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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在陆府里穿着那样好的绸服缎袄宫锦裹身的,会稀罕你两个馒头?”
小李氏甩甩手中的纸贴儿道:“管她是为了什么,只要能记着些恩情的,我都不会忘了人家的好儿。如今咱们家里也算是有些东西了,可惜了我的元丽……”
元娇见她又捂脸哭了起来,踢了只木桶道:“成日的哭哭哭,三句话不离元丽,她死了都叫你哭的魂都不安生。早知道这样舍不得,当初为何送入宫去?”
孟源又拣了一箩馒头,架了拐往西市头上走着。
他见市上许多穿胡服的女子,总觉得那其中有一个是元丽,也如旁人一般笑着,闹着,四处逛着,夜里还有一张温暖的床铺睡着。
他走了半晌,抹了一把眼泪仍是缓步往市头上走去。
到了五月换单衣的时节,蒋依的肚子便十分明显了。这日周氏趁着天气温凉适宜,在水微澜亭摆了桌家宴邀胡氏与蒋仪共饮。胡氏在水边坐了,见如今四处新绿,湖光春色宜人,人也渐渐开心起来。她见蒋仪远远的来了,穿一件浅荔色吴罗半臂,内里一件牙色上襦,下罩着海棠红细褶裙,肤白腰高,远远行来如仙子下凡般。笑着对周氏道:“老九媳妇这胎怀像真是好,肚子挺的又高又尖,后面一丝儿也看不出来,必是个男胎。”
周氏也是远远望着蒋仪道:“我才要说,你瞧她如今走起路来脚下还生着风,没有一丝的迟缓样,想必生起来也利索。”
正说着,蒋仪也过浮桥走入亭中来了。
她如今仍是怕冷,旁人都只穿单襦了,她还要罩个半臂在外面。
蒋仪见胡氏如今气色倒好了许多,笑道:“大嫂这些日子倒比原来气色好了许多。”
胡氏望了眼西边叹道:“只要那府里不闹事非,我的心也要踏实许多。”
她说的自然是公主府了。
周氏佯怒道:“你就是操心太多,孩子们的日子就该由着他们自己过,我们关起门来装老才是正经。”
胡氏知道周氏的脾气,最不爱搀和别人事非的,便也微微笑了不作声。
只是说到什么就来什么,蒋仪眼瞧着二门上一个婆子急匆匆跑到水边在周妈妈耳边轻语了几句,周妈妈转眼就变了脸色往湖心亭中来了。
周妈妈来了先行大礼,而后才道:“方才门上有人传了话来,说隔壁府中公主请九夫人过去。”
周氏与胡氏听了面面相觑道:“公主找老九媳妇什么事?”
周妈妈挥手招了那婆子来,那婆子跪了道:“是隔壁府里一个小太监出来传的话,只传了这一句,余的老奴也不知道。”
蒋仪起身道:“想也没什么大事,媳妇过去看看,母亲与大嫂先饮着。”
周氏皱眉道:“让周妈妈跟着你,把胡三扮了车夫带去,叫他带些人在门口等着。”
当着胡氏的面她不好说什么,但若公主要拿蒋仪作筏子杀气,只要蒋仪一嗓子,胡三就能冲进去即可。
蒋仪点头应了,带了周妈妈也初梅出了府,也是眉头紧锁。
公主府中清寂的可怕,院子里也少有仆人行走。蒋仪叫那曹嬷嬷带着一直进了内院,到了观德堂中公主的起居室门外,才高声道:“陆府九夫人觐见公主殿下。”
蒋仪进去跪了道:“无品外妇蒋仪见过公主。”
“嗯!”神爱公主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轻声道:“姐姐竟也认得她?”
“陆夫人这肚子如今也有六个月了吧?”蒋仪抬头,就见承顺候夫人胡晓竹坐在神爱公主软榻对面的小几上,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上下打量着她看。
蒋仪低了眉眼道:“是。”
神爱公主将本一尺平方的册子递到边海鹰手里,边海鹰躬腰接了,双手送到了蒋仪手中来。蒋仪抬头道:“不知公主殿下要给外妇什么东西,恕妾多问一句。”
神爱公主歪着扫了边海鹰一眼,那边海鹰歪嘴一笑,走过来道:“夫人,这是咱们萧家在沧州、株州、徐州三地的所有亲属的名单,是宫中萧阁主抄誊出来,要公主拿给中丞大人看的。”
神爱公主接了话茬道:“今春有个姓程的参知到徐州与沧州各地去施新政,见了我萧家的人也要征税,这是什么道理?难道我公主身为天家贵女,也要给朝中缴税么?天下都是我家的。方才我听胡姐姐说陆中丞明日就要奉旨去这三州督办,又说他平常回府要到三更半夜不好再打动的,本公主这就将册子交给你,也算给你个露脸的机会。”
陆钦州最近每晚都回丁香里睡,可从未说过自己要出差督办的话,胡晓竹与他一对青梅竹马郎情妾意的相好,消息倒是十分灵通。
蒋仪将手压在腿上道:“妾是后院妇人,不懂朝中之事,若公主真有朝事相商于我家大人,他最近倒是至晚必回的,一回来也先在墨岩斋处理公事。不若公主派了人到隔壁,让他在墨岩斋等着,可好?”
那边海鹰虽是个太监,却生的人高马大,他屈膝蹲下来歪嘴笑着轻声道:“中丞夫人,这原也是我家公主给你的天大面子,你这样就不够意思了。”
蒋仪抬头,见胡晓竹仍是饶有意味的盯着她看,心道:若真是件长脸的事情,胡晓竹与陆钦州在外相约的时候递了不就得了,为何偏偏要叫我入府?
她忽而意识到,神爱公主或者原本并没有想要她递册子的意思,这册子谁递都可,不过是交到陆钦州手里就完了。但胡晓竹来此,一是为了显摆自己与陆钦州的亲密关系,二也是想要给她出下难题叫她难办。就算皇家贵胄们不用上税,萧氏一族也不过是阁主外戚,怎么能全都免了税赋去。她今日若接了这东西递到陆钦州那里,不说陆钦州答应不答应高兴不高兴,这事件本身就于理不符。
如今税赋徭役繁重,就连累古不收税赋的寺庙尼庵都要派工作徭役,这些皇家贵戚们仗着点裙带关系几百上千倾的田地不用交税赋,家奴不用服徭役,亲属不用服兵役,贵族们越来越富,平民稍有不甚就沦身为奴。若真有陆钦州说的那一日,游牧北方的少数民族打过来,这国家如何迎战?
思到此,蒋仪抬头笑着对那边海鹰道:“边公公也莫要为难外妇,外妇妇人之见,不敢擅弄朝堂。”
神爱公主本是捧着杯果浆在喝的,听了此话心中一动,怒道:“擅弄朝堂?陆夫人好大的罪名这怕是要按给本公主的吧?”
说着那杯果浆便扔了过来,好在边海鹰还知道这是中丞夫人又怀着身孕不能轻惹的,忙起身挡了道:“公主消消气,消消气,这不成咱们再想办法。”
几个人正僵着,忽而胡晓竹笑了一声道:“怎么回回来都不见驸马爷的面?”
神爱公主冷笑道:“我府里也就只有他的个人影儿,没有他的个人声儿。成日躲在博雅书屋看书,等闲不出来的。若不是每日海鹰派两个小太监随身伺候着,只怕死了我都不知道。”
胡晓竹转身瞧着神爱公主,柔声道:“少年夫妻本该如胶似漆,听你这么说,怕这驸马爷心中有旁人了。”
她说着,斜了细长的眼角轻瞟了蒋仪一眼。
神爱公主嘟嘴思了半晌摇头道:“他倒是很少出门去,只要我在府里,没见他出过府。”
胡晓竹仍是斜瞟着蒋仪慢悠悠道:“人在他心里,又不在府外,他面上那里会显出来。”
神爱公主虽对个陆远泽如今渐渐没有了太多的好感,但毕竟就如这府第及府第中的每一棵花草每一个奴仆一般,他是隶于她的东西,怎能容他心中想着旁人。思到此,神爱公主高声道:“海鹰,你最近给我多派两个人盯紧些驸马,看他有没有趁着三更半夜从那鼠洞处偷跑出去会什么相好或者妓子去。”
胡晓竹摆手道:“好歹驸马爷也是成佑七年的探花郎,那里会做出那种下作事情来,若要我说,公主还不如盯着些驸马爷写的诗呀辞呀的,文人好雅性,爱书些情意在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