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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灯,岸边静等的人马一点儿光火也不许露,二十几条大小战船缓缓出发。
江风带着水汽,扑面沁凉,入耳的都是江水拍打船身的声音,行进了半个多时辰,尚算顺利,萧真将楼船上下三层全走了一圈,回来拍着萧琚的肩膀挑眉道:“行啊皇兄,便是这一艘大约需得多少银两?”
萧琚不答,只对萧澜道:“风平浪静,老天帮忙,要是夜里一直如此,天亮时咱们的兵马便可渡完大半。”
萧真听他说“咱们的兵马”,忍不住怪笑了一声道:“皇兄可真实在。”
萧琚也不尴尬,任他揶揄,萧真笑了几声,因还从未在夜里驶战船渡江,便又开始观摩这艘楼船,见萧澜一直站在望楼上,也顺着木梯爬上来,说:“我看…”然而刚出个声儿,就感到船身猛地一晃,下层有人大喊了声:“王爷,有艨艟撞船!”
萧琚面色一变,此时正驶入江心,立即高喝:“上弓箭手!”
同时,一望无际的江面上,水浪声激烈起来,显然行在最前面的己方艨艟已经与人开始互撞,萧琚蹬蹬蹬下了一趟二层,又跑上来,道:“敌军不应答,老六,怎么办?”
说话间船身又是一摇,萧澜在望楼上瞧得清楚,左右共有三艘艨艟绕过他们的前锋军像楼船突袭,再算上正互撞的,敌方的艨艟应有十余艘。
不过艨艟虽前头有尖锐的冲角,但毕竟船体小,短时对楼船起不了太大威胁,这片刻,护在楼船周围门舰已经过来与他相撞,两方放箭,江上顿时一片混乱,扑通扑通全是士兵落水的声音。
萧真拉弓连放了几箭,骂道:“这江上果然有埋伏!是江都守军还是旁的什么人?”
“顾不上管这个了,先打!”萧琚抽剑在手,禁不住怨了句:“眼下咱们只有不足五千人,若是足载万人,尚可一搏!”
萧澜抿抿唇,没说话,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萧真掉转弓箭,箭尖指向萧琚,道:“怎么,皇兄跟咱们走了三日,现想分道扬镳么?”
萧琚脸一沉,“我并无此意。”说罢,转身下了梯,萧真啧一声,看着滚滔滔的江水心里也发毛,碰了下萧澜道:“怎么办?说句话。”
萧澜指指望楼上的明黄带子,“这是甚么意思?”
萧真道:“圣驾在楼船上。”
“你可识得江都的守将吴天明?”萧澜问。
“识得”,萧真抓了下围栏,说:“我来江都的次数不少,见过几回。”
“那便好”,萧澜笑了笑,“你随我下去喊话,便说你是宁王,伴随圣驾,叫江都守将吴天明过来谒见。”
“若是吴天明亲自带人”,萧真瞪着眼睛:“那江都的守军必定大半都埋伏在此,咱们更是没有余地了!”
“只要一旦确定是吴天明无疑”,萧澜压低声音,“听我哨声,立即跳入江中。”
“什么?!”萧真听得云里雾里,撞过来的艨艟又增了几艘,说明他们自己的很有可能已经被撞沉了。
两人从望楼上下来,船上灯火飘飘摇摇,不时便飞来支流箭,萧澜一面往下走,一面吹熄了灯,原本便不甚亮的江面上愈发暗了。
下来萧琚正站在船头要点熄了的灯,萧澜一挡,说:“莫点了。”
萧琚也顾不上方才的口角,道:“我观敌军门舰约有二十余艘,咱们定是战不过的,只能回撤。”
萧澜道:“楼船太明显,即便回撤他们也能追上来。”
——萧琚心里实际清楚,如今最明智的法子便是弃了楼船快逃,江面太广,敌军难搜。
可他舍不得这十几艘战船!
这时刻,萧真已经手里握着黄带子开始喊话,只是江上混战成一片,他大约喊了十来声,话才被对方兵将慢慢传过去,对方终于稍停,被护在门舰后的楼船上也亮起了灯,一个小个子将军喊道:“江都守将吴天明,敢问可是宁王殿下?”
萧真冲萧澜使了个眼色,萧澜道:“离得太远,你能确定是他?”
“能”,萧真道:“他这声音跟鸭子似的,我听了一回就忘不了,再说他那个身量,一般人也不好装。”他说着解了自己身上的王爷玉牌,扔到一艘艨艟上,艨艟迅速返回,将东西交给主将。
那边实际也看不清萧真,他们这偌大一艘船上,只剩了三、四盏灯还亮着,吴天明接了信物并没有立即前行,摇摇问了句:“颖阴侯可也在船上?”
萧澜应了一声,“正是。”
半晌,对面船开始动了,但门舰却散像两翼,是个合围的阵势。
萧真暗暗朝着萧澜搓手,意思要糟要糟!
萧澜已经拽着他慢慢往船后移,问:“备好了么?”
楼船的兵里有七百人是萧琚的,近三百是萧澜手底下的,萧澜点点头,吩咐:“散成圈,点火放箭!”
须臾功夫,油布上点了火,漫天的流箭冲着江都军散射过去,像下了一道火雨,几乎就在箭发的同时,江都军也已反应过来,纷纷举盾抵挡,门舰快速朝楼船撞击过来,中间大乱,全是落水声,萧澜当即吹了一声低哨,萧真听到,也来不及多想,跟着他在乱中一头跳入江里,萧琚一直跟着他俩,见状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楼船,咬咬牙,也一跃跳下。
今夜无风,他们射出的箭有的落在江都军的船上,有的落进了水里,还有的被胡乱打回来,落到了自己船上,虽然有不少人落了水,然而因为船上装了石头,还有木头和稻草扎成的人形,从远看,船的吃水线并没有太大变化,上头一个挨一个的也还全是人,吴天明道:“加速!将楼船围起来,点火把!”
而此时萧澜已经游到外围,韩林率的几条走舸正快速穿行,一面低低寻人:“侯爷!”
萧澜湿漉漉地扒住船沿儿,韩林赶紧把他拽上来,萧真被萧琚拖着还在后面,他们这条一马当先窜了出去,六条小船上全是训练过的亲兵,划船速度极快,片刻便从混乱里突围出来,融入了黑暗之中。
萧澜抹了把脸上的水,吐出口浊气,低喊了萧真一声,萧真与他隔了两条船,应道:“没死呢。”
萧澜笑了笑,往后面一看,江上红了一片,他们的楼船起了火,韩林小声道:“江都军耽搁在这,正借此折了萧琚的人马和近二十条船!可惜没能连他也折在里头。”
萧澜拍拍他的肩膀,道:“按咱们与常叙说的,顺江往东,走陆路。”
第74章罚置
初冬的江水冷得紧,他们虽然在江里没游多久,但身上已经湿透,夜风一吹,萧真冻得直打喷嚏,萧澜也打了两个激灵,韩林脱了自己的外衣换给他,里衣没法子,只能湿漉漉的将就着。
顺流往东,几条走舸便如离弦之箭,天蒙蒙亮时,已快到江都东界,岸上晨雾夹着浮土,拢着黑压压的一片,——常叙带着人马沿岸奔驰,正前来汇合。
走舸靠岸,常叙忙着过来,总算看见几人平安,低声道:“侯爷太冒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