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土的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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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禅机与俚语里，常有一些耐人寻味的机锋与话头，随你惯于使用，或并不乐于深究。“水土”两个字，也概莫能外。

    孤立审视之，水是水，土无非土，当无什么微言大义的。合而用之，就多少有点韵味了，至少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简而言之吧。

    我家乡“鹤城”齐齐哈尔，位居黑龙江省最西部，是国务院昔日命名的13个较大城市之一。与海南省幅员相等，与大连市的人口面积几无出入，只是北纬47度高纬度的风物不同。悠然有318年的建城历史，因亲历前两地，其蛮荒后开发的历史反倒逊色一点。

    嫩江穿城而过，从兴安岭上陈年冰雪消融的源头而来，经过松花江注入黑龙江，最后百川汇海。其水质清冽柔滑，却是上述两地无法比拟的。嫩江周边湖泡纵横、水草丰美“三花五罗”等野生谈水鱼类，格外鲜美。扎龙国家级保护区是国内罕见的湿地，恰恰坐落于郊外4公里处。湿地，被誉为地球的“肾脏”珍禽丹顶鹤乐意栖息于此，恐怕也是奔着这弯秀水而来的。

    时下传唱的在水一方歌词，根据诗经？国风里的蒹葭一章演绎而来“蒹葭”的现名就是芦苇。我家乡是全国三大芦苇产区之一，质量上乘，远销海内外，如梧桐树一样引得丹顶鹤年年回眸。

    家乡的土是典型的黑土地，沃野千里，农作物因每年只长一茬儿，自是尽享日月精华，大米、马铃薯、油豆角等一干散发泥土醇香底蕴，滋养着家乡人繁衍生息。闯关东的人也如丹顶鹤一样，不羁地纷至沓来，虽一路踉跄颠簸，却如我父母一般无怨无悔，近千万人把青春掩埋于白山黑水了。

    看着平日温顺的嫩江，如果咆哮起来，着实骇人听闻。时下人们只记得去年汶川地震，其实，98年嫩江发生的特大洪水也是举国尽知。嫩江就于距离我家不及百米之处流过，那千钧一发之际，我也曾日夜守护江堤，那暴怒的洪水肆虐因亲身的惶恐不安，自是不堪回首！

    现在每每徜徉在修缮一新的江畔公园、抗洪纪念塔下，看见晨练与月色下载歌载舞的乡亲，与嫩江四季依偎亲昵，浑然忘记了当年洪水那猛兽般的可怕。我总不免想起，洪水退却后满目疮痍的惨状；至今无法忘怀，赶赴灾区帮助重建家园时，瞥见的那田间路旁深达十数米的沟壑，感喟洪水的威力竟如此难以蠡测。

    记得06年我去了九江，当地人已于昔日臭名昭著的“豆腐渣”工程所在的浔阳江畔，树立了“镇江神牛”的雕塑，警示后人不要忘记兴修水利；随后也去了绍兴，在拜谒大禹墓和鉴湖边散步时，遥想当年大禹为了治理水患数过家门不入的丰功伟绩。

    据孟子记载：“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周公兼夷狄、驱猛兽而百姓宁”成语的本意是，赞颂治理洪水、驱逐猛兽的英雄，而现在却成为人们诸多世事积弊的“口头禅”了！

    记得去年5月12日地震的当时，我恰与原籍西安的朋友在一起，他下午两点半收到一条短信，看后惊魂不定，因为他家乡亲人只发了三个字“地震了”无论怎么回拨任何号码，全是泥牛入海！

    回到本单位，想到一个出差到都江堰的业务经理，大家也都惶惶不可终日地牵挂。幸亏他临时改变计划，急于回大连与家人一起过端午节，而幸免于天灾浩劫！他一到单位，全体同仁一起冲进酒店把酒言欢，庆祝劫后余生，个个酩酊而归。

    98年11月7日，我恰值在上海，也亲历了一场类似的虚惊！我当时住在徐汇区的衡山宾馆，四人百无聊赖地打牌打发时间。晚八时许，整个20多层的大厦晃动不已，只觉得所有的钢筋水泥之间摩擦产生的声音，那么刺耳。双脚根本不能挪动，心有余而力不足地，只能呆若木鸡般面面相觑！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能平复心神，沿街广场一望，比比皆是衣冠不整、穿着睡衣甚至赤膊的人们，个个一脸恐慌、如丧家之犬状。

    我与同月同日生的同事加挚友邸兄及韩君，因为平日就因收放不羁、投契心仪，同时想到要喝酒消忧，那晚的酒菜是平生最曼妙无比的美味。而主管局长却无心于此，恐怕他更担心带队出来招商引资不能全身而退吧！酒一蘸唇径直烂醉了。

    幸亏那场地震震中是离沪远甚，否则上海滩今日之繁华难以想象，小我的臭皮囊当不足道哉！

    经历了劫后残喘的余生，加上已介不惑之年，自然对许多红尘里诸多是非得失，有了些许清冷淡薄。恍如父母耄耋之年的口味愈淡，一如嫩江水疾徐有度地漫溢过四季，也如休养生息后的黑土地无声蛰伏于皑皑雪野。

    父母尽管有条件去北京、大连安度晚年，也不愿离开鹤城，尽管这里冰天雪地，甚至也有不期而至的洪水；唐山、上海与汶川人不甘有地震隐患而背井离乡；燕子不嫌弃老巢鄙陋，年年秋去春回。

    我观家乡的丹顶鹤多妩媚，想必其观我亦如是。浪迹天涯后，依然对“在水一方的伊人”如斯痴情，惟愿悠游并纵身于这一抔净土与一弯素水？！

    2010年1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