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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轻舟见她这么久不出来, 便自己进去了。
“说什么呢?”
老奶奶不高兴了,斥他不懂规矩:“我们女人说话,有你插嘴的份?”
贺轻舟挑了下眉, 低低的一抹笑,实在是硬挤出来的。
那一瞬间,仿佛有无数句脏话在他嘴边。
看出了他的怒意, 江苑下意识挡在他面前:“奶奶精神状态不太好, 你别太往心里去。”
一听到江苑的声音, 怒意都融化成了委屈:“可是她刚才都摸我屁股了。”
意思是这事没这么容易算了。
江苑有几分为难。
她不善于调节这些纠纷,偏偏却让她遇上了。
奶奶还在那火上加油:“摸你一下怎么了,贞节牌坊这就立起来了?我告诉你,你这样连孩子都生不了的,搁我们那个时候, 早该浸猪笼了。”
贺轻舟舌头抵了抵下牙床,这次是真气笑了:“我倒是想生。不如您教教我, 我一个男的应该怎么生。”
奶奶白他一眼, 悄咪咪的拉着江苑的手:“这个脾气不好, 娶回家只会争风吃醋。没别的用,还是抓紧物色其他的,免得把你家都搅乱了。”
江苑笑容顺从的点了点头,拿了个药盒绑在她手心上, 防止她乱动跑针:“知道了,您好好休息, 天凉,乱动的话当心感冒。”
奶奶似乎还是不太放心,又叮嘱了江苑好几句:“美色不能当饭吃,你别看他好看就被他勾了魂去, 这种狐狸精长相的最要不得。”
江苑点头:“您好好休息。”
离开病房前,她还不忘把贺轻舟也拉出去。
他脸色不太好看,阴沉的很。
也是,换做任何一个人被这样的言语诋毁,也不可能忍着不生气的。
更何况他的脾气本身......
也难为他能忍住。
江苑是真的很怕他动手。
好在,那点教养和礼貌支撑着他不动手打妇孺老幼。
“奶奶今天的话......”她欲言又止。
贺轻舟接过话茬:“别往心里去是吗?”
江苑抬眸,也知晓他的委屈,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贺轻舟在意的却好像不是这个:“她刚才说的那些话,你点头了。”
江苑一愣:“什么?”
“她说我只会争风吃醋,要不得,你点头了。”
江苑自己都没太注意:“要先稳住病人的情绪。”
“所以。”他眼睫轻垂,问的小心翼翼,“她的话,你是不赞同的?”
江苑沉默几秒:“贺轻舟,我说过了,我们不合适。”
贺轻舟知道,她又要说让他难过的话了。
所以他终止了和她的对话,甚至还把耳朵给捂住了。
江苑看他这样,无奈的叹息。
她没办法理解他的坚持,其实小的时候就理解不了。
因为不理解,所以会害怕。
害怕他只是一时兴起,然后在某天,突然扔下她。
如果不是他后来突然失忆,江苑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都不会知道。
原来她对他的依赖,已经到了那样的程度啊。
有同事过来,喊她:“江苑,开会了。”
她轻嗯一声,贺轻舟不知何时把手放了下来,此时正看着她。
江苑想说什么的,思索几秒,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走了。
贺轻舟盯着她的背影。
他缺席的这三年里,她成长了不少,连个子好像都高了一点。
那一刻,有个非常残忍的现实在他逼迫他不得不面对。
他的江苑,已经不需要他了。
在他们都还是孩子的时候,贺轻舟不敢离开江苑太久。
她就像是一个精致的瓷娃娃,太过脆弱。
自己稍微不留神,她就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受伤。
所以贺轻舟总是时时刻刻守着她。
后来他想,干脆他们结婚吧,这样他就能一辈子都守着她,保护她了。
早在很久以前,他就规划好了他们的未来。
左腿膝盖上的痛觉总是来的没有任何征兆,他只能强行忍耐着,不敢露出任何破绽来。
怕被江苑看见。
病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奶奶在里面喊着肚子饿了。
没护士,她是冲贺轻舟喊的。
他冷笑一声:“饿死算了。”
奶奶瞪着他,说他这么恶毒,还生不了孩子,只配给刚才那个医生当小老婆。
正好有护士从这儿路过。
贺轻舟叫住护士,手往里面指了指,说的云淡风轻:“她饿了,给她开瓶葡萄糖。”
奶奶说:“我要喝粥!”
贺轻舟懒得理她,正要走。
奶奶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哟,不懂得尊老爱幼,我就只能当一回吹枕边风的恶婆婆了。”
贺轻舟脚步顿住,咬了咬牙:“看来我八字和老太太犯冲。”
他还是下楼给她买了粥,
什么都没加的清粥。
奶奶皱着眉:“谁要喝清粥啊,清粥恶心死了。”
贺轻舟:“......”
“爱喝不喝。”
奶奶又开始阴阳怪气:“现在的年轻娃娃都这样,没耐心。江医生可不能娶你这样的人。”
贺轻舟觉得自己刚才真是疯了,竟然听信了一个老年痴呆的话。
他问了护士开会的时间有多长。
然后坐在椅子上等江苑开完会。
想不到在医院这种地方都有人找他搭讪,贺轻舟懒得应付,说他自己得了癌症,没几天活了。
结果美惨人设更吸引人。
那个小女孩竟然干脆在他身旁坐下,开始给他演讲起来。
无非就是一些安慰他,鼓励他的话。
贺轻舟:“我还有肺结核。”
妹妹走了。
-
江苑的会开了挺长时间,贺轻舟都玩了一局游戏她才出来。
他把手机锁屏,起身过去:“累不累?”
江苑迟疑片刻:“你怎么还没走?”
他笑容灿烂,又真诚:“等你。”
江苑有时候也会恍惚,她觉得,现在的贺轻舟,其实和以前的贺轻舟是没区别的。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是在自欺欺人。
她不是没有见过那个恶劣的贺轻舟。
无关责怪或失望。
他护了她那么多年,弥补了她缺失的爱。
是她该感谢他。
但人是一种很复杂很奇怪的生物。
被放下的东西,是很难再次拿起来的。
“我还需要很久,今天可能要加班。”
他说:“那我也等你。”
江苑还有其他的事,就没有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
她去了病房,奶奶的药水只剩下最近一瓶了,就快见底。
她轻声询问着:“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呀?”
奶奶摇了摇头:“好多了。”
她的状态是时好时坏的,不发病的时候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江苑与她熟悉,是因为她常来医院。且每次都是一个人。
身边也没个陪护的亲人。
听说她有一儿一女,但都出国了,每年倒是会寄给她一些钱,但别的,就再没有。
譬如老人家最需要的陪伴和照顾。
奶奶也从未责怪过他们,偶尔江苑问起时,她也只说他们工作忙,也都有自己的家庭了,走不开也正常。
但她说这话时,眉眼是哀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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