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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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是我父亲。山是我母亲。

    大山生我，大山养我。山里喷香香的小米壮实了我的身子，山里甘冽冽的泉水滋润了我的心。山上的木材做梁，山上的石头垒墙，山上的蒿草苫顶——大山就是我温暖的房。枕边听得见山泉唱，烟筒连着山腰的云。学话学的山里音，又憨又直肚里有啥嘴说啥。学步走的老山道，山高眼不晕，坡陡腿不软。

    大山象厚厚的茧、暖暖的巢，紧紧地抱着我、护着我。

    前岭有爷爷栽下的树。后山有祖爷爷睡觉的丘。东坡有爹种的谷。西岗有娘点的萝卜。曲曲弯弯过沟爬坡的羊肠道上，印满了山的儿女们一辈又一辈的粗朴而至情的故事。

    大山象高高的墙，重重的壁，牢牢地遮着我，挡着我。

    日出月落，总是那一疙瘩天。出门进屋，总是那一巴掌地。山外是一个遥远的传说，山外是另一种世界，妹的跑调的流行歌、弟的多彩的梦，都无法把那个世界描述清楚。山太高，山太厚，坚硬的山石撞伤过一双双稚嫩的眼、硌痛过一颗颗渴求的心。于是我常常闭了眼，闭了眼，大山就渐渐变得很轻、很薄、很远、很淡。

    头回出山我就象离圈的马驹出笼的鸟。顾不得抖不落的山风拽衣，顾不得扯不断的山溪拦路，我一双脚急切地把自己与山的距离拉远、拉远于是我见到了辽远的天、踏上了平坦的地、呼吸了新鲜的气息、经历了喧闹的世界

    山外的世界很精彩。山外的世界很诱人。然渴望成真、冲出山口置身山外的我，面对这个世界却又怅惘若失。外面的天地虽广大，却又空旷得无所依托；外面的世界虽繁华，却又花哨得有些失真；外面的世界虽近在咫尺，却有显得那般遥远，陌生。外面的世界就像画一般单薄、梦一般模糊

    于是我强烈地怀念起那刚刚被我抛在身后的沐着阳光的大山、和枕着大山微微瞌睡的小村。

    一阵大风荡过，从遥远的地方带来山的气息，亲切得一如爹的吆喝、娘的唤、和爷爷豁牙露气的山歌老调儿。回头，淡远的天际雾霭如幻，找不到熟悉的身影。我感觉有泪要流——刚才离了大山，我就已想家了

    揉一揉眼，大山便仍在了眼前，依旧高大、厚重、真切、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