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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认得公孙丠这么一号人,但晓得“云麾都统”是当朝正二品的军衔,所以就把这话当恭维收下了。
“柳表哥,你拿我的妻主跟公孙丠那个短命鬼相提并论,是何意?”墨台妖孽突然出声,语调温软。
“我……我……只是想说,现在难得有像公孙都统那样会疼人的妻主,不是说……说……”墨台柳闻言,竟然面露惊惧,越说越小声,说到最后,似乎已经要哭出来了。
“公子,你应该也有耳闻,当年那个公孙都统可是全皇都的模范妻主,柳哥哥说这话,绝对没别的意思,公子你千万莫动气……”墨台槐立刻站了起来,脸色越发苍白了,声音中含着难以察觉的轻颤。
“柳儿你真是的,没事儿提到那个被鱼骨头噎死的公孙丠干什么!”墨台遥见气氛僵硬,急忙圆场。
“噎死……确实不常见。”我顺着墨台遥的话往下说。
心里感慨,这一家子果然都不正常,墨台妖孽又不是吃人的妖怪,有必要吓成这样吗?!真是大惊小怪,小题大做!
“就在两年多前,那次冉燮左相在府内设宴,我也有去。公孙丠突然就噎住了,脸憋得通红,捏着喉咙,我正想让人给她倒点水顺顺,她坐的圆凳却突然散架了,身子后仰的摔在地上,撞到背后的花架,架上的青玉瓶正好砸到她的头上,她一口气上不来,就这样死透了,你说她倒霉不……咳……我的意思是,公孙丠都统英年早逝,实在是可悲可叹啊!”语毕,墨台遥配合着摇头晃脑,捶胸顿足的肢体动作。
“真巧啊……”很离奇的死法——我只能做出如此评价。
“可不是巧合么……开始还有人质疑她的死法,调查了半天呢!她喝的鱼汤没毒,我们都有喝,顶多说那鱼,刺多骨大,公孙丠平时不怎么吃鱼,所以容易被卡住;那个圆凳,查不出有任何不妥,就算说有人动了手脚,怎么偏偏在公孙丠被噎到的时候散了呢?还有那个花瓶,要是她没被噎住,这么砸一下,顶多破头,不至于会死的。所以要我说,还是公孙丠运气背……咳……可惜了公孙都统这么一个国家栋梁啊……”
堂堂丞相家的凳子居然散架了……我暗自沉吟,我的多疑的毛病始终改不掉。
“公孙都统的运道素来不佳。据说,有个雨夜,她骑马去给她的夫君买药,结果一不留意,就从马上摔了下来,为此养了大半月的伤……大家都说,她是为了她家夫君才受的伤,从此她疼夫的名声就传开了。”墨台槐一边缓缓地说话,一边小心看着墨台妖孽。
一个都统,长年与马匹为伍,居然会从马上摔下来……
“还有一年的秋猎,整个围场有好几万人,偏偏就公孙丠一人被黄蜂蜂群围攻,好在御医处理及时,没什么大碍。”墨台遥热情地对我说道。
黄蜂吗……我记得一些酯类及芳香烃有机物很能招蜂……
“公孙都统的运气确实不好!有次我在宫里遇到她,她正跟我说她家夫君给她做了一双新靴,突然脚下一绊,整个人就从几十层的白玉石阶上摔滚下去了……”傅余氏小声地说道。
“公孙都统不会是从出生开始,就一直这么倒霉的吧……”我问道。
“谁知道呢,反正我认识她的时候,她的运气已经这么……不好了——早些年她在外地带兵,后来受了重伤才来皇都的,算起来,她在皇都,前后不过呆了两年多的时间!”墨台遥答道。
“那个公孙都统真是不走运啊……不知她的官运怎么样呢?”我继续探问。
“别看公孙丠平时运气不好,但是官运极为亨通。一进皇都,就被擢为护军都统……如果她没死,不出三年,必能当上五营统领。”
公孙丠,真是歹命不能怨社会啊……
“妻主,你在想什么?突然笑得这么开心!”墨台妖孽突然靠近我,在我耳畔说道。
“夫君,你能相信吗?世上居然真的有人会用这么费时费力的方法杀人呢!有必要为了掩人耳目而做到这种程度吗?”我低声说道。
“妻主不认为,这些只是巧合吗?”墨台妖孽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确信这些都是巧合……”我同样漫不经心地答道。
巧合这个东西啊——
哲学上说,任何“巧合”都存在“巧合”与“必然”两象性,两者的关系只存在强弱关系,并不存在任何一方完全消失的可能性;
用物理学来解释,巧合的本质,是信息释放的能量分为两半进入到三维空间中的不同地点,引发相同分子的摩擦,由相同分子摩擦的几率决定其相似性;
而引用数学概念,就是“众数和定律”——巧合不过是种诡辩,世间上任何复杂的事情都会与其他事情发生联系,亦即不存在也不可能存在完全独立的事情……
公孙丠吃鱼被噎住是巧合,椅子散架也是巧合,花瓶砸下是接在椅子散架后面的又一个巧合——在经历了两年的“巧合”之后,终于出现了“巧合”的重叠——于是成就了一个“必然”的“巧合”!
我实在是好奇啊,到底是谁人设计的这么奢侈的死亡陷阱,那个冉燮左相吗?!那么,公孙丠背后站的又是谁呢……
墨台妖孽突然也笑了,只听他轻轻说道——
“妻主,说起来,公孙丠的夫君,跟你还算旧识呢!就是‘生死门’的长老——毒瑾!”
☆、36试才题歪解荷花
“人贵有自知,知已身之优劣长短,知安身立命之所,知本未终始之先后。”
——毒玄,书于懿渊一十六年,鸣蜩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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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台府偏院的水榭,位于曲尺形水池的转角处,与短廊相接,平桥贴水,有凌波信步之感。
日照当空,不毒辣,但是我在太阳底下,已连续站了两个多时辰了,早晒得面色通红,大汗淋漓。我是站着“看”,而边上那十来名画师,是站着“画”——其中两三个头发花白、上了年纪的,脚下开始不稳,大有摇摇欲坠之感。
“……你慢慢挑,不着急。喜欢哪种画风呢?细腻的工笔,豪放的写意,或者干脆兼工带写……这几个都是‘如意馆’的宫廷画师,她们的技法应该算是当世首推,你随便挑一个做师父吧……”墨台遥坐在不远处的树荫下,闲闲地品着茶点。
如意馆——皇家画院,除了为皇室作画,还负责皇家建筑的设计。
墨台遥给这些画师出的题,就是画水池及周围的亭台楼阁。她们的作品,基本都已成形,一眼看过去,有的气魄宏大、粗犷豪放,有的笔势流动、细密瑰丽,再仔细看她们运笔与落笔,皆是准确熟练,得心应手,意到笔随。
“这么看着,似乎看不出什么……”我迟疑地说道。对于水墨丹青,我是完完全全的门外汉。
“一幅画看不出来很正常,让她们画完这个,再继续画别的,画到你看出来为止!”墨台遥朗声说道。
我眼尖地捕捉到,那几个画师闻言,有的身形一晃,有的笔下一歪,还有的怨怼地向我瞟来。
书画,讲究执笔要指实掌虚,点画要圆满周到,结构要横直相安,分布要错综变化——看了这么长时间,我得出的唯一的结论就是,纵然让我画六年的鸡蛋,也成不了另一个达芬奇。
“姑母,‘菡萏会’年年都是同一个主题吗?只是莲?”我沉吟,慢慢踱到墨台遥身边。
“嗯,都是莲。第一年以莲瓣为题,前年以莲叶为题,去年赶上下雨,于是就是雨荷。”墨台遥顿了顿,又补充道:“这些主题只是限制文章的,作画倒没特指主题,只要是绘莲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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