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似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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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密如注，天和地都分不清了，我和妹妹睡在用板凳和木板拼起的床上。妈妈说，起床了，被子折下来洗。

    “下这么大的雨，洗什么被子啊，干不了，就是晾干了也有股难闻的味道。”我说。

    我的反驳无效。

    妈妈在套间里搓洗被单，妹妹穿着我曾穿过的白底淡紫色圆点连衣裙在洗白色运动鞋，奶奶在灶间唠叨着闲话，我看着脚上的青色运动鞋，心里暗自庆幸不用像妹妹那么辛苦，要老是洗鞋。客厅里十四英寸熊猫牌黑白电视机里正在唱歌。

    “也挣扎也牵挂也不是办法，爱也罢恨也罢算了吧”熟悉的歌手正搂着舞女摇头晃脑唱得极投入。

    好熟悉的曲子，熟悉得令人心痛。

    忽然想给某个人打个电话，拿起话筒，又想起来，他知我回家了呀，为何不给我打。放下话筒，继续看电视。

    歌声更加清晰，字字句句地演绎着无以言诉的沧桑，我睁大眼，却是模糊看见了一个男人的影子。

    “起床了，我去上班。”他说。

    我揉揉眼，一下子思绪纷涌。天哪，竟是梦，只有梦里的歌声是真实的，从客厅里传过来。

    “挥别的种种挥不去的种种，毁不了被淹没一往情深，忍已无可忍恨不得别人，害人的迷人的痴情人，也挣扎也牵挂也不是办法，走也罢留也罢错了吗？今天涯明天又天涯”

    便想流泪，是多久没听过这首歌了，竟在再听的时候，已物是人非，梦里天涯了。人在离家千里之外，梦中家里的房子还是我少时的，早已没了，换了小洋楼；黑白电视机、木板床，妹妹的白运动鞋，我的青运动鞋，那条白底淡紫圆点连衣裙都不知是哪一时代的事了，而多少年一直在灶间边忙边唠叨的老人，却已如灰烬，与我阴阳相隔。

    都是我这一世都寻不来的东西，寻不来了，梦里不知身似客，不知道，经年已历尽万种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