大家,找个时间讨论实施。”
黄小和仍然有点不放心,“要是大家反对意见太大,我们再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