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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应一声,他长卷的眼睫微微颤抖,仿若搬动千斤巨石一般,终是慢慢掀开了一丝缝隙。
熟悉的轮廓若隐若现,如雾中观花,朦朦胧胧,萧谨费力地阖了几下眼,方慢慢看清那张含满忧虑,关切,欣喜的熟悉面容。
“阿兄……”
“阿兄就在此处,阿谨莫怕。”目光触及萧谨眼角泌出的水泽,崔莞心中不由泛起一阵钝痛。
她抿了抿唇角,逼回眼底的酸涩,柔声言道:“阿谨身上有伤,不可乱动,你且阖眼歇息,阿兄陪着你,可好?”
“好。”仿佛知晓崔莞就在身旁,萧谨的心逐渐安定下来,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又因剧痛而皱起的小脸,也慢慢松懈。
少顷,他再一次沉沉的睡去。
恰巧就在这时,岑娘手中持着一只青瓷小瓶,推门而入,见此情形,眸中闪过一丝光亮,“阿谨醒了?”
“醒了。”崔莞亦是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只要萧谨醒来,往后的事便可顺利进行,而且时机不早不晚,正好可趁着夜深人静之际启程。
岑娘快步上前,抬手小心地扣在萧谨手腕上,须臾,她也松下一口气,含笑道:“毒性压下,往后再服一段时日解药,便可尽数祛除。”
说着她将手中瓷瓶递于崔莞,又道:“将此药抹在阿谨伤处,待他将药喝下,立即启程!”
“好。”崔莞毫不迟疑的接过瓷瓶,颔首应道,她也知时辰无多,在此处多耽延一刻,险境便近一分。
岑娘交代完话,又看了一眼面色平缓的萧谨,转身出屋去寻墨十八。
举止利落的为萧谨上完药,崔莞匆匆步入耳房,将红泥三足小炉上煎好的药汁倒入碗中,轻声唤醒萧谨,执银匙,一匙一匙慢慢将药喂下。
墨十八暗中备了两辆马车,均铺上数层厚实绵软的棉褥,以防过于颠婆,令萧谨伤势加重。
渐浓的夜色下,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出了农庄,又一左一右各自疾行而去。
农庄莫约二三十里外,有一条无名河,此河乃是黄河万千支流之一,墨十八安排的路线,便是分而行之,以惑庄中暗棋,介时在河边齐聚,改水道入黄河,前往建康!
原本崔莞应坐在墨十八所驭的马车上,然而萧谨好似察觉到了什么,便是沉睡中也紧揪着她的衣袖不放。无奈之下,崔莞只好与萧谨岑娘同乘,墨十八则独自驾着马车上路。
卫临驾驭的马车里,靠门左侧的角落挂着一只灯笼,光线虽有些昏暗,却仍可清晰视物,许是铺了褥子的缘故,车厢中并不似平日那般颠簸,但也令萧谨吃足了苦头。
不断的晃动下,他身上尚未结痂的伤口渐渐裂开,泌出一丝丝鲜血,甚至有几处还浸透身上的薄衫。
见状,岑娘与崔莞一人解裳,一人取出备下的金创药,就着摇曳的明光为萧谨上药。
“……阿兄。”剧烈的痛楚侵袭而来,萧谨攥着崔莞衣袖的小手上,一条条青痕显露,狰狞。
“阿谨,阿兄与岑姨带你离开此处,往后定无人可欺你了。”崔莞将那只冰凉的小手拢入掌心中,柔声与他说着话,岑娘则飞快的往不断渗出血丝的伤口洒上可止血的药粉。
白中泛着一丝褐黄的药粉触在血肉之上,仍会让萧谨不由自主的抽搐,不过崔莞的温声细语,显然令他分散神智,故而觉得身上的剧痛也减缓了不少。
“阿兄。”萧谨吃力的抬起眸,望着崔莞的面容,嘴角微微一咧,稚嫩的嗓音干涩沙哑,“阿,阿谨未言,外祖父交代过,不可与外人言,所以,阿谨……未言。”
短短几句细语,萧谨仿佛耗尽浑身气力一般,小小的胸膛跌宕起伏,粗声促气,原本止住的鲜血又隐隐有外渗的迹象。
“好了,阿兄知晓,阿谨未食言,守住了与外祖父的承诺。”崔莞忙轻声哄道:“阿谨乖,再睡片刻便好。”
萧谨微微摇了一下头,喘了几口气,嘶哑着嗓子,又道:“阿兄,阿谨知晓,若说出那,那书所在,会死……”
他顿了一顿,冰凉的小手缓缓在崔莞的掌心中,蜷曲成拳,“阿谨,不想死,阿谨不能辜负外祖父。”说着说着,掀开的眼帘,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垂下,浅淡唇瓣微微颤动几下,哑声喃喃:“还要,保护阿兄……”
“阿谨?”耳旁的声音戛然而止,崔莞心中一颤,急急唤道。
“他无碍。”岑娘将手中瓷瓶置回身旁的木匣内,抬手抹去额角的汗珠,隐含复杂之色的目光扫过萧谨恬睡的小脸,“这瓶药粉中掺了些许秘药,可安神。”
言下之意,便是说萧谨只是昏睡过去罢了。
崔莞不由松了一口气。
马车沿着荒野小道前行,穿过繁茂的山林,不知过了几时,弦月当头,前方一条波光粼粼的河流缓缓出现在卫临眼前,他心中不由一喜。
“阿莞,到了。”
低呼一声,卫临驾着马车行到与墨十八相约之处,慢慢停稳。
崔莞将帘子略掀开一丝缝隙,只见马车外是一条宽敞的河流,哗哗的流水声在静谧的夜幕下,显得十分响亮,远处起伏的山峦蒙着一层柔和的月华,仿若笼着轻纱,白日里巍峨的棱角也柔和了几分。
崔莞留意到,就在马车前不远处的芦苇丛中,似乎隐着一只小船,夜风拂过芦苇,随波轻荡的船身若隐若现。
这应当是墨十八备下的罢,若不然,也不会选在此处等候。
崔莞一直未落下的心,缓缓放下。
夜色怡人,却无人欣赏,崔莞与岑娘坐在车厢内,守着昏睡的萧谨,卫临则下了马车,在四周来回巡逻,戒备。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划破了这如水般平静的夜幕,卫临下意识松下一口气,可当他借着还算明亮的月色,抬眸远眺,轰的一下,面色骤然一变——
☆、第一百九十五章夜下惊魂生死局(中)
墨十八驾驭的马车与他的一般,若只是单马拉车,根本扬不起这般漫天尘埃,来人绝非墨十八!
“阿莞坐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