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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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城子

    ——苏轼

    乙卯正月二十夜记梦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祭亡妻

    客走了，人散了，喧嚣过后终于平静了。席上杯盘狼籍，座中一人肃穆。站起，复坐下，再起身，又坐下。想笑，挤出几丝肌肉，僵硬不能伸缩。欲哭，心中满是悲愤，却是从何说起。

    坐拥妾侍不得温，身居闹市也觉寒。强颜欢笑却不知道是为了谁。索性闭目，挥手，将余人都赶走。留我一人、一座、一杯、一壶足已。自己来斟，自己来饮。昏沉沉不知酒味。酒入愁肠，顿化为相思泪。老泪混浊，醉眼迷离。何人来劝我，谁人敢劝咱？

    日日这般，天天如此。

    十年光阴走。明月美酒依旧在，暖心伊人不复存。

    十年岁月流。屋前小树也参天，栽树之人何处寻？

    十年时间去。额前乌发雪覆盖，拔发之人影无踪。

    树皮揭了一层又生一层，白发拔了一茬又长一茬。容颜逐渐老去，沧桑更胜往昔。纵使相逢亦不识。昔日好男儿，今朝白发翁。尘满面。鬓如霜。相对无言，惟有泪千行。

    泪眼迷离望故乡。夜色凉似水，老屋冷如冰。荒草萋萋在，孤坟寂寂存。思，心中苦；忘，心中更苦。剪亦不断，理却还乱。是相思还是离愁？别有滋味在心头。

    微风乍起，几缕乌云遮明月。月明又如何？月暗又如何？形只影单独自存，明暗圆缺何不同？若能盼来月成双，夜夜无光心不伤。

    突然俏影身前立，竟是亡妻坐前方。小轩窗，正梳妆。回头一望百媚生，心神俱醉奔前方。踉跄脚步近，芳影顿无踪。哑然，顿足。一抹已是胸衣湿，醒后方觉酒意寒。

    明月夜，短松冈。正是年年肠断处。

    肠断又何妨？葬我残躯伴亡妻，永不觉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