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说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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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了么？吃什么？哪吃去这些家里外头很平常的一些招呼。人似乎专门为吃而来。婴儿一落地便啊哇啊哇要吃，能喂他奶便认准是娘。幼儿则充满口腹之欲，什么都想往嘴里塞，没有什么比吃食更能引诱他们动心。一颗糖、一块糕就可以把他们惹得悲伤异常，又可马上哄得他们欢喜万分，也能很容易把他们拐出去卖掉。人长大之后，欲望繁杂起来，但还是以吃为主。人生在世，吃穿二字，这是人们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谁若少吃一顿，过后许久还会想来肚里难受。过去称做官的为衣食父母，可见做官最基本的功能就是让百姓有吃有穿。做官的自己也是千里去做官，为了吃和穿。打听别人做事，习惯问是吃哪碗饭的。混碗饭吃，一般人也常常这样解释自己做事的动机和目的。人老了牙豁了舌木了，吃东西少滋寡味，可还是要该吃的吃点，该尝的尝点，说是吃一口少一口了。甚至于最大恶极的死囚，临刑前也要给碗红烧肉，让他做个饱死鬼，可见吃于人之重要。

    常言说一户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其中有六件是可直接如口食用的，余下一件还是用来烧饭的，说来全是围绕一个吃字。除了维持生命所需之外，吃的另一大功能就是享受。人们很实惠，很看得开，什么功名利禄全是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惟有吃进口咽下肚的才是自己的。于是乎，人们刮肚搜肠算计着吃。吃些什么，什么能吃，怎样吃好，都能怎样吃于是吃了一样又一样，吃了一茬又一茬，吃了一辈又一辈，多少辈子后就吃出了花样层出不穷、味道千变万化的美味佳肴，并美其名曰饮食文化。人们平素也是吃字不离口。首先解释为什么要吃，说食色性也；然后告诉吃什么，说天上带翅的飞机不能吃，地下带腿的板凳不能吃，剩下的都是可以研究入口的；接着又传播吃的方法，有茹毛饮血生吞活剥法，有狼吞虎咽囫囵吞枣法，有细嚼慢咽浅尝辄止法，并且又鼓励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要吃了五谷想六谷，要吃着碗里瞭着锅里的。

    由于不断地吃，人们的嘴巴不断发展扩张，人们也已嘴大为美，因为嘴大便可多吃快吃，有句成语叫嘴大吃四方。且嘴大多可做官，人们常说当官的嘴大，而当了官后更可以到处白吃白喝，吃得嘴巴越发夸张。男人嘴大，就占了便宜，就当官做老爷，就吃便天下。女子嘴小，就吃了大亏，就没力气走到大门以外，就当婢做奴。她们不甘心，便发明一种口红把嘴部涂抹得很大很突出，象刚刚茹毛饮血过，于是女子们也扬眉吐气地和男人平吃平喝。由于不断地吃，人们的口味越来越高，五谷杂粮不屑一尝了，天上飞的吃全了，地上跑的吃遍了，河里游的不嫩了，海里生的不鲜了，林里长的吃烦了，草里爬的吃腻了，有人就去吃瓷、吃铁、吃玻璃。

    由于不停地吃，一些人的胃口也越来越大，似乎已把一切好东西都列入了可吃之列。当然一般人吃了上顿有下顿，有肉有鱼也就够水平了，而一些款腕们则必须吃金吃银吃钞票方显阔气，甚至还要吃人。听说老辈子闹大荒，人们吃草吃树吃泥土吃石头，饿极了也有吃过人的，不过多是吃死人，或是把养不活的孩子互相调换了和着眼泪吃。但现在有些人则是专吃女人，专吃年青女人，专吃漂亮女人。据说他们的食谱里有道美味叫做秀色可餐，讲究肤如凝脂，面若桃花，樱唇杏眼，棒奶肥臀，白嫩嫩，水鲜鲜，香喷喷，娇滴滴，色香味声俱全，宴席上少了这道菜就太不够档次了，他们有句成语叫无妞不成席。当官做领导的也要吃饭，但个别领导嫌普通饭菜口味欠佳，营养欠丰富，吃多少肚里也发空，他们就想方设法补充些别的东西吃。过去讲究将军吃马宰相吃船，但船马都已不时髦了，现在流行吃公款、吃贿赂、吃房子、吃汽车——总结成一句话就是吃权力。个别领导把权力比做一盘一般人尝不到的美食，一旦拥有便要快吃猛吃足吃，他们有句成语叫有权不吃，过期变馊。还有人没钱财也没权力，却又眼馋嘴馋得紧，就蹭吃、巧吃、骗吃、强吃。吃常了吃惯了吃上瘾了，有的不吃就难受，吃不到不好活，有的想不吃又不得不吃不能不吃，有的是不吃白不吃吃也白吃白吃为啥不吃。于是吃得天昏地暗，吃得脑满肠肥，却又越吃越饥，越饥越吃，天若不高，也要啃下半边，地若不厚，也要嗑去一角。

    吃饭原本为了生存，但物极必反，吃得太多太过反而会危害生命。刚出狱的久年囚犯见了饭食如狼似虎，如一味让他尽情去吃，一下撑死也不足奇。民间村妇挂在嘴边的一句恨话叫吃死你，咋听荒唐，却非毫无根据的咒语。孩子们不住嘴地吃会积下食火，导致厌食、消化不良以至其它疾病。大人们一味贪吃，一不合适也会造成腹涨跑肚，受些小罪营养过胜还会成为身体负担引发多种疾病甚至危及生命。当场牺牲于盘下樽前的贪吃烈士也不是绝无仅有，说起来是人吃饭，可吃得太多太过，饭也便把人给吞吃了。人吃五谷杂粮免不了得病，鱼吃多了生火，肉吃多了生痰，何况汽车洋房金银钞票这些本不能吃本不该吃的东西，一旦吃得病发恐即无可救药。为一时口腹之欲而失了根本丢了性命，傻子也不会说值。僧侣们为去杂念消尘欲便吃斋吃素吃豆腐，仙道们为求长生而弃食避谷远离人间烟火。我等饮食男女做不成神仙，饭还是要吃的，吃得好些全些营养丰富些都不为过。但一口吃不了个胖子，好东西也要细嚼慢咽方能品出滋味。要吃自己该吃的那一份，要吃自己能吃的那一份，要有节制，有寸量，要知道自己能吃几碗干饭。太馋、太贪，口舌太勤，胃口太大，吃得口舌生疮，吃得肠胃发炎，吃得伤了身子做了病时，才知道病从口入，才知道贪多嚼不烂，好吃难消化，可是已嫌迟了。

    老百姓说油吃多了不香，蜜吃多了不甜。老百姓说想吃果先种树，想吃蜜先养蜂。老百姓说饭是自家的香甜，菜是自栽的新鲜。老百姓说吃饭少一口，活到九十九

    闲闲碎碎诌了一堆吃话，肚子也就叫了。想想今日无鱼亦无肉，便唤老婆：大嫂，来碗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