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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府门就吩咐不许声张,别叫人知道他回来了,然后就要找陈皎宁来问话。若不是他到的时候,陆静淑派来的人恰好就在陈府门房里,这消息还真就没人知道。
听说陈皎宁带人去寻陈皎明了,陈希炳这一路上压着的火就涌了上来,先把管家骂了一顿,说我信里不是写了吗?让你们关着门等我来,你怎么就把小姐放出去了?
管家不敢吱声,等陈希炳骂够了,才回话说,郝家少爷陪着四小姐去的,公爷别担心。
陈希炳更火了,在他眼里就从没把郝家算自家亲戚。郝罗博是赵王的伴读,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别说他们家现在跟苏家订了姻亲,不应该跟赵王搅合到一块,就算是没有苏家这门亲事,他揣摩上意,也知道赵王绝不是他该结交的!
就皇上现在那架势,眼睛里除了皇后和四皇子,哪还有旁人?明哥儿自小在这些正事上就不长脑子,动不动就感情用事,他跟郝罗博算得上有什么交情了?连正经连襟都不是,居然托他照应宁姐儿,真是笨的让人生气!
可是再笨,明哥儿也是他的嫡长子,现在生死不知,陈希炳也是心急如焚。到底是谁敢动他曹国公的世子呢?他这一路走来,边寻人边调查,现在已经基本确定是有人想要明哥儿的命,而非什么劫匪临时起意想谋财害命了。
找不到女儿,听说侄女还在府里养病,陈希炳打发人去问了一番,又把陈皎华身边侍候的婆子和丫鬟都叫来问话,把张府的事情问了个清楚。问完又问董家的事,刘妈妈心有顾虑,这些天她也听府里的人说公爷和夫人一向感情不错,想着疏不间亲,推说董家的事她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董云珂曾经跟着张一杰来见过陈皎华。
陈希炳正要再细问,外面忽然闹起来,他心里正火大,扬声问怎么回事,守门的婆子就战战兢兢进来回道:“公爷,四姑娘身边的采莲求见。”
“采莲?”陈希炳对这个丫鬟有印象,是常跟着女儿出门的,“怎么她没跟着宁姐儿一起去?”
那婆子小心答道:“四姑娘留采莲照应大姑奶奶,没带着她。”
陈希炳皱眉:“问她什么事。”不好好照顾着华姐儿,来求见他做什么?
婆子头垂得更低了,低声回道:“她说,有要紧下情回禀。”
难道是宁姐儿交代了她什么事?或者是张家和董家的事?他看这刘婆子吞吞吐吐的,似乎藏了话没说,就挥手让她们先下去,把采莲叫了进来。
采莲一进门,先扑通跪倒,砰砰砰磕了几个头,然后哭着低声说:“公爷,您一定要给世子爷做主啊!”
陈希炳非常惊讶,但一瞬之后,他就怒道:“你嚎什么?你是个什么东西,谁许你这样胡说八道的?”竟敢到他面前来替明哥儿哭,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跟明哥儿有什么首尾呢!
“公爷息怒,奴婢自知身份卑贱,人微言轻,但奴婢接下来所说,句句都是实话,请公爷听奴婢一言。”采莲说着又磕下头去。
陈希炳本想立刻让人来拖她出去,但现在看她又像是真有话要说的样子,就冷笑一声:“说!”
采莲抬起磕的通红一片的额头,膝行几步,望着陈希炳肯定的说道:“公爷,世子一定是叫夫人给害了!”
“住口!”陈希炳勃然大怒,抓起手边的茶盅朝着采莲就扔了过去。
采莲不躲不闪,任凭茶盅砸中她的脸颊,温热的茶水洒了一身,却始终一动不动,她不等陈希炳再说什么,飞快的接了下去:“公爷容禀,奴婢并非妄言,夫人实非平日显现的那般贤惠大度,她不但冷待大夫人,还一心欺辱大少奶奶,就连四姑娘,夫人也是一心想纵的姑娘不懂事,好衬托五姑娘年幼知礼,更买通奴婢,要奴婢哄着姑娘胡闹,好让公爷厌恶……”
陈希炳再忍不住,起身抬脚就在采莲肩上踢了一脚,把她踢的一个趔趄,歪倒在地,然后亲自走到门边,看着伺候的人都离门远远的守着,才转身问:“你说夫人买通了你哄骗四姑娘,难不成你现在是良心发现,想自己认罪伏法?”
采莲在陈希炳问话的功夫里,已经又重新跪好,听了他的问话,又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回道:“奴婢自知罪孽深重,辜负了四姑娘的信重,实是不忠至极……”
“别废话!”陈希炳不耐烦了,“先说你为什么出首诬告夫人。”
采莲已经磕头磕的自己有些晕了,听陈希炳这样问,先怔了一下,才分辨:“奴婢今日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诬告。奴婢今日说出真相,只因夫人下手害了世子。”
陈希炳目光冰冷的看着她,问:“世子好好的,夫人怎么害他了?”这消息他可没叫散播的府里都知道。
“四姑娘几日前匆匆离府,临走都没跟奴婢交代话,府里虽然一切如常,前院管家等人却面带忧心,世子早就该到了却没到,公爷突然回来……”种种蛛丝马迹,都显示府里出了大事,况且,“夫人那边安排的与奴婢传递消息之人,让奴婢只管挑动姑娘去董家闹,说公爷这次必定是要彻底恼了姑娘,再也不肯原谅她了……”
公爷一向宠爱四姑娘,对她甚至比对世子还多疼几分,要只是这次闹出的这些事,实在不足以让公爷从此厌恶四姑娘。采莲把这些事一串联,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可是夫人那边知道她的心思,是不可能告诉她世子出事的,于是她也只是默默猜测,直到今日公爷突然进府,她才能确定,世子确实是出事了。
只有这个原因能解释清楚一切的事。世子迟迟不到;姑娘扔下府里的大姑奶奶不管,匆忙带人离府;夫人笃定公爷会从此厌恶姑娘;公爷突然来到……。是啊,若是世子这次途中出了事,姑娘又在长安闹成这样,公爷就算再疼爱姑娘,恐怕也会因世子的缘故迁怒,从此再也不喜爱姑娘了。
采莲把自己分析的夫人的盘算跟陈希炳都说了,又坦白夫人对四姑娘的布置:“……最开始是老夫人和您拦着,她不能插手。后头夫人就索性不管了,只一味娇惯四姑娘,不论四姑娘做什么都说好,有什么好东西,都送给四姑娘先挑,还让人出去传话,说夫人发份例从来都紧着四姑娘,连四季衣服都不如四姑娘做得多……”
这些话陈希炳也听过,当初只觉得这董氏还真懂事,现在听采莲一学,才觉出不对劲。
“夫人对族中女眷一向慈和,于是外面就传是四姑娘骄纵,欺夫人宽厚,别说孝顺了,恨不能压夫人一头才舒坦。当初关吕两位姨娘的事,也是夫人有意在四姑娘面前露出疲态,又让房里丫头向四姑娘哭诉,才激的四姑娘出面训斥了两位姨娘。也是因这个,外面都说四姑娘脾气大,连您房里的事都敢管……”
桩桩件件,陈希炳没有不知道的,可从采莲嘴里说出来,却全不是他当初所以为的那样。
曹国公府当初以军功获封,陈家自然就走的是武将的路子。陈希炳自幼习武,行事就有些武人的不拘小节,原本家里给他规划的路线是进卫所领兵,然后慢慢熬资历,所以他大而化之也不算什么不好。
谁知道大哥一病去了,他反而袭了爵。陈希炳觉得肩上担子沉重,不愿堕了祖先威名,从此收敛心性,学着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公府继承人,于是一心上进,家里琐事一般是不放在心里的。
只有当初董氏刚进门时,他想着一双小儿女可怜,知道要冷眼看看这人如何。不过那时老夫人还在,也有人帮他盯着,到底没花他多少工夫。后来老夫人觉得董氏还算本份,就把家务交给了她管,他也跟着放心,让董氏生了孩子。
时日久了,见她对明哥儿和宁姐儿比对亲生的还慈爱,外面名声也不错,就放了心,专心于仕途进益,不再多管家里的事了。谁能想到后宅里这些琐事背后,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采莲知道他还将信将疑,就把当初夫人是怎么找上她的,中间是让谁跟她联系的,以及交代她做了什么事都一一说了。
她说的有前有后,人名事情都对得上,一时陈希炳也有些相信了,只是这其中还有个关键:“我记得,当初你是四姑娘在外面买来的,可你不说报答四姑娘,好好侍候她,竟然投向了夫人。如今又说是为了世子告发夫人,哼,你这样居心叵测、三心两意的贱婢说的话,如何能采信?”
“奴婢知罪。”采莲伏在地上又磕了几个头,磕完也不抬头,只盯着眼前的地面说话,“是奴婢痴心妄想,被四姑娘看穿,训斥了几句……,其实奴婢并不敢有别的心思,只想着哪怕能伺候世子一天也好……”
陈希炳只觉得恶心,恨不得亲手上去打这贱婢几个嘴巴,最后还是忍住了,扬声叫人进来,吩咐道:“把这贱婢拉出去打二十板子!”
等打完了,又叫人把昏死过去的采莲拖回来泼醒,自己问她张家和董家的事。
“董姑娘和大姑爷之间的事,本来夫人是不知道的,是奴婢随着姑娘来了长安,从张府下人口中听说后报给夫人的。夫人觉着这是个机会,就让奴婢调唆着姑娘去闹,又给董家写信,让他们答应把董姑娘嫁给大姑爷做平妻。前两日夫人来信,让奴婢再哄着姑娘去闹一回,然后就安排董姑娘不堪受辱自尽……”
他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毒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