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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命的原是个瞎子,他抬起头,雾蒙蒙的眼珠毫无生机,但是他确实还对着白苏的方向,就仿佛他其实看的到一般。白苏不敢直视他,她退后了一步,有些回避之意。岳长阳宽慰白苏道,“这位算命先生在这里摆了十来年的摊了,不会害人,白公子放心。”
“公子?”算命先生沉思了一下,低喃出来,继而笑了,像是恍然大悟了什么。
白苏不解其意,也不想多留,步子刚迈开,却听得算命先生突然说,“你并非是你,他也并非是他。虚虚实实,真真假假,都是天意啊。”
我并非是我……白苏有些紧张,难道他看出了自己的男扮女装之身?又一晃神,不,不可能,他目不能视,怎么可能猜到这点。白苏舒了一口气,又镇定起来。
算命先生依旧面朝白苏,试探着问道,“有缘人,要不要听我详细说说?”边说着,他边指着自己身前的布袋,示意白苏丢些铜板进去。
“不需要,谢谢。”白苏委婉拒绝了他,这次她没有迟疑,匆匆迈开了脚步,很快就将算命先生甩在了身后。
路上,白苏还是忍不住琢磨起算命先生的话。我并非是我——这句可以理解,她现在虽名唤白苏,却已是男子的身份。他也并非是他——这句话却是何解?他原本是谁?现在又是谁?他是自己认识的人?是自己熟悉的人?疑虑重重之下,压得白苏有些喘不上气来,脚下的步子也不觉放缓了许多。
然而,甭管算命老先生的话确凿也好,无稽也罢,这句再简单不过的话到底还是被有心人听了进去。
回到岳家后,岳长阳将白苏送回到客房,安排下人打了热水,并嘱咐白苏按时歇息。一切都安排妥当后,他才回到自己的房间。进屋后,他立刻合紧了门,问向已经快歇下的韩氏,“夫人,白老爷的那封信放哪了?”
韩氏起身将已经收好的信件又翻了出来,递到岳长阳手里的时候,她不解地问道,“怎么又想着这封信了?”
岳长阳锁起眉头,接过信件,匆匆展开。一目十行过后,他也没有任何斩获,只得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夫人,你没听那算命老头跟白公子说的话吗?”
韩氏点头道,“听到了,你并非是你,他也并非是他。”
“夫人还不明白吗?这不明摆着,白公子并非是白公子!天晓得他是哪里来的骗子呢?”岳长阳的目光锁在信笺上,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了,白老爷一直杳无音讯,突然送信把儿子托付给我们照顾,你不觉得奇怪吗?”
“可是算命先生的话也不能全信,前些日子我还听人念叨,去年这算命先生说邻舍的邹家恐有大难,躲不过正月。这正月都快过去了,人家邹家还好端端的。况且,白老爷的信上也写了清清楚楚。除了白璟,谁还能那么仔细地知道咱们府上当年的事情?”韩氏浣好了方巾,递给岳长阳,让他擦擦脸。
岳长阳叹了一口气,“你是妇人,你不懂。方才你没看到,算命先生的话一说出来,白公子脸色都变了。一路上他也保准儿在寻思,你没瞧到,方才进门的时候,他差点绊着。”
韩氏没主见,听岳长阳这么一分析,也有点信了,“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办?要不就报官去?”
岳长阳摇摇头,心中已然盘算好,“这倒不必。他们声称是来赶考太医院,我们只要迷倒他们,看看他们的行囊里装的都是什么。若真如他们所说,咱们就暂且放下此事,也算是给白老爷报恩。但若是一点相关的线索都没有,那只能直接送去官府了。”
韩氏点头答应,夫妻俩便匆忙地谋划起来。
半柱香过后,白苏刚准备歇下,岳长阳又敲响了她的房门。白苏连忙又束起已经披肩下来的长发,理好衣物,前去开门。
门开后,只见岳长阳端着茶盘笑道,“白公子,在下又来打扰了。这是泡过人参的热水,给白公子醒醒酒。”
白苏十分感谢,她接过上面的茶杯,“多谢岳兄,您真是细心,我正觉得酒后头晕。”
茶杯已经送到了嘴边,白苏刚要喝下,却听到院子里突然响起一声高喊,“公子!不要喝!”
白苏吃了一惊,只看见吉祥强撑着力气,从自己的客房里摇摇晃晃地踉跄了出来。
“吉祥?”
下一刻,吉祥眼前一阵金花乱闪,天旋地转之后,他砰的一下侧身倒了下去。
半夏也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她连忙赶了过来,看到吉祥双眼紧闭地躺在地上,她吓得惊叫出来。半夏慌张着靠上前,哆哆嗦嗦地在吉祥的鼻翼下叹了一下鼻息。
感受到吉祥呼吸依旧,半夏长舒了一口气。
白苏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岳长阳,“你对我们下毒了?你竟然对我们下毒!!”
岳长阳本来也不是坏人,给人下迷药的事情以前也没干过。想不到这么快就被对方识破了,他也慌张了,只好直言道,“坦白说,白公子,我不信任你们。你虽带来了白璟的书信,可我们也不能肯定你的真实身份。方才算命先生的话你也听到了,你不是你,你很可能是个骗子!”
白苏听着他振振有词的话,实在气愤,“就因为算命先生的一句话,你就要下毒加害我们?!”
下毒?岳长阳可不想摊上这骂名,他连忙解释道,“不是毒,只是迷药,吉祥公子会醒过来的。”
“离开戊庸前,家父极力劝我来京城后借宿岳家,他说岳家人忠厚,与他是挚交,让我大可放心。想不到你竟然如此辜负家父的信任……”白苏已经不想与岳长阳多说下去,她推开岳长阳,赶到吉祥身边,蹲下来为他诊了脉。
还好确实如岳长阳所说,吉祥只是昏迷过去了。此地不宜久留,白苏不动声色地将吉祥撑了起来,并吩咐半夏,“进屋去拿行囊,我们离开这里。”
半夏知道白苏撑着吉祥一定很费力,她也想帮帮忙,却被白苏低声训道,“快去,我现在是男儿身,不能被这点事情难倒。”
半夏只得听从白苏的安排,迅速进屋提起了行囊,又回到了白苏身边。
“半夏,把里面的郡官印结拿出来。”
郡官印结,算是一种医者身份的证明,在参加太医院甄选前,必须将其递交给太医院医官保结。岳长阳看到印结后,越发觉得是自己冤枉了白苏,愧对白璟。他连忙拦下意欲离开的白苏,“白公子,可能是我误会了。我只是想着,白府就在朱雀大街上,白公子远道来京不回自家,却投奔我们岳家,所以才多心了。”
“现今白府早已不复当年,如果我以白府后人的身份进入太医院,势必会受到排挤。我不想我的路太过艰难。岳兄,你可以当我是自私的,自私到不认家族。”白苏深吸了一口气,她本不想把一切都和盘托出,可是岳长阳的怀疑确有道理,她也应该坦然。
听了白苏的话,岳长阳才明白过来。他也知道白璟当年被贬,白家甚至没人出手相救,白璟是被家族牺牲的人。或许,白璟和白家的关心不太好吧。岳长阳叹了一口气,道歉道,“白公子,是我的错,还请你留下。”
白苏拒绝道,“岳兄,你已经伤害了我的人,我不可能再毫无嫌隙地住在这里了。白某感激你的款待,却必须要离开。”
一番僵持过后,岳长阳拦不住白苏,只得放她走了。唉,他长叹一声,这算什么事啊,报恩不成反倒让白家人记恨。
离开岳家后,半夏也帮忙撑住了吉祥,两个女子缓缓沿着长街走着。夜风凛冽,白苏只觉得面上如刀割一般难受。半夏也觉得冷,她低声抱怨道,“想不到岳家少爷面上亲切热情,却是个能做出如此事情的人。”
白苏接道,“爹说,京城繁华,越是人多的地方,人心越加叵测,咱们只求自己问心无愧就好。岳长阳也并非就是坏人,他只是太谨慎,用错了办法。”
半夏听着白苏的话,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白苏,玩笑道,“或许时间久了,半夏会真把你当做公子看待。公子如此果决,恐怕将来看上你的姑娘不在少数。”
“胡说。”白苏被她逗笑了,也打趣起她,“在吉祥身边久了,你也学会油嘴滑舌了。”
药力还在,吉祥迷迷糊糊的,但恍惚中,他却听到有人提起他的名字了。天啊,不会是慕云华又有事情要吩咐他了吧。不行,得尽快醒过来,他可不想被冷漠主子冷眼相加。
“吉祥,别磨蹭。”前方慕云华的背影迟疑了一下,继而又变得模糊了。
这句话那么真实的徘徊在耳畔,吉祥想赶紧拔腿奔上去,然而,两腿却沉沉的使不上力气。
“油嘴滑舌有什么不好?一路上,我和吉祥跟着公子,一左一右热热闹闹的,多乐呵。”半夏笑着接过话茬,却不想触到了白苏心中敏感的地方。
白苏沉默下来。
没有任何人陪伴的他,一定很孤单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读者迟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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