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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手中掌着一盏油灯,她看着油灯的火光,忽然道:“我听过一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厨艺十分高超的厨娘的故事。这个厨娘小时候家里很穷,可她却喜欢做菜。因为她年纪太小,拿刀的时候总是切到手,而她身边的人从不会因为她切到手血流不止而心疼不已。往往她哭声越大,再被人看来就越像个小丑……哦……小丑的意思,大概就像戏班子里那些戏子一样,把自己扮成一个丑角逗人欢乐。所以那个孩子从那以后,再也不敢在有人的时候练刀法,更不敢在人前哭。不是不想哭,而是她知道,没人会因为她切一次手,哭一次鼻子而心疼她。”
身边的男人似乎有一丝僵硬,连带着语气也有些僵硬:“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如意笑了笑,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柔软:“后来那个孩子长大,常常被人指点,说她不近人情,愚顽不通,性情古怪,自恃手艺好,便不将人放在眼里。可没人晓得,这些表象,也许都是被这些指点的人给逼出来的。他们将她变成了这个样子,却要责备她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看了看身边的男人,幽暗的灯光中,两人的目光都有些晦暗不清。
“可是只有这个孩子知道,她曾经最希望的,是在她最困难,最难过的时候,能有个人出现帮她一把,即便只是一句鼓励的话,也是好的。不知道怎么的,看到你刚才那个样子,忽然就想起这个故事了。”
如意把油灯放在矮桌上:“白日里光线好,在屋子里头走不至于撞到个什么,晚上这么暗,你想走一走还不点灯,身上本就有伤,你大概是不怎么想痊愈了吧。”
江承烨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如意指了指矮桌上的油灯:“这个给你留在这里,我真的没骗你,白日里晒晒太阳在院子里走一走比现在这样更好。稍稍活动一下就好了,早些休息吧。”说完,她不再逗留,因着她没有了油灯,所以走出去的时候是摸着黑出去的。
“何如意。”安静的房间里,男人不其然的叫了她一声。
如意摸到门边,回头望了望站在幽暗灯火里的男人,等着他的下文。
不知道等了多久,就在如意以为刚才是自己听错了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再次开口,醇厚低沉的声线清晰地说出两个字:“多谢。”
如意怔了怔,旋即笑了出来:“不谢。”想了想,加了句:“若是你在一个月之内完全康复,我给你做一顿全鱼宴怎么样?”
高大绝色的男人似乎轻笑一声,道:“好。”
------题外话------
嗷嗷嗷嗷!
沉溺在这个醉人的夜晚~无论你们是否有触动~这里都有一句
“自嗨的小安子~深深的醉了~”
☆、第七十七章细思索终定疑犯
山间的竹屋中缓缓升起袅娜青烟,伴随着枝头鸟叫,竹屋的后院,娇小的女子手持着一柄铁铲子,翻炒着大锅中的铁砂。一边的空地方摆了张凉竹椅,挨着凉竹椅还支了一个小棚子,小武恭恭敬敬的奉上一杯茶,站在一边看了看如意:“姑娘,歇一歇来喝杯茶吧。”
如意还在一个劲的翻炒着,恍若未闻。小武还想叫她,封千味伸手将他拦住。
两人已经听闻了镇上发生的事情,对那些流言也多少知晓了一些,如今她虽说手艺超凡,却也被暗中之人给盯上。且不论对方的势力有多大,光是敌在暗我在明这一局势,就十分的不妥。
眼见着她的铁砂铲的越发心不在焉,封千味终于摆手叫停,把人叫到这边来吃茶。如意也不推拒,丢了铲子,一边揉着肩膀一边若有所思。
封千味给她拿了个茶缸子倒了凉茶,又将新配给她的药交给她,说道:“你的事情我多少听说了些,虽说阵仗闹得有些大,可终究不是个山穷水尽的境地,你没必要摆这么一副绝望的脸色罢。”
如意不曾真正学过医,是以封千味的用药究竟有多珍贵她并不大清楚,只知道自自己如今的体力比起从前绝对是好上了许多,他于自己也算半个长辈半个恩人,是以如意打起精神来好好地回他的话:“先生,一个人想要变得强大,到底该如何做到?若是毕生时间都用在无用的道途上,还有回转的余地吗?”
封千味灌下一大口茶,爽快的砸吧一声:“你指的无用之途,所谓何途?”
如意不答话,微微皱着眉头。她这副模样,连带着这几日的流言,封千味用膝盖就能想的七七八八。他哼笑一声:“丫头,须知这个世上有许多条路,个人所选接不一样,虽说殊途同归者少,但有一点你须得明白,那就是无论你选的哪一条路,都绝不会是一条无用之路。”他顿了顿,索性帮她将话说了出来:“你近日的确是有些小麻烦,可这些麻烦的确是微不足道,东桥镇不过是一个小地方,然天大地大,一山高过一山,一强盖过一强,如今你遇到的兴许会是日后的冰山一角,你便已经作此模样,看来老头我还是高看了你!”
如意微微有些激动:“不是这样!先生说的不对!”她出语反驳,令封千味有些意外,挑着眉看她,示意她说下去。
如意深吸一口气,道:“近几日,有人告诉我,若是想要找出那些幕后黑手,仅凭我现在的能力根本就是痴人说梦。我原本不服气,可如今却越发这么认为。我拿的是砍瓜切菜的菜刀,他们握的兴许就是杀人嗜血的宝刀,我看惯的是鸡鸭鱼肉的菜谱,人家看惯的是盘根错节的账目,我不擅长这些,若是要我从头学起,只怕我爹娘的坟头都该长草了!我虽不服气,却也不得不承认,那些我自以为是的花招子,根本就无法令我立足,我根本就不懂得如何在这个世道生存,却异想天开的要去做出一番成就。”
封千味听她说完,看着她当真有些沮丧的神情,这才不紧不慢道:“你这样想,其实也不对。”
如意不明所以的看着封千味,封千味起身走到一边的灶房,叼着烟斗随意的抄起一把刀走了过来,放一落座,手势快的令人看不清,只闻的“轰”的一声,一边支着的小凉棚的支杆已经被砍断,应声而倒,扑起一地尘土。“铿”的一声,等如意移开挡在鼻间和眼前的手臂后,他手中的刀已然入土三分,以一个凶残的姿势立在那里。
凉棚倒下,艳阳一泻而下,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境,梦醒过后,唯余这一地残破令人胆颤。
封千味将烟斗放在一边,又喝了一缸子茶:“你说厨子不及那暗中之人厉害,我却不怎么觉得。我来问你,厨者刀法有几何?”
如意看着那阴森森的菜刀,认真道:“常用的有切、片、剁、劈、拍、剞。每一类当中又包含许多种刀法。”
封千味捻捻小胡子:“这你倒懂得很多,可有一点你还不懂。你说厨者无用,遇此事端也只能长吁短叹,可老头我却觉得,一个厨子做到最厉害的时候,她自己便是刀俎,那些送上门来的,皆为鱼肉。切片剁劈拍剞,随你心情,任意处置。”
如意微微一怔,似是被他这句话给震住。封千味颇不解气的瞥她一眼:“你说你看的皆是肉食菜谱,可你曾经不是说,掌勺之人,犹如行军作战的主帅,样样都需精通?你当时说那番话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自己无用?就因为你当初没能遇到这样一个境况,所以声音就大了?”
封千味将茶缸子往她面前一放:“须知精深博弈之人,看待人生亦当做一盘棋局,众人皆为棋子,唯他一人执棋布子,上至皇室贵子,下至文人世家,皆以棋喻人生,便是存这个从棋道中堪破世事,方能行的稳健的心思。”一指茶缸子:“非但是博弈之人,即便是善于烹茶之人,人世百态与他而言便如同茶中滋味。然火候,滋味皆在他手中,孰浓孰淡,孰涩孰香,总之,这世道什么滋味,都能由他的茶中烹出。由此及彼,真正能将世道的种种容于一本酸甜苦辣咸聚集的菜谱之中,万物皆可为鱼肉,任由你下刀。你若当真要舍了这些去学什么经商之道勾心斗角,才当真是多此一举!”
如意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那只茶缸子,伸手将其端起,学着封千味的模样大口一饮而尽,爽口的凉茶一路从喉头灌入胃中,一口下去,舌上渐渐品出些微微的涩,她学着他砸吧两口,两颊的腮腺处又溢出些甘甜。
小武认命的将一边的烂摊子收捡好,封千味瞅了她两眼,起身走到大锅边倒持那个铁铲子:“现如今看来,你的功夫已经到家,只是身体的负荷尚且与你的能力不等同,令你炒砂,也不过是为了练一练你的臂力,其实无需我多言,你自己心中也清楚,也罢,如今往后该怎么办,你自己好好想想。”
封千味去了前院,小武收拾好东西凑到如意身边:“姑娘,先生说话总归是直白伤人些,却不曾有过什么虚与委蛇的做派,先生今日……”
“是金玉良言。”如意接过他的话,诚恳道。
日头升高以前,如意告别封千味,在封千味指责她连一顿饭不做的骂咧声中离开竹屋。她出了树林,便直接去了镇上。
镇上依旧是繁华热闹,并未因为少了一个何如意而有何翻天覆地的变化,若说有什么变化,大概就是百味楼中的生意再无前些时候那般火爆。
如意进入大堂的时候,有小伙计一眼就瞧见了她,忙不迭的和她打招呼,这一招呼,就将许多人的目光扯了过来,有些喜欢她做的食物的老食客几乎日日都来,只是日日都没等到她,如今一见到人,自然是喜上眉梢的问她是不是今日要做新的菜式了,如意笑着回应了几句,直接去了后院,将一片追问挽留声留在身后。
烧毁的厨房已经开始翻修,早已经找不到当日的模样,一边的大厨房里,百味楼的几位大厨正在掌勺烧菜,一干伙计来来去去的帮着打杂,似乎都忙得连眼皮子也不曾抬一下。
“师父!?”一声惊呼从身后传来,小四挑着一担水进来,几乎热泪盈眶!如意见到他也是很开心,其他人都在忙,如意就将小四带到侧门边细聊。
小四见到如意很是激动,当初如意在百味楼风光的时候,他跟着如意便十分风光。现如今,如意被人暗算,元凶未除,外界又传言谁请了如意都会遭到报复,她无法回来上工,从前那些嫉恨她的人畅快之余,便将小四一并排挤了。
“师父,到底是谁做的这样的坏事!害得你不能来上工,我……我很想你!”男儿有泪不轻弹,小四这个眼泪,却弹的很是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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