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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天女”是画扇门主司歌舞的伶人的称谓,因为画扇门对伶人的最高要求是可像飞天仙女一样腾空飞舞,反弹琵琶,所以统称天女。而由兰绮司卿推荐的雅乐天女的声乐及舞姿卓越出众,远超她人,今夜将由她为九皇子献舞。
画扇门主要构成是影卫和舞女,但是不同于一般的影卫和舞女,他们身上更多承担皇权赋予的神圣使命,他们身份皆不低微,有的甚至出身贵族,九司十二殿之主可与朝廷官员分庭抗礼。
画扇门是一个奇怪的组织,苏青禾并不知道画扇门存在的意义,但是她知道这是先帝创立的,由今上纵容和发扬光大的一个尊贵而荣耀的组织,历经三代门主的统治,如今,画扇门门主的权力已经达到鼎峰。
苏青禾拿着《章华集》到云倾宫寻找沈屏。
沈屏是苏青禾进入画扇门以后,苏姑姑配给她的西席,专门教授她文史礼乐,并负责传达门主的旨意。
其实九岁以前苏青禾受过礼乐教化,因为她出生在一个人人称羡的调香世家,苏家还跟画扇门有牵连不断的瓜葛,可惜九岁以后,随着苏家的覆灭,她一无所有,转为流浪儿。这是她心中的痛,她从未向外人提起,也无人知晓她的身份。
或许是长期流浪的孤独及画扇门等级森严的束缚,她对温柔亲近的西席沈屏犹为依赖,一天当中半个时辰见不到沈屏她都有些无法适应。
苏青禾来到云倾宫,入宫门即听到熟悉的清弦音,她便快速奔跑过去,口中将将呼唤着“沈屏”,却在第一个“沈”字出口的当口戛然而止。她偷倚在殿门外,看到殿中雅乐面东跪坐,俯首低眉,纤指铮琮抚过琴桌上的古琴。沈屏坐在雅乐身后直起身子,双手环过雅乐的身,执着她的手助她弹拨到最佳位置。两人玉手相连,琴瑟和鸣,背对着夕阳似神仙眷侣。
“商音之后还应停顿片刻,余音绕梁,意境更佳。”沈屏低头温柔道,两人虽隔着一段距离,但是很显然这亲昵的姿势仍是让沈屏的气息轻易喷薄到雅乐吹弹可破的脸。
雅乐酥红着脸,抬头含情脉脉望着沈屏,如水秋眸点缀夕阳金色的光辉,刹那令人心动。可她只是片刻,便收敛了美色低下头,语气哀怨道:“九皇子未必懂得丝竹雅语,不是所有人,皆像沈大人那般听出丝毫瑕疵……高山流水只可与知音听……”
沈屏的手微动,长指原本按压着雅乐的青葱玉指,却默然松开了。他垂下眼帘,那面容瞬间也沉郁。
雅乐盯着他握过万卷书籍,修长优雅的手,轻叹:“今夜之后,我将是残败之躯,你我之间……”
“雅乐姑娘。”沈屏指腹再度按上美人的手,却把所有不该表现的情绪隐忍于眼底,而后尽量平和道,“你我之间各司其职,这是我们应做的事。今夜之后,无论怎么样,你……还是天女雅乐,而我也还是西席沈屏!”
雅乐微哂,笑容凛冽,不再说话。
沈屏劝她:“用心弹奏吧!”
雅乐不知道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再度架上那把琴。而沈屏,静静跪坐在雅乐身后,低垂着眉眼,早已陷入哀思。他忽然望着雅乐乌黑堆叠如云的缎发,看着发间那只精致美丽的飞鸟步摇,而后抬手,想抚上那垂直的三串珠子,可手才抬至半空,却又克制地放下,所有的冲动与感情,最后都只转化为他拳上凸起的三道青筋的力量。
沈屏太过克制,也太过隐忍,不只雅乐,苏青禾也从未真正了解过他的感情!
苏青禾颓然地放下手中不知何时揉成一团的《章华集》,失落地走了。
她在东山的桃林下饮酒。云岚山地界极好,就在永安城西方,乃是永安城西方的天然屏障。云岚山向东面有一处悬崖,崖高陡直,下方是万丈深渊。苏青禾不畏高,她可以坐在悬崖边上饮酒,低头便可看见永安城城墙,向远眺,穷尽极目是方圆万里的永安城周围的大山,可观日升月落,光芒从山坳射/出,斜斜照耀恢弘磅礴的都城,无尽辉煌。无聊之时她会一直盯着正北方的大兴宫,想要从指缝般的宫道上寻找出帝后的身影,然而多数时候她只看到如蚂蚁般列队行走的宫人,也十分有趣儿。
云岚山是个好地方,至少风景从未让她失望!
沈屏走来,摇头叹息:“寻了你好久,你怎么在此处饮酒!今夜还要款待九皇子,岂可先饮酒入醉?”
“我这酒量,哪是这般轻易能醉的!”苏青禾对着酒囊饮酒,头也不回道。
沈屏在苏青禾身旁坐下,相比苏青禾坐在斜坡上伸着一条腿,拱着一条腿的放浪形骸的坐姿,沈屏的坐姿就显得斯文规矩许多,只是双腿并拱,两手臂随意搭在膝盖上,微眯着眼享受眼前的夕阳美景。
“喝酒么?”苏青禾抛给他一只酒囊。
沈屏接住,怔愣:“怎么还带了两只?”
“我高兴!”
沈屏忍俊不禁,开启木塞喝了一口,又把酒囊轻轻搁置身旁。
苏青禾眯眼望着夕阳,看似不经意,实则十分突兀地提道:“你可是爱慕雅乐?”
沈屏再度怔愣。
苏青禾支撑身体的手无意勾搅着草地,勾中一根细藤,食指一拨,便把它崩断了,正似她的心弦猛然崩了一根:“今夜雅乐献舞,极有可能被九皇子相中,进而侍寝,这是画扇门的规矩。而九皇子花名在外无人不知,你可舍得?”
沈屏脸上的笑容忽然没了,略显烦躁地低下头,冷淡回应:“不关你的事!”
苏青禾道:“其实,我或许可以帮你们。”
苏青禾只是很想帮他,便下意识地一说,她却没有想到这句话的分量。
沈屏猝然双目冷凝,眉头皱起,冷冷盯着苏青禾,极为严厉地道:“你怎么忘了画扇门的规矩,也忘了你自己的规矩!”
苏青禾讶然。
“画扇门门主只有丹毓,而你……只是一个替代品!你岂可忘了与门主交换的规则,擅自自作主张!”
这话如锥,直扎到苏青禾的心里。沈屏一向沉默隐忍,不轻易发脾气,然而他若发起脾气必定字字珠玑,话锋如剑扎得人心口都是血。
“这些年我或许过于纵容你了,而让你忘了自己!”
苏青禾低头沉默,面色阴郁。
沈屏盯了她片刻,却又心软下来,如同对待四年前还是孩子的她那般,宠溺爱怜地抚摸她的发,柔声道:“阿禾,或许我说得重了,然而为师皆是为你好。丹毓门主是不可忤逆的存在,他的权威,他的旨意,画扇门上下只可遵从,不可反抗。即便那远在朝堂上的丞相大人,东宫的太子殿下都不可把门主怎样,而你只是一个小小的乞儿,岂可违背门主嘱咐,擅自做主,替我和雅乐主持公道?”耿了耿嗓音,沈屏把沉重郁结之气压回腹中,再度隐忍道,“我和雅乐之间如何,都是我们的命!正似你自己也有你的命,即便你不能自己做主,也不可放肆乖张,使得自己误入深渊!”
不知沈屏哪一句话触动了苏青禾心弦,苏青禾眸中有泪,她低声道:“沈屏,你见过门主么?”
“门主高高在上,不是谁人都可见,我自幼入画扇门,也只在十年前的百鸣宴中远远瞥见一眼,那时候的门主风华绝代,光芒无边,天下无人能及!”
百鸣宴是画扇门十年一次的诞辰宴,取自百鸟争鸣之意,画扇门以凤为尊,百鸣宴是门中最兴盛的大典。恰巧,今年也赶上另一个百鸣宴呢。
“今年百鸣宴,门主可会回来?”
“不会。”
“为何?”苏青禾不解。
沈屏忧郁道:“上一次十年,恰巧赶上如姑仙逝,岚阁之乱,所以门主回来了,这一次门中若无事,门主不会回来。”
“那门主何时回来?”
“门主不会回来!”顿了一下他补充道,“除非陛下有召!”
“门主为何不回来?为何常年在外?”
“门主自然有要事办理,不然,怎么立你为替身门主呢,阿禾?”
她不明白,不明白门主为何常年在外,不明白画扇门存在的意义,不明白为何要立她一个傀儡门主。当然,或许她大可不必以宰相肚量忧国忧民担心这些,但她十分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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