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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资金的流向,往往缺乏道德感。

    1

    午饭后,周仕明原本要返回省里。就在周仕明将要上车前,王万友腆着大肚子,凑到周仕明身边,说:“老市长您先等等,我跟您请示个事儿。”

    “什么事?”周仕明停下问。

    王万友抚了抚自己的圆肚子说:“一晃儿您又俩月没回卧龙了,今儿天好,时间也早。要不您到莲花山转悠转悠?看看新变化,瞧瞧新景致。您可是好久没去了,顺便检查检查我的工作,提点要求!”

    周仕明沉吟了一下,松开了秘书已经拉开的车门,指着王万友笑着说:“你这个王大肚子,可真会钻空子!不就是想显摆显摆你的旅游政绩嘛,行,我就开开眼,到山上转悠转悠去。哎,可先说下,看是看,我可不代表省里任何领导部门!”

    大家会心地笑起来。

    “好好好!”赵德海说“万友这个建议好。那我们就陪老市长到山上去视察视察!”

    周仕明摆摆手说:“德海啊,政府的事务很多,你就不必陪着我这个老头子了,回头仔细研究一下孙悟空的那件事。有些时候,看似一件小事,实则决定整场比赛的输赢。刚才我的话全是为你好,说重了,你可别多心!”

    赵德海说:“哪能呢,我不往心里去!”

    虽然嘴上这样说,赵德海的心里却着实不痛快,暗自责怪周仕明怎么能当着下属的面,接二连三地批评自己的不是呢?好歹自己也是一市之长,而且现在是市委、政府一肩挑的重要角色,真是有点挂不住面子。所谓官场之上一个级别一重天,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每到这时,赵德海都直想骂娘,这个市长就不是人干的,上头压着,下头就知道伸手要钱。别人光看到光鲜的一面了,遭罪的事都打碎牙咽进自己肚子里了。

    周仕明说:“你不往心里去可不行,那我不白说了?你得往心里去,琢磨事儿,研究事儿我的意思,你明白吧?!”说完,拍了拍赵德海的肩膀。接着让秘书和其他陪同人员,先行返回省里。

    赵德海自然乐得轻闲“恋恋不舍”地与周仕明告别。

    按照周仕明的意思,李鸿举和王万友陪着他一起去登莲花山。到了山下,周仕明的司机从后备箱里取出一套深蓝色的运动装和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周仕明换好了,三人一起向山上走去。

    此时,正是莲花山上景色怡人的时节,愈近山顶,绿意愈是葱茏,更有潺潺的溪水,顺着山势缓缓而流,不时会有一只调皮的松鼠大摇大摆地在游人面前穿行而过,引逗出游人们一脸的惊奇。青山绿水之间,一座座古寺掩映其中,显示着卧龙市厚重的人文气息和悠久的历史。

    李鸿举平时最喜欢穿运动休闲装,今天为了会见孙悟空,特地换上西服、领带,本来就不自在,此刻往山上一走,更觉着自己这身装扮不合时宜,一双皮鞋走在山路上也是极不舒服,加上从早上到现在,心情一直郁闷着,陪着周仕明,也是以半步的距离跟随在后面。

    同样身着西装的王万友显然没有受到“孙悟空事件”的影响,腆着肚子,跑前跑后,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夸耀着“老市长,您瞧这儿您再瞧瞧那儿”他的话,引来几位游客的侧目。

    周仕明停住脚步,小声说:“别老市长老市长的,那么多游客,注意点影响!”

    王万友脸一红,连声说:“是,明白!”

    周仕明边走边感叹:“好啊,真不错!我这人就愿意在山里待着,不为别的,就图个清静,走走林子,听听鸟叫,那心情都不一样,有什么愁事都能忘了!”说着,扭头问李鸿举“鸿举,多长时间没来莲花山了?”

    李鸿举想想说:“有一阵子了差不多半年了吧。”

    周仕明小声说:“我没跟你讲,我每次回卧龙都要来一趟莲花山。”

    “您那是恋旧。”李鸿举听到这话,颇觉惊奇,因为差不多周仕明每次回到卧龙他都会陪同。但是陪他上莲花山这还是头一遭。

    “恋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嘛不瞒你说,我主要是为了去青云寺进香。”

    李鸿举听了,愣了一下神,心里微微一沉。周仕明任卧龙市市长期间,社会上曾经有人传言,周仕明极为迷信,每当卧龙市有了大事,他都要拜佛求签。对于这类传言,李鸿举坚决不相信。他曾经因为一个朋友在酒桌上偶然提起此事,与人家争得面红耳赤,甚至不欢而散。事后,李鸿举也曾经猜测过这一说法的真假,几番思量后还是坚持认为,虽然周仕明的老伴信奉佛教,时常地还会鬼鬼神神地讲上一阵子,但周仕明作为受党教育几十年的老党员、老干部,即便是有什么别人不理解的行为,也是出于对宗教的尊重和对党的事业发展负责的角度,绝对不可能用“迷信”这两个字来定性。不料,周仕明却主动说起到青云寺上香一事,李鸿举心里一沉,脸上的表情也微微起了变化。

    周仕明注意到了李鸿举的变化,神色自若地说:“这人啊,就怕老,年轻时整天东奔西跑,忙着工作,忙着事业,感觉不到什么,可上了年岁,就寻思休休身,养养神了!早先你婶子天天在家拜佛念经我还生气,后来我发现,这是个好事,信佛好啊,把心里头的病根都给去得干干净净的。不过,咱就算是信佛,信的也和别人不一样!咱不光信,还得研究,这里面的学问大着呢。就说‘南无阿弥陀佛’吧,这句佛号最普通,差不多人人都会念的,但念是念,却不懂又有什么意义?为什么要念?念了有什么好处?究竟怎样的念法?那念上千万遍又有什么意思?能往生极乐吗?”

    周仕明显然沉浸在颇有些炫耀之意的讲解中,把李鸿举和王万友听得只有发呆的份儿。王万友自然是一副认真聆听的嘴脸。李鸿举心里却是一阵阵的难过,他想不明白,从小到大一直崇拜的周叔怎么变成了唯心主义者,怎么迷信上了呢?

    周仕明像是猜透了他的心思,一语道破:“你们一定认为我是迷信吧?我跟你们讲,佛教也不是迷信,有时候能够调整我们的心态,心态好了其他的就好说了。所以唉,这事一时半会儿还真说不清楚你们能明白吗?”

    俩人嗯嗯啊啊,谁也没说明白或者不明白。

    周仕明却话锋一转,正起颜色说:“这几年国家统计局的数字表明,旅游产业的发展速度一直高于国民经济的整体增长速度,旅游收入占gdp的比重每年都能提高0。2到0。3个百分点。这就是一个信号!鸿举,卧龙必须进一步加快旅游产业的发展,在这方面,既有必要性,又有可行性,卧龙的基础很好嘛!众多的寺庙,大有文章可做!”

    王万友接过话茬儿说:“我的想法和老市长一样,两年前我就跟政府提议,重建隆光寺。结果德海市长非说要把它与隆光寺周边的棚户区一起改造,腾出净地出售。要是早听我的,今天孙悟空能走啊?这不是捡个芝麻,丢个西瓜吗?这个孙悟空可是亿万富翁,真要是决定在卧龙投资,那钱不得海海的啊!”周仕明哈哈一乐,说:“你个王大肚子,说话就是有意思!孙悟空这件事以后再探讨一下嘛!如果可行的话,重建隆光寺也未尝不可。原本就有这么一座庙,又不是无中生有。真要重新建起来,一方面得说是挖掘和保护了卧龙市的文化遗产,另一方面也是开发了旅游资源嘛!”

    李鸿举盯了一眼王万友,对周仕明说:“当年市委、市政府不同意重建隆光寺是有依据的,主要是不符合卧龙建设的总体规划。何况现在干什么事不得用钱?重建隆光寺得一笔不小的资金。卧龙的经济情况,周叔您最清楚,看上去,好像挺大一盆粥,可多少个主儿在那儿瞧着、围着呢。这个用勺子盛一下,那个拿筷子蘸一点,僧多粥少,到了各部门、各单位,资金就十分有限了,做起事情难免受到种种制约。就说聋哑儿童学校吧,自打山体滑坡把校舍冲毁了,到现在学生还没地方上课呢,校长天天找我哭,给我整得这个闹心!您说,学校建设着急不当然急着呢!可没钱,就只能干挺着。”

    王万友不做声,小眼睛却盯着周仕明。

    周仕明思忖了一下,说:“鸿举,重建隆光寺和重建聋哑儿童学校并不矛盾嘛!一个是发展旅游事业,一个是发展教育事业,左右手的关系,你这个分管市长可得两手都得抓,两手都要硬!”

    李鸿举没言语,心里却在说,我倒是想都抓,也想都硬,可手里没钱靠什么抓啊?再说了,这两件事根本就不是同等重要。如果说隆光寺和青云寺一样,位于莲花山上,别说是现在,就是两年前,市委、市政府也能同意重建。可隆光寺位于市中心的位置,占地面积小,如果重新建设,必然涉及占用其他建设用地的问题,而且建设资金从哪儿来?那些孩子们现在连上课的地方都没有,火都烧着眉毛了

    步步登高,三个人来到了青云寺。

    青云寺是卧龙市第一大古寺,位居莲花山众多景观之首。这里春来鸟语花香,夏至清泉潺潺。虽经多次磨难,但由于不断地维修完善,大雄宝殿、天王殿、伽蓝殿、观音殿、地藏王殿、钟鼓楼等三十多间殿堂完好如初。青云寺历来僧尼同修,但都由和尚担当住持。民国初年,一位中将的夫人发愿为居士,常年住在寺里吃斋念佛,一句话,把陪侍夫人的尼姑举为住持,从此,青云寺的历届住持便全是尼姑了,直到如今。

    此时,日已西斜,香客渐少,大雄宝殿里只有一个小尼姑在当值。周仕明看看四下无人,这才脱了鞋,换上小尼姑递过来的拖鞋,恭恭敬敬地进了大殿,在小尼姑的帮助下进了香,随即跪倒在蒲团上,虔诚地祷告起来。

    王万友忙不迭地跟进去。拜佛的位置上只有一只蒲团,被周仕明占着,他无处可跪,只好垂首恭立在周仕明身边,随着周仕明的祷告不停地点头,那状态就像在会场上聆听领导的指示。

    李鸿举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自觉十分尴尬。

    周仕明兀自虔诚地祷告着:“愿佛祖保佑我中华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保佑卧龙社会和谐进步,经济快速发展,人民安居乐业!保佑我”周仕明前面的祷告声极为响亮,到了后面,却如蚊子哼哼,估计就是佛祖想听,也得把耳朵竖起来。

    李鸿举看着周仕明跪在那里,略显臃肿的体态,头顶上已经稍显稀薄的头发,突然生出一阵阵的感叹:如果生性耿直倔犟的父亲看到他的老部下今天这个样子,会被气成什么样?

    听着周仕明的祷告,站在一旁的小尼姑忍俊不禁,莞尔一笑,说:“施主,看来您是位领导!”

    周仕明脸色顿时微微变了一下,说:“什么领导我就是一个小老头儿嘛!”

    王万友好奇地问小尼姑“你咋知道他是领导呢?”

    小尼姑说:“平民百姓都为自己求福求寿,或是求子求财祷告,哪有为国为民祷告的?这位施主要真是领导,肯定是个好领导,心里装的全是国家和人民。以后肯定能当更大的领导,佛祖也会保佑您步步高升的!”

    周仕明听了这话,不禁哈哈一笑,多看了几眼清秀的小尼姑,说:“你可真是会说话,我都一把年纪了,还升什么?对了,以前没见过小师父,不知小师父的法号是?”

    “小尼是刚刚调到青云寺的,法号妙仪!”

    王万友说:“妙仪!果然是落落大方,仪态万千!只可惜这满头的青丝要不然肯定是个绝色的美人呢!”

    妙仪脸色顿时一变,扭身就要离开。

    李鸿举瞪了王万友一眼,解释说:“我这位朋友是个爱说爱闹的人,一时冒犯了,还望小师父不要怪罪!”

    妙仪这才停下身形。

    周仕明嗔怪王万友“你呀,叫我怎么说你呢?怎么能在佛祖面前胡言乱语!佛说十善业道——离杀生、离偷盗、离邪行、离妄语、离两舌、离恶口、离绮语、离贪欲、离嗔恚、离邪见。离绮语就是告诉你,不能在佛祖面前说这淫词艳语。你个王大肚子”随后,周仕明宣了声佛号,说“还望妙仪师父宽宏大量,不要怪罪!”

    王万友的一张胖脸顿时成了红布,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说:“得我这张破嘴,就不能说话,说了就得罪人。妙仪师父,您大人大量,原谅我,啊?原谅我!”

    妙仪瞥了王万友一眼,怒气渐消,夸奖周仕明:“难怪是领导,到底见多识广!十善业道说得一个都不差!”

    周仕明哈哈一乐说:“小师父也不是凡人如果新建哪家寺院,一定要请你过去做住持。”

    妙仪抿着嘴角浅笑,说:“那可不成,小尼的修为尚浅,岂能担此重任?”

    见两人有说有笑,王万友指着一边的签筒说:“老市那什么,要不您抽一签试试?”

    周仕明点着头说:“好!好!”妙仪以为王万友说的意思是周仕明姓石,也跟着说:“石施主,请!”

    看着这一幕幕,李鸿举突然觉得心头一疼,仿佛看到自己尊崇了四十几年的偶像在青云寺里一点点地矮小下去。

    李鸿举没有想到,周仕明和王万友成了他眼里的风景,而他却成了另一个人眼里的风景——那个人在大殿外已经盯了他好一阵子了。

    妙仪突然冲着大殿外喊了一声:“老师!”

    李鸿举下意识地回头,只看到一个背影,一闪便转过殿角不见了。就那么一闪,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同样的一身灰布直裰,同样剃度过的青白头皮,体态却是不可名状的窈窕俏丽。他脑子里忽悠一下,肯定自己不是见色起意。但那是什么呢?脑子里又忽悠一下,同时心里咯噔一声:那个背影太熟悉了!

    2

    为了重建儿童聋哑学校一事,李鸿举到底还是和赵德海吵了起来。

    在李鸿举之前,赵德海已经教训了一通分管城建的副市长和信访局局长。

    这两年,卧龙市一直在加大城市建设力度,市委、市政府的主导思想是让棚户区的居民都住进宽敞明亮的花园式小区。想法是好的,政策也是好的,符合国家加大民生工程建设力度的总体要求,更得到了卧龙市广大市民的拥护。可在执行的过程中出了偏差,因为拖欠工程款,工程方迟迟不交工。楼房不能按期交付使用,棚户区的居民就不能按期上楼。这些居民多是家境较为困难的群体,老平房拆除了,只能租房子,挤在亲属家里度过这段时间,现在回迁的时间早就过了,却迟迟没有动静。动迁市民自然怨声载道,已经连续多天在卧龙广场进行抗议。今天更干脆,几百人集体到市政府楼前上访,要求政府给出一个明确的回迁时间,声称,如果得不到明确的答复就要进省、进京去上访。

    面对情绪激动的群众,市长赵德海不敢轻视,责成分管城建工作的副市长以市政府的名义,出面接见了群众代表。

    副市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口干舌燥地一遍遍解释:政府知道群众的困难,希望大家也要理解政府的难处然而,对于群众提出的实质问题,却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

    群众代表们直白地说:“咱们不是来听你讲大道理的,就想知道什么时候让咱们上楼你说话好使不?要是不好使,就让赵市长和咱们见面!”

    分管城建的副市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撒谎说:“赵市长去省里开会了。”

    群众代表说:“我们早上看着他坐车进去的。我们一直站在门口,里不出,外不进的,赵市长长翅膀了?今天我们要是见不着赵市长,就住在市政府了”

    副市长只好改口说:“赵市长正在接见外商”

    “那让他接见吧,见完了外商,再见咱们!”

    无奈之下,赵德海只好亲自出面对上访群众进行安抚,最终答应一个月之内一定让所有的动迁居民都能按时住进新楼。上访群众这才渐渐散去。

    回过头,赵德海就把分管城市的副市长和信访局局长训了一通。

    李鸿举走到赵德海办公室门口时,刚从里面出来的那位副市长给李鸿举递了个眼色,暗示他,赵德海心情不好,能拖着不说的事,暂时就不要说了。李鸿举犹豫了一下,眼前却浮现出聋哑孩子们期盼的眼神,还有黄燕燕布满泪痕的面容,他长吁一口气走了进去。

    作为市政府的一把手,赵德海工作能力比较强,就是工作作风方面有些“唯上论”对待上级领导和下属的态度截然不同。偶尔还会对他的副手在一些事情的处理上乱发脾气,惹得下属表面上对他谦恭,背地里却是一肚子的牢骚。

    赵德海有个特点,每当有人提出不同意见时,他总会习惯性地用右手梳头发,当他停下动作时,通常就会有结果了。

    他在刚刚任市长的时候,这个习惯动作加上极重的烟瘾,愁坏了电视台的记者。政府召开的各类会议上,记者们的眼睛时刻盯着赵德海的右手有没有去梳头发,或者有没有夹着香烟。通常这两者会交替出现,赵德海只给记者们留下了极为短暂的拍摄时间。偏偏他本人对自己的新闻形象极为重视,包括新闻播出的时间长短,镜头的清晰度,都会有意无意地反馈给报社总编辑或电视台台长,其意思不言自明。媒体的领导为此特别指定技术过硬的摄影、摄像记者作为赵德海的专职记者,情况才有所好转。

    一次政府常务会议上,一位临时替班的摄像记者没有经验,按照常规录制资料,回到台里编辑新闻时才发现,赵德海的镜头没有几个能用的,为了不影响领导的高大形象,这位记者自作主张,偷梁换柱用了上一次常务会议的影像资料,结果新闻播出去,赵德海在一次会议上,居然换了两件衣裳事情引起了不小的风波,电视台召开专门会议,强调新闻纪律的严肃性,那位记者受到处分,被调离岗位。

    打那之后,每当提起有关赵德海的采访,记者们都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不过,坏事却变成了好事,打那以后,赵德海在各类会议上都会刻意地管住自己的右手。记者们除了盯着冒着烟的香烟,不用再为他的右手发愁了。

    面对面地坐下后,李鸿举一五一十地把儿童聋哑学校的情况进行了汇报。汇报的最后,李鸿举请示赵德海:“德海市长,情况就是这样。现在,这些残疾儿童都在家待着呢?一天两天行,十天八天也对付,可一晃儿都一个多月了,重建教学楼的事还没着落。这几年,国家优生优育政策不断出台,残疾儿童的出生率已经明显下降,几所聋哑儿童学校合并到了一起,也就是说,全卧龙的聋哑儿童只能到这一所学校学习。要是这所学校的重建工作再拖下去,这些孩子们只能到外地求学,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出现问题”李鸿举停顿了一下,说“现在是他们的校长天天找我,可我担心重建工作迟迟不能落实,必然会造成不稳定因素要是家长们集体上访怎么办?”

    赵德海靠在椅子背上,右手一下又一下地把头发向后拢着,动作中显示出他的烦躁。足足五分钟,赵德海和李鸿举就这样对视着,谁也没说话。

    对于李鸿举这个副手,赵德海心里是非常认可的。虽然说李鸿举性格耿直,书生气十足,但不管是凭借父辈的关系,或是自身较强的工作能力,李鸿举是副市长和市长助理中,向上争取资金、争取项目最多的一个,而且作风务实,分管的各项工作都搞得有声有色。只是李鸿举的个人背景,也使赵德海在对他提出工作要求时,不自觉地有了几分顾忌,言语态度都会柔和几分。

    一直到把手停下来。赵德海才说:“鸿举,现在市里的财政情况你了解,基本上就是工资财政。一个月下来,仅公教人员工资、社会保障等硬性支出能够保证就已经不错了。聋哑儿童学校的事,我也着急,可着急能解决问题吗?要不你再向上面争取点资金吧!”

    李鸿举一听火就蹿了上来,强压着火气说:“省教育厅的专项资金已经谈得差不多了,但省里说了,市里的配套资金必须同时划拨到账户上。因为咱们的配套资金不到位,省厅开会时,点名批评了卧龙。全省给各市投入资金最多的就是卧龙,可别人不知道,咱自己得知道,咱们的配套资金是落实得最少的。这种情况下,让我怎么跟省里说?”

    赵德海脸色沉了下来,说:“你跟省里不能说,跟我就能说了?你有没有想过我的难处?个个都说自己做这个事没钱,做那个事也没钱,有钱谁不会干活?问题是现在没钱,还得把活儿给干了!我问你,聋哑儿童学校重建没钱着急,那老百姓的棚户区回迁呢?不着急?都急得火上房了!可现在财政没钱,应该给人家工程方的资金交不上,人家就把着钥匙不让老百姓上楼!那可不是十户八户啊,几百家呢刚才你也瞧见了,都堵着市政府的大门了,这事再不解决,没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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