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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婈睁大眼睛:“她已经做下了这等事,还不算反目?”
“只要你我能安然回去,帮她说话,就可以不必反目。”我说。
杜婈的神色定了定。
我继续道:“那时,马场里所有人都被阿蓝下了药,她们要想不让人知晓,那时候就该一不做二不休,将所有人灭口。但她们没有这么做。可见缬罗在吩咐之时,就已经留了后路。”
杜婈目光微亮,转了转,又蹙起眉:“皇后之意,她将我也绑出来,亦是此意。”
我说:“正是。你是那收留她们的人,若将你留在洛阳,你必是要受人怀疑,将来要理论,反而不好为她说话。不若将你一道绑了,将来求情,也能多一个人来作证。由此看来,你还觉得王女会容得别人伤你我性命么?”
杜婈沉吟,终于颔首。
“圣上可说了,他想要挟上皇何事?”她问。
“圣上不曾与我说。”我含糊其辞,随即挑开话头,“女史相信上皇得知了此事,就会来救我等么?”
杜婈毫不犹豫道:“会。”
我说:“故而我等只有好好周旋,才能等到这一日。”
杜婈再度颔首。
“那……”她犹豫了一会,道,“那立功之事,究竟如何?”
看着那闪闪的目光,我知道,她此时想着的,已经是如何顺势而为。
“那就是另一桩了,二者并行不悖。”我说罢,看了看她身上的衣裳,“缬罗王女要与你比试马毬是么?她可说了何时?”
——
如我所料,缬罗所说的要与杜婈比试,不过是个幌子。
当日黄昏,她回到平朔城里,就到了校场上来。
杜婈倔强,正试着慢慢骑马。而我坐在边上,怀里捂着手炉,手上拿着一把瓜子嗑着。
缬罗一路纵马驰骋而入,远远的,就看到她头上的金冠在夕阳光中闪闪发光。
她径直驰骋到我的面前。我坐在土台子上,她坐在马上,抬头与我对视。
那明艳的脸被寒风吹得红扑扑的,一双眼睛愈加明亮抖擞。
见我也看着她,她一笑,从马上翻身而下。
“回纥王女缬罗,拜见台上皇后陛下。”她行礼道。
我淡淡道:“王女就不必执这许多虚礼了。托王女之福,这里没有太上皇后,也没有什么女史,只有两个中原来的宫人。”
缬罗的脸上仍笑盈盈的,没有一点愧疚之色。
她将马鞭交给侍从,而后,也走到土台上来。
“妾自离开京城,便时常想起皇后来。”她也在席上坐下,神色悠然,“妾与皇后,其实很有几分相像。”
我看她一眼:“哪里相像。”
“你我皆是那锦衣玉食长大,却在十几二十岁的时候遭遇了变故。”她说,“妾记得,皇后的父亲是个十分大的官?”
我没说话,仍嗑着瓜子。
“妾的父亲,自是疼爱妾的,但更爱妾那几个不成器的兄长。”缬罗道,“他给了妾最贵重的首饰,最好看的衣裳,却给了兄长们封地和兵马。可等到北戎打到了回纥来的时候,兄长们酒色成性,没有一个成得了气候。他们不肯打仗,也打不得仗,却主张将妾嫁去乌孙,与乌孙王联手,共退北戎。妾的父王听了他们的话,妾便也成了乌孙王后。妾记得,嫁给第二个乌孙丈夫的时候,与皇后正是差不多的年纪。”
我说:“故而王女说的相像,就是年纪?”
“自不是。”缬罗道,“我们相像的,是那股不服命的劲。新王将妾烝娶之时,所有人都说,是妾勾引了新王,他才会杀父烝母,妾是那祸国的妖姬。妾不愿任由他们摆布,于是杀了他,再立新王,让他们看看什么才叫妖姬。”
这事,倒是引起了我的好奇。
“可王女也并未再待在乌孙做王后,而是回到了回纥当王女,这是为何?”
“这亦是同理。”缬罗道,“他们觉得,妾这女子,只能嫁人生子。妾若在乌孙,确实只能嫁人生子,大到天上,一辈子也不过是个王后。可在回纥,我却可做女王。”
这回答,颇是出乎我的意料。
“故而王女大力促成讨伐北戎,亦是为了此事?”我说。
“戎王野心勃勃,一意要灭回纥,自是要将他杀了。”缬罗道,“也只有以此为名,父王才会将兵马交给妾。”
我注视着她,片刻,道:“王女为何要将这些告诉我?”
缬罗望向校场之中,杜婈拿着击球的月杖,正面对这缬罗两名侍女的围堵,左冲右突。
“回纥虽有数千里之地,却大多荒芜,与中原相比,更是蕞尔之地。”缬罗道,“周围诸国,散若星辰,更似虎狼。妾当上女王之后,若想坐稳位子,离不得靠山。在妾看来,无人比得上中原的君主更为稳当。”
第二百九十二章缬罗(下)
缬罗说这些话时,一如既往的落落大方。
对此,我已是见怪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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