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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虽说英宗驾崩不久,可是既然两位太后举办了这家宴,不论背后目的为何,面子上总是件开心的事情。恐怕是吴妃再不敢在钱太后面前出一丝错,这才穿扮地特别素净吧。
既然人都到齐了,钱太后便宣布了家宴的开始,让众人落座了。虽然众人是在八角亭子里头围着一张大桌子而坐,可该有的规矩却一丝都没有错。钱太后坐在面对着亭子入口的正座,周太后位左、敬妃为右,等到他们三人入了座,柏芷等三人这才堪堪坐下。
钱太后指着敬妃向柏芷等三人介绍:“你们怕是还没有见过敬妃吧。”
吴王二妃点头称是,柏芷微微一笑:“早前曾在绛雪轩与这位娘娘有过一面之缘。”
钱太后本就在看着柏芷,见柏芷这么坦荡地回答了,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这位是已故郕戾王的敬妃,曾对陛下多有照拂,先帝特意恩准在宫中养老。”
柏芷等三人又特特向敬妃行了礼,再次坐下的时候柏芷忍不住拿余光去瞧敬妃,生怕她有所尴尬,可对方却笑眯眯坦然的很。柏芷忍不住在心里头点了点头,旁的不说,就是敬妃的这份修养和气度,也不像是困于后宫的普通女子。若是换到旁人,经过钱太后这一番看似正常实则令人尴尬的引见,恐怕心里头多少会有所不满。
钱太后介绍过敬妃之后,又笑着说道:“今日本是端午佳节,虽然无法大肆庆贺一番,但还是把你们都叫到一起聚聚。大家也就不要拘谨了。”
众人称是,可仍没有人碰桌上的新鲜水果并精致糕点等物。钱太后朝左手边的周太后笑笑:“这些孩子可是有些拘谨啊,哈哈。”
周太后破天荒地没有和钱太后唱反调:“大家伙儿都知道您喜欢守礼的孩子,自然就不敢放肆啦。”
钱太后又对着右手边的敬妃说道:“你长居逸景轩,也趁着今日出来逛逛。看这湖中的荷花,开得多好啊。”
敬妃顺着钱太后的眼光看了一眼婀娜盛放的荷花:“多谢娘娘记挂了。”
“哀家记得你当初最喜的就是荷花,说起来,这湖中的荷花也是当初郕戾王为了讨你的欢心,这才吩咐底下的人所种植的呢。”钱太后挥了挥自己手中的迷离繁花丝锦团扇,言笑晏晏,“当时刚刚栽种下去,荷花大多没有开花;倒是不知时至今日,逐渐繁盛,竟然变成了这样一处令人心醉的美景。”
钱太后虽然看似在和敬妃说着家常,可这话语间透露的信息却是让柏芷等三人恨不得低头垂耳、装作没有听见任何声响的样子。柏芷在心中纳闷,钱太后把敬妃叫到这边来,就是为了羞辱自己的弟媳么?
“姐姐,您就别再说这些陈年旧事啦。”周太后却是为敬妃解了围,柏芷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周太后装作没有看见钱太后望向她的摄人目光,而是坦然地继续说道:“我看啊,咱们三个在这边说话,这几个孩子怪不自在的。现在天气正好有些热了,要不要放这几个孩子去湖上泛舟玩玩?”
“你这主意却是不错。”钱太后在小辈面前还是要维持自己的贤惠端庄,尤其是这柏妃和王妃那日还没见过自己和周后的争执呢。虽未见过,恐怕有所耳闻,自己可不能太苛刻了。
钱太后望向柏芷和吴王二妃:“你们有谁想要坐着小船去湖上泛泛舟的?”
柏芷心中一凛,望向平静的湖面,她总觉得底下暗藏波涛。吴妃和柏芷都还没来得及出声,王妃慵懒的声音却已经响了起来:“那就多谢两位娘娘啦,臣妾想要去泛舟一玩。”
周太后看向王妃的眼光中带了喜爱和赞赏:“真是个活泼的好孩子,去吧。”
王妃向太后们盈盈行了一礼,便带着栗绛出了亭子。
“你们呢”钱太后看着吴妃和柏芷。
“臣妾...也去。”不知为何,吴妃看向湖泊中小船以及站在长廊上的王妃,头一次露出了沉静端庄之外的有些胆怯的神色。
柏芷悄悄地在桌下抚了抚自己的小腹,在心里头下定了决心:“臣妾从小就怕水......”剩下的话她没有再说,可是言下之意却已昭然若揭。
好在钱太后和周太后并没有为难她,倒是周太后带了怜惜的目光看着柏芷:“那倒真是可惜了。不如你跟着吴妃和王妃去廊边瞧瞧吧,其实泛舟着实有趣的很。若是改了心意,也可与她二人一同泛舟。”
方才已经推了泛舟,这回周太后这话又说的这么殷切,柏芷自知不能再拒绝,便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第五十六章
御花园旁的这片湖泊乃是景帝、也即是已故的郕戾王即位之后,为博当时仍是皇后、现在以郕戾王敬妃的身份居于宫内的敬妃汪氏的欢心,遣人人工挖槽,并遍植汪氏喜爱的荷花,名曰“盈水湖”,其上所筑的“溋水阁”也是得名于此。只是之后景帝宠爱妃子杭氏,且又废了汪后,改立杭氏为后,这“盈水湖”的名字以及一湖荷花所寄托的深情,才渐渐被宫人们遗忘。及至后来英宗复位,就更没有人记得这湖的来源了。
钱太后举办家宴所在的八角亭在盈水湖的中心,仅有一条长长的长廊作为八角亭与陆地相连的纽带。而在靠近八角亭的长廊这头还有一个小小的码头,设置了往下的阶梯,阶梯下拴着几只小小的船只。这是供贵人们雅兴忽至、游河所用,平日里也有宫人们乘坐小船清理河中开败的荷花荷叶与淤泥。
柏芷听从了周太后的建议,与吴妃一同走到小码头那儿的时候,王妃仍在码头之上看着宫人们检视船只的安全,并未上船。她看着躲在芳汀撑着的绿茗春意伞下的柏芷,打趣道:“哟,就这几几步路的功夫,你还撑着伞呢。”说完她转过身去拉侍立在她身后的栗绛的手:“你看看人家的侍女,想的多妥帖。生怕主子晒着,还为她打了伞,你就只知道木呆呆地站在我后头,可真是不用心。”
柏芷虽与王妃相处的次数不多,当日在溋水阁内的花朝晚宴上,这位更是时时向朱见深送秋波,无端惹人不快。可是在为数不多的朱见深不在的场合见到她,却觉得她不像是那时表现出来的那等媚俗的女子。虽然说话嘴上不饶人,可却也爽利的很、并没什么恶意,这等爽快的脾性让人对她生不出讨厌来。
柏芷笑了笑:“我向来怕水,就不跟着你们一同去泛舟了。太后可怜我一人在亭子那儿无聊,便让我在这边看看热闹。”
王妃点了点头,指着小码头里面位于遮荫处的地方:“那你去那儿站着吧,那儿比较阴凉,也较安全些。”
柏芷点了点头刚要带着芳汀往里面走,小太监过来禀报:“娘娘们,船只都已经检查完毕了,并无问题。奴才们送娘娘们上船吧。”
王妃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过来之后一直不做声的吴妃,谦让道:“你们先服侍吴妃娘娘上去吧。”
另一头八角亭里,钱太后、周太后还有敬妃看着小码头这边的动静,谈笑风生。
其实主要也是两位太后在说话,敬妃在一旁微笑不语,兀自吃着桌上的糕点。虽然不知道钱太后将她这个快相当于隐居深宫内的罪人妃嫔找出来做什么,但她可不会自乱了手脚、亦不会自找没趣儿,打扰两位太后的对话。
闲聊了一会之后,钱太后环顾四周:“也不知道皇上现在在做什么?虽说这端午节不宜大肆举办游乐宴会,可也该跟着我们一同前来松快松快。”
“可不是么?”周太后手里头拿着莹白浣沙团扇,掩住了笑脸,“前儿差人去问,可皇儿说是国务缠身,无法前来呢。”
说是说女人间的闲谈,可又可么会离的了男人?丈夫死了,女人的谈资也就变成了儿子。
“那倒是辛苦皇上了。”钱太后吩咐跟在自己后头的容姑姑,“赶明儿吩咐慈宁宫的小厨房炖了燕窝给皇上送去。”
“是。”容姑姑应了一声。
而这个时候被两位太后惦记着的皇帝陛下正在飞快地往盈水湖这边赶来。
钱太后借着这回的家宴的由头,把正在软禁之中的吴妃从慈庆宫偏殿里头弄了出来,但是这并不是唯一的目的。英宗驾崩之前反复交代过,新后的位子非吴妃莫属,钱太后一直铭记于心。
朱见深是英宗唯一的儿子,虽不是嫡后所出,可朱见深的能力亦是受到了英宗的认同。唯一让英宗头大的就是自己这个好儿子除了那徐娘半老的万贞儿之外,对其他的女人似乎都没有什么兴趣,就连新娶的两位妃子也仅仅因为万贞儿的一句话而打入了冷宫。
而英宗将柏芷指给朱见深自然不是巧合。上元灯节之时在宫外头办差的郑时均正好瞧见朱见深和柏芷在首饰摊上亲亲热热地一同买簪子,之后还一同吃扁食,便留了个心眼,将这事儿禀告给了英宗。英宗原先打的一副好算盘,既然太子对柏珍的小女儿有点意思,便将她娶进宫来,总好过太子老是将自己的心思放在万贞儿那个老女人身上,也好分点心给年轻的小姑娘。或许太子知道了年轻小姑娘的好处,对女人的审美就会逐渐恢复正常了呢?
岂料太子殿子岂止是分了一点儿心思给柏芷?简直就是把之前对万贞儿的心全都放到柏芷身上了,不过对其他两位妃子还是不闻不问。原本这也没多大关系,坏就坏在郑时均又发现了敬妃和柏夫人的关系,再加上柏夫人的爹可是英宗复位之时第一个收拾的权臣,英宗也就起了疑心,决心将柏芷从太子身边渐渐给隔离开。
甚至那日突如其来的花朝晚宴,也是英宗为了考校朱见深的几位妃子而设的。柏芷得了英宗的疑心,自然不能作朱见深的太子妃。花朝晚宴那日英宗隐在歌舞后头偷偷打量那吴王二妃,吴妃一直落落大方地看着歌舞,行为举止间有大家风度;而那王妃得了周贵妃的提携,就迫不及待地向太子邀宠,也不顾长辈们皆在场,可见是个目光短浅之人。两相比较之下,英宗就对吴妃更加满意了。
就算英宗再怎么敬爱钱皇后,可是朝堂之上的事情他是不会告知钱皇后的。不过敬妃于绛雪轩赠簪于柏芷也是钱皇后知道的事情,英宗便借着这件事情给柏芷寻了个错处,将她从钱皇后的太子妃名单上头划了去。
钱皇后本就以英宗马首是瞻,吴妃是英宗临死之时确认的太子妃人选,再加上吴妃知礼听话、一直恪守本分,她便铁了心要将吴妃往朱见深的皇后宝座上头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