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漪点点头,又定定神才继续下楼梯,当她远远地看到陶骧弯腰和一个穿着红色锦袍的小姑娘说话时,忍不住低低地“哦”了一声——竟然是瑟瑟……
“小婶婶!”陶瑟瑟抬眼一看静漪,就伸出手臂来了。
陶骧回过头来看到静漪走下来,将瑟瑟抱起来,说:“母亲和二嫂一起来的。”
“静漪!”许雅媚原本坐在陶夫人身边,此时不禁起身,先女儿一步将静漪拥抱在怀中,没等说话,泪已经流下来了。
“二嫂,你这是怎么了?”静漪扶着她,见陶夫人也站了起来,忙叫道:“母亲!”
雅媚这只管拭泪,说不出话来。
陶夫人拍拍雅媚的背,对静漪说:“雅媚这几日最惦着你,再加上瑟瑟住院,她先瘦的脱了形。好了……静漪快抱抱瑟瑟,听说你回来了,小家伙怎么也不在医院住了……瑟瑟,看到小婶婶高兴吗?”
“小婶婶抱!”瑟瑟清楚地说。
“小婶婶累了,瑟瑟乖……”雅媚说。
静漪却从陶骧臂弯间将瑟瑟接了过来,说:“没关系的。”
陶夫人让他们都坐了,静漪就将瑟瑟放在膝上,摸摸瑟瑟的额头,见她除了苍白些,已经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心里略安。雅媚知道她担心瑟瑟,解释道:“就是受了点惊吓,这几日离不了人,其他的还好。”
雅媚看静漪,静漪对她笑着摇头。
陶夫人离静漪最近,她看着静漪的脸,伸手过来,想碰又没有碰到,终于只是握了静漪的手,说:“受委屈了,静漪。”
“没有……”静漪低了头。
陶夫人的手大而暖,却不知怎地这样一来反而让她不安。
陶夫人看出来她不自在,拍拍她的手背,不着痕迹地移开了手,说:“原是和老七说好的,让你在外面清清静静地歇几天,等办酒席再进来。既是这么着,也好,省的多折腾一回,你就多辛苦一回。”
静漪点头。
“我说让大夫来瞧瞧,老七说你自己就是大夫。”陶夫人说着看了陶骧一眼。陶骧正喝茶,见母亲看他,他也不出声。“我想也是。不过有什么不舒坦的地方,千万别忍着。”
“是,母亲。”静漪松口气。
“本来应该让你们安生歇着的。可我不来看看你,到底不放心。老七这几日别去衙门了,折腾这些日子,怕你们两个到那一天没精神。”陶夫人说。
“我可不能不去。不然二哥要累坏了。”陶骧说。
“那还不是他应该的呀?”雅媚说着,提醒婆婆她们该走了。她心情比来时愉快了些,尤其看到静漪和陶骧并坐在一处,看上去两人虽不亲密,但比起在北平时的生疏僵硬,已经好了很多似的……她对静漪眨眨眼。
静漪避开了她的目光,雅媚眼中的笑意却加深了。
静漪低头,瑟瑟娇嫩的额头紧贴着她的下巴,孩子身上的柔软馨香让她心里一颤……说不出的酸痛渐渐地泛上来。
“也是,我还得去老太太那里。我同老太太讨情,这几日你们就不用早早去请安了。老太太也是不许的。”陶夫人又嘱咐了静漪几句才走。
她不让静漪送,倒是把陶骧叫出去了。
静漪站在门口,看陶骧抱着瑟瑟,一直将陶夫人她们送到院门口……她望着这寂静的院落。外面的确冷,哈气成冰。陶骧没回来,陶夫人和雅媚没走远,她是不能就这么转身先离开的。
她让张妈和秋薇先进去歇着了。起初秋薇不肯,究竟还是被张妈推着走了。剩静漪一个人站在外面,缩手捧着张妈塞给她的手炉。这仿佛是这寒夜里唯一的一点暖意……
陶骧回过身来,看到静漪还站在楼前。
淡淡的一个青葱的影子,印在那里。就像她的面容,此时也淡到了极处。他走到她面前,她才仰头看他,并没有说话。
他进了门,她也跟着进来。
他上楼,她也跟着上楼……
静漪站在起居室里,看着陶骧拿起了他的外衣来,正不知他要干什么,就听陶骧说:“我明早回来。”
静漪抿了唇。一颗心仿佛是从悬着的半空往下落,她简直听得到那一声响。
看她松了口气的样子,陶骧沉默转身,只走了两步,他又回过身来,略一停,看她脸上有一丝紧张的神色掠过,毫不犹豫地走回来,将她搂在怀里。
静漪挣扎。
陶骧的手探进她腰间,卡在那里,将她牢牢地箍住。
静漪心里发慌,红着眼睛看他。
陶骧低头,轻轻地亲在她唇上。辗转吮·吸,慢慢地,带着她,穿过起居室,穿过卧室,将她放倒在柔软的床上……他的手扶在她身侧,看着她。
静漪咬着牙。
身下是柔软的床,软到他每一下轻轻的碰触都会引发一连串的共振,这是她难以控制的……更难控制的是心里的恐惧。虽然她眼中是他,可是这火红一片中,却有一团团的黑暗,黑暗中又又隐隐约约狰狞的面孔,在不停的旋转……她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
闭上眼睛,以为看不到什么了,就不会那么恐惧了,可还是在抖。
“你看着我。”陶骧温暖的手覆在她的耳垂处。
她柔软微凉的耳垂在他指间,慢慢地变的和他的手一样温暖。
她睁开眼睛。
他温热的呼吸有淡淡的酒气,像柔滑的丝绸一般绕在她颈上,渐渐缠紧些……她开始呼吸困难,试图躲开这紧密的纠缠……或许躲开了,也就躲开了恐惧。
“是我。”他说。声音里有一种让人平静的力量似的,他极慢极慢地说下去:“这是在家里,静漪。”
她眼里起了雾。
陶骧嘴唇印在她唇上。
这一吻温柔而沉稳,缓慢而绵长……静漪在亲吻中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倦意潮涌般袭来。
她已经再没有力气支撑下去了。
“陶骧……”她柔声细气地叫着他的名字,柔软温暖的手臂在他的身侧。陶骧撑着手臂,仔细地看着她。她梦呓似的继续说:“你放心……我不会跟他们说的。我是你……太太……三哥……”
陶骧放开她。
她在柔软的床上深陷,翻身都无力,一团锦袍被他揉搓的皱了……他在床边坐了好久,伸手到她下巴处,想要替她解开钮子。但停了停,他只拉了被角,盖住了她的身子,便起身取了大衣往外走。
一路走,一路随手关灯,只留了床头的那盏。
他回头望了望,才关好了房门。
下楼,图虎翼见他铁青着脸,大衣都没穿好,低声提醒他:“山里冷,七少。”
陶骧不言语。
径自走进餐厅去,从酒柜里拿出那剩下的半瓶白兰地,倒了出满满一杯,一口气喝下去。
图虎翼被吓了一跳。他知道七少的习惯,若是去巡营,该是滴酒不沾的。
陶骧从图虎翼手中拿了枪套来,边走边系。
出了门,扑面而来的清寒几乎立即浇灭了那杯白兰地带来的温热。
他快步穿过庭院,没有回头……
当所有的声音都消弭在夜里,静漪终于翻了个身。
屋子里仅剩的这盏灯,暖暖的光,让她觉得安定而稳妥。
至少在这一晚,她终于能安睡至天明。
【第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