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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沙湾这个地方,只不过是辰州府沅州黔阳县境内沅江边上一个小小的市集而已,平常来往的人不多。蛟儿和甘凤凤的出现,自然而然的引起了当地人的注意。何况他们—,个神采奕奕,一个风姿绰约,当时的青少年中,有哪一个及得上如此清雅秀丽?他们不但引起了那两个猎人的惊疑,就是在路上,也引起了田野上乡民的注意。

    小蛟儿和甘凤凤还没有踏入沙湾,便远远看见路边大树下有一间用布篷搭的小食档,摆放着两三张方桌,以方便过往行人歇脚、饮茶和进食。小蛟儿说:“凤凤,我们就在那间茶水棚吃些东西好不好?”

    甘凤凤望了望说:“也好。”

    这时,大概是辰时左右,这间路边小食档刚好将包子、馒头蒸好,热气腾腾的,发出诱人的香味,引起人的食欲。甘凤凤奔走了一夜和一个早上,滴水未进,恨不得将笼里的包子抓了吃。她和小蛟儿走进棚子里的一张桌子坐下,开口便叫道:“店家,快将一碟包子给我们端来,快!”

    这间小食档除了一对中年店家夫妇外,只有一位汉子坐在另一张桌子边,他用奇异的目光打量着甘凤凤和小蛟儿,而店家夫妻却望着这汉子,再望望小蛟儿和甘凤凤,迟疑地说:“两、两位公子,我们吃的东西都卖光了!”

    甘凤凤愕然:“什么!?你的馒头、包子,粉,粥全卖完了?”

    “是的,公子。”

    甘凤凤指指那三笼蒸好的馒头包子问:“这些也卖完了吗?”

    “是!卖完了。”

    小蛟儿问:“粥和粉,你可以卖一碗给我们吧!”

    “公子,对不起,也卖完了。”

    甘凤凤大怒:“胡说八道,你是不是存心不卖给我们,还是认为我们没钱给你?”

    “小小人怎敢认为公子没钱?不过,小人店中一切吃的东西,的的确是卖完了!请请两位公公子,过过河到沙湾镇去买吧。”

    甘凤凤一拍桌子说:“我不管,卖完了也得卖给我们。”

    店家为难地说:“公公子,店里的东西,已已已不是小小人的啦!”

    小蛟儿问:“那是谁的?”

    一直坐着不出声的汉子这时才说:“我的。”

    “你的!?”

    “不错,是我的,所有吃的东西,我全包下了。”

    甘凤凤扬起眉问:“你一个人吃得了那么多?”

    “吃得吃不得,你就别管。”

    小蛟儿问:“你能不能让一些给我们?我们可以多给你钱。”

    汉子摇摇头:“不行!”

    甘凤凤“唰”地站起:“不行也得行!”

    “你,你想强抢么?”

    甘凤凤耍起性子来:“我就算是强抢了,你又怎么办?”

    这汉子冷冷地说:“小哥,这里,恐怕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好呀!你说我撒野,我就撒野给你看看。”甘凤凤直朝摊档走去,伸手就要去取蒸笼里的包子。

    汉子“嗖”的一声,一把明晃晃的刀伸了出来:“小哥,你敢动一动,这蒸笼里便会多了你一双猪手。”

    甘凤凤竖起眉说:“你说错了!”

    汉子问:“我说错了?”

    “是的,你说错了!蒸笼里不是多了一双猪手,而是添上你这颗猪头。”甘凤凤也将剑拔了出来。

    小蛟儿慌忙拦住说:“兄弟,你、你、你千万别乱来。”

    甘凤凤气恼问:“你没听见他狗嘴里刚才说什么吗?”

    “兄弟,既然他全买下了,我们就到沙湾镇去吃好了。”

    “不行,我非要在这里吃。他全买下了,我也全买下了。”甘凤凤掉头对店家夫妇说“说!他给你们多少银两,我也给你们多少银两,而且还添上一倍。”

    那汉子又冷冷说:“你添上十倍也没用。”

    “添上你这个猪头总有用了吧?”

    “就是你杀了我,他们也不敢卖一杯茶给你们。”

    甘凤凤奇怪问:“什么!?杀了你,他们也不敢卖一杯茶给我?”

    “除非你连他们两颗人头也买了下来。”

    甘凤凤问店家夫妇:“是不是我杀了他,你们也不敢卖东西给我?”

    店家说:“是的,公子。”

    “好!那我也杀了你们。”

    小蛟儿叫起来:“哎!兄弟,你怎能这样干的!”

    “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干?”

    “兄弟,我们怎能为吃的而杀了他们?”

    “谁叫他们有东西不卖?”

    “兄弟,我们到沙湾去吃吧。”

    那汉子又冷冷说:“就是你们到了沙湾,也买不到任何可吃的东西。”

    小蛟儿怔住了,问:“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沙湾镇上吃的东西,也有人全包下了?”

    “不错,正是这样。”

    “谁包下了?也是你?”

    “是。”

    “你这是为什么?”

    “大爷高兴。”

    小蛟儿感到这汉子的行为简直不可理解,似乎存心与过往旅客为难,不由也动了气,问:“你高兴让人买不到东西吃?”

    “小哥,你说对了。”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大爷喜欢看你肚饿的情景。”

    甘凤凤再也忍不住了,一向只有她捉弄人,怎能让别人捉弄自己的?她骤然一剑轻出,真是迅若电闪,一下就将汉子的耳朵削下一只来。

    这汉子怔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睁大了眼睛怒问:“你敢伤我?”

    甘凤凤却嘻嘻一笑:“我高兴看人的耳朵掉下来,你不高兴?”

    汉子大怒,一刀劈来,宛如狂风骤飞,万里拐浪,刀风中挟带雷声,劲道十分凌厉。甘凤凤不由心生寒意。她想不到这汉子抖出的竟是一流的刀法,霸道十足,便一招白鹤冲天跃起,闪开他这凌厉霸道的一招。甘凤凤人刚落下,这汉子的第二刀又已劈到。甘凤凤只好又以轻功闪开,再也不容这汉子抖出第三招了。一剑刺出,如流光逸电,直刺这汉子胸前要害。这招剑既奇又快,逼得汉子回刀护体。甘凤凤招式未老,手腕一抖,剑光又化成长虹,破空扫来。甘家的剑法,以辛辣、诡异、莫测、多变、轻捷而称绝武林,而且江湖上能看见甘家剑法的活人不多,除了奇侠一枝梅夫妇,神龙怪丐东方望等极少高手看见过甘家的剑法外,其他看见过的都成了死人。因为甘家有一条祖训!不能让外人知道甘家的武功,也不轻易与中原几大门派的人交锋,一旦交锋,绝不留下活口,所以一直以来,武林中极少人知道甘家的武功,但甘家自从出了甘氏双壁之后,不愿滥伤人命,留下活口,甘家的武功才逐渐为人知晓。到了甘凤凤这一代人,就再也不遵循这条祖训了。虽然这样,知道甘家武功的人,在江湖上仍不多,不知甘家的剑法辛辣、诡异、可怕。

    甘凤凤起初一时轻敌,被这汉子得手两招,一旦出剑反击,便占上风了。尽管这汉子刀法上乘,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能接下甘凤凤的七八招诡异无比的剑法,但十招以后,他便手忙脚乱了。转眼之间,甘凤凤一招“云出巫山”不但打掉了这汉子手中的刀,而且剑尖已贴在这汉子的天突穴上,微笑着问:“你现在还高不高兴了?想不想在那蒸笼中添上你这颗猪头?”

    小蛟儿此时也恼恨这汉子蛮不讲理,一旦甘凤凤要杀他时,便急叫道:“凤凤兄弟,别杀他。”

    甘凤凤扬扬秀眉:“干吗不杀他了?”

    “兄弟,我们总不能为吃一餐饭而要了一条人命吧?”

    这时,江边一丛树林中奔来了三个人,高喊道:“请剑下留情!”

    甘凤凤和小蛟儿一看,奔来的三个人中,其中一个是公子少爷打扮。随后两个,是一色劲装的家人。这公子二十多岁,生得还不俗,眉宇之间有一股豪气,而他身后的两位家人,却是粗壮的大汉,身带腰刀。甘凤凤问:“你叫我剑下留情?”

    公子拱拱手说:“望小壮士高抬贵手。”

    甘凤凤的剑尖仍贴在汉子的天突穴上,问:“你是什么人?”

    “在下湘西言家,言少雨。望小壮士看在言某薄面上,饶过他这一次。”

    湘西言家,对小蛟儿说来,并不知道。而甘凤凤却听说过,这是湘西一带武林中颇有名气的一个家族,武功甚邪,僵尸功令武林人士敬而生畏,一掌拍中人后,便令人变成了一具僵尸。甘凤凤曾听自己姑姑说过,到了湘西一带,最好别去招惹言家,不然,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来。

    甘凤凤收了剑说:“原来是言公子,我失敬了。”

    言少雨说:“不敢,不敢。”他又喝着那汉子“还不快向人谢恩?”这汉子对言少雨非常敬畏,刚才脸上一脸的傲气一扫而光,就是甘凤凤剑尖贴在他的天突穴时,也没有惊恐之色,只闭目傲然受死,而不求饶。现在却卑躬下气,连连应诺,向甘凤凤拱手下拜:“多谢小壮士不杀之恩。”

    甘凤凤问:“这店家的东西,你不再全买下来了吧?”

    汉子还没有答,言少雨说:“请小壮士原谅,是言某吩咐他这样做的。”

    甘凤凤和小蛟儿一听,感到意外,一齐问:“为什么!?”

    言少雨说:“因为言某不想过往沙湾的人吃上东西。”

    甘凤凤又扬扬眉问:“你这样做又为了什么?”

    言少雨说:“两位别误会,因为言某家中双喜临门,不但要请沙湾镇上所有的乡亲,而且凡是过往沙湾的旅客,也要请到敞舍,饮两杯薄酒。”

    甘凤凤含笑问:“所以言家将沙湾和附近一带卖食的东西全包下了!”

    言少雨笑着:“正是这样。”

    甘凤凤说:“言家这样请人喝喜酒,真是别开生面,在武林中独具一格。”

    言少雨又一揖说:“所以务请两位小壮士赏面,移步到寒舍饮两杯薄酒。”

    甘凤凤说:“要是我们不去,只有挨饿了!对不对?”

    “小壮士请原谅。”

    甘凤凤问:“不知你家是什么双喜临门,出这么个怪招请人喝酒的?”

    “一是家祖父的八十岁大寿,二是家兄结婚的大喜日子,请两位赏面。”

    甘凤凤对小蛟儿说:“看来,我们不去不行了,你去不去?”

    小蛟儿心想:江湖上真是无奇不有,言家这样的请客法,自己是第一次碰到,便说:“兄弟,人家既然这样诚意,我们就去吧!”

    言少雨大喜:“两位请!”

    小蛟儿说:“言公子,我们没带有什么贺礼和”

    “嗨!两位赏面,已是最大的贺礼了!这比什么都来得珍贵。何况两位是武林中人,又何必拘泥于这小小礼节上?”

    甘凤凤说:“言公子,你真会说话。”

    “过奖!过奖!请叫我少雨好了,未请教两位尊姓大名,仙府河处?”

    甘凤凤向小蛟儿望了一眼说:“我们兄弟俩姓冯。我哥哥叫冯人喜;我呀,叫冯人怨,岳阳人氏。”

    “原来是岳阳冯家二少侠,久仰久仰!”

    甘凤凤心里好笑,见鬼了,岳阳根本就没有我们两个人的,哪来的冯家二少侠了?你久仰什么呵!

    言少雨看了看那少了一只耳朵的汉子,问:“严二管家,你没事吧?”

    那汉子说:“二少爷,小人严虎没事。”

    甘凤凤一听严虎两字,怔了怔问:“严虎!?你就是那纵横在雪峰山上的独行大盗严虎?”

    严虎苦笑一下:“多谢冯二少侠还记得在下这个贱名。”

    “这两三年来,你一下在江湖上消失,原来你当上了言家的二管家。”“这是言老太爷看得起在下。”

    甘凤凤暗想:这独行大盗纵横雪峰山上七八年,在他刀下的冤魂不知有多少,怎么给言家降服了?看来湘西言家在武林中名不虚传,能将这独行大盗变成了自己的管家。

    小蛟儿带歉意说:“严管家,我兄弟一时鲁莽,伤了”

    严虎慌忙说:“大少侠,这是在下目中无人,自讨没趣,怪不得二少侠出手。二少侠不取在下性命,已是宽宏大量了。”

    言少雨笑道:“这叫不打不相识,过去一时误会,大家别再说了。两位少侠请。”

    言少雨又对茶棚的老板说:“两位从今天起,歇业三天,都到寒舍帮帮忙吧。”

    “是!二少爷。”

    于是,言少雨留下严虎与两位家人,带了小蛟儿和甘凤凤来到沅江边。江边早有一条船在等候。众人上船,横渡沅江,登岸步入沙湾小镇。

    沙湾小镇,只有一条青石板街道,街道两旁,便是各种各样的商店、酒馆、饭店。言家寨坐落在沙湾镇东面的山坡上,居高临下,雄视整个沙湾镇。其实沙湾镇只不过是言家寨的附庸,为言家寨而建立,因言家寨而繁荣。言家寨主,不但在武林中有一定的地位,也是湘西一带最大的土豪。不论是走镖的,江湖上卖艺的和行医看相的,要想在湘西安然无恙,必需要向言家寨投帖拜访,不然,别想在湘西混下去。

    小蛟儿和甘凤凤步入沙湾,首先便看见镇口搭了一个大牌坊,整条街都张灯结彩,所有的茶楼酒馆,都给言家包下来设宴招待客人。这时,茶楼洒馆人来人往,热闹非常。小蛟儿和甘凤凤满以为言少雨会带他们到一家茶楼酒馆坐下来,喝酒吃饭。谁知过门而不入,直往言家寨而去。

    甘凤凤忍不住问:“言公子,你带我们去哪里?不在这镇上么?”

    言少雨说:“两位少侠,是难得到来的稀有贵客,怎能在镇子上的茶楼酒馆饮酒的?那是宴请本地乡民的地方。”

    小蛟儿说:“言公子,你不用这么接待我们,我们随便吃一餐便走了。”

    “嗨!两位贵客到来,怎能吃了就走?得在寒舍住上十天半个月才行。”

    小蛟儿一听要他们住十天半个月便急了,说:“言公子,请原谅,我们的确有事在身,不能久住。”

    “哦!?大少侠,有什么事的?能否告诉言某?言某能帮忙的,一定大力相助。”

    “我,我们要去岭南拜见一个人,必须要在近期内找到他。”

    “什么人!?”言少雨似乎非常热情,关心地问“说出来,说不定言某为少侠找到他。”

    甘凤凤说:“三不医徐神仙,你可以找到他吗?”

    言少雨大为惊讶:“三不医徐神仙?”

    小蛟儿见甘凤凤已说出来了,只好点点头。

    “徐神仙老前辈与少侠是什么关系?”

    小蛟儿只好说:“是在下师尊。”

    “原来两位少侠是一代圣医徐神仙的弟子,言某真是失敬了!怪不得二少侠剑术精湛,几招之内,便击败了严虎。二位少侠既然是徐前辈的高徒,更不能走了。”

    甘凤凤问:“为什么我们更不能走了?”

    “言某知道,徐前辈似乎不在岭南了。”

    “不在!?你怎么知道?”

    “敝寨有人曾经在武陵山中看见过令师徐前辈。”

    甘凤凤问:“他在武陵山?”

    “是!不过,他现在还在不在我不知道了!两位少侠不如安心在敝寨住下来,言某派人四处打听徐前辈下落,一有消息,两位再去找他不更好?”

    小蛟儿不出声了,他也知道徐神仙一向是云游四海,行踪不定,他在武陵山出现也是可能的,既然徐神仙不在岭南了,又到什么地方去寻找?甘凤凤却问:“那我们要住多久?”

    “很难说,总之,言某尽力而为。”

    小蛟儿说:“我们怎能麻烦言公子的!”

    “大少侠别客气,我们同是武林中人,有事相助才是。”

    说着,已到了言家寨,寨内更是一片喜气洋洋,人人衣着华丽,披红挂彩,面带笑容。一位年近五十,目光炯炯有神的长者迎了上来。言少雨说:“这是岳阳冯家双侠,三不医徐神仙前辈的高足。张总管,你要好些招呼他们,千万不可怠慢了!”

    张总管目露惊疑之色,望了小蛟儿和甘凤凤一眼,连忙说:“二少爷放心,老奴知道。”

    言少雨又对小蛟儿和甘凤凤说:“请两位少侠先到贵宾小厅休息,言某先向家严禀告一声。”

    小蛟儿本想说自己应先拜见令尊才是,可是见出入言家寨的,都是些三山五岳中的武林人士,害怕见了面,给人认出自己和甘凤凤,就惹起大麻烦了。同时,也不知言家寨的规矩,所以不出声。心想:看来还是早点离开言家寨为上策。

    张总管说:“两位少侠,请随老奴来。”

    甘凤凤扬扬眉问:“我们怎不先拜老寿星的?不方便吗?”

    言少雨说:“言某祖父正在书房与少林、武当掌门密谈,而家严又在大厅接见各地豪杰、亲友,恐礼教不周,故先请两位少侠到小厅吃些早点,休息一会。”

    小蛟儿说:“兄弟,言公子既然这样安排,我们就先去休息好了。”

    于是,小蛟儿和甘凤凤随着张总管来到湖畔一间精致幽雅的小筑中坐下。只见湖中红莲朵朵,湖水碧绿如缎。湖畔屋边,修竹丛丛,青翠欲滴。屋内家具都是清一色的斑竹制成,令人感到清雅舒适。小蛟儿、甘凤凤想不到言家寨中,竟有这么一个景色如画,清静幽美的贵宾厅。两个聪明秀气;的小丫鬟先后奉上香茶、美点,张总管陪同他们坐下,说:“两位少侠请!”

    小蛟儿也有礼貌地说:“总管请。”

    张总管显然老于江湖,为了示意美点、香茶中无毒,自己先饮和吃了一些早点,然后说:“两位少侠,安心在这里坐下,老奴有事失陪了。”

    小蛟儿说:“总管请随便。”

    张总管吩咐两个丫鬟小心伺候客人后,便告辞而去。甘凤凤一直在甘家中长大,经常听父母说到江湖上的种种险恶,人心难测。加上自己在江湖上行走所碰到的风浪,因而处处小心,以防不测。她初时也疑心茶水、早点中有毒,但见到张总管已先用了,也就放心吃用。的确,一夜的奔走,一直没吃过半点食物,她早已肚饿了。四碟精美的早点,她几乎吃去了一大半。小蛟儿略略吃了一些,便不再吃了。

    一个丫鬟问:“少爷,够不够?不够,婢子再去端两碟来。”

    甘凤凤看看小蛟儿:“你还要不要的?”

    小蛟儿说:“不要了!”

    “你吃这么点就饱啦!”

    小蛟儿似乎在凝神窃听外面大厅上的动静,随口而答:“饱了!”

    “咦!你听到些什么?”

    “凤凤,大厅上好像有神风教的—位长老求见言寨主。”

    甘凤凤一怔:“神风教的长老?你听到了?”

    小蛟儿点点头,仍凝神倾听。甘凤凤知道小蛟儿内力深厚过人,绝不会听错的。又问:“他们说什么了?”

    半晌,小蛟儿说:“凤凤,神风教的人认出我来了,要言寨主交出人来。”

    “言寨主怎么说?”

    “言寨主不答应。”

    “蛟哥,我们去看看。”

    “这,这不给言寨主添麻烦么?”

    “你也真是,他们既然认出你来了,这麻烦已是添定了的,不如我们去看看,大不了,我们约神风教的什么长老到寨外交锋,也免去言寨主的麻烦,别拖累了言家寨。”

    小蛟儿说:“好!我们去看看。”

    一个丫鬟连忙说:“两位少爷放心,不论是谁,怎么也不敢在言家寨里撒野。”

    甘凤凤奇异这小丫头怎会这样说的,便问:“神风教的人可不是好惹的。你家寨主不害怕么?”

    这丫鬟撇撇嘴说:“什么神风教、鬼风教的,我家老爷才不害怕哩!”

    另一个丫鬟说:“他们要是弄得不好,我家老爷会叫他们直着进来,横着出去。”

    小蛟儿想不到这两个小小的丫鬟,竟有这么大的口气,几乎跟梵净山庄一些小姑娘的口吻一模一样。看来,言家寨中的人,人人都会武功了。虽然这样,小蛟儿还是不想给言家寨再添麻烦,便说:“我不愿因我而累及了你们。”说着,便与甘凤凤朝大厅走去。

    他们刚走近大厅,便听到一个浑厚有力的大嗓门怒说:“袁长老,我言某人敬你是一个人物,才这样客气对你,最好你相让一点,你来贺喜,我会待你如贵宾;要是来生事,别怪我不客气了!”

    一个老者不卑不亢的说:“言寨主请原谅,我教教主,誓必要得到此人。”

    “张总管!给我送客!”言寨主下逐客令了。

    张总管冷冷说:“袁长老,请!”大厅内传来有人拔出了兵器的声音。

    骤然间,一个苍老的声音问:“什么事!?”声音虽然低沉而不响亮,但中气充沛,声浪隐隐震得人耳发痛。显然,这是一位内力修炼已达上乘佳境的第一流的拔尖高手。本来沉静的大厅,这声音响过之后,变得更鸦雀无声,几乎跌落一口针的声音也可以听得见。

    这时,小蛟儿和甘凤凤已进入大厅,拥在人群中。但所有的人,都注视着刚才说话的那位老人,谁也没注意到小蛟儿和甘凤凤的到来。甘凤凤打量了大厅一眼,所有宾客,环列大厅,大厅中央,站着一位半百的老者,他身后有四名改装的人,三男一女,神色异常凝重和紧张。不用说,这位半百老者,是神风教的什么袁长老了。

    大厅屏风一侧,也站着一位须眉皆白的老人,身躯高大,神态威严目光如冷电,身穿万字绛红长袍,目视大厅,最后将目光停在袁长老身上一下,又转眼望着正坐着的中年壮汉。显然,这位须眉皆白的威严老人,便是言家寨的老寨主,名动江湖的湘西魔掌言震湘了。

    中年壮汉恭敬地叫了一声:“爹!”他身边的言少雨也轻轻地叫了一声:“爷爷。”一左—右,扶老人言震湘在大厅靠着屏风的当中大交椅坐下。小蛟儿和甘凤凤已明白,老人和中年壮汉,一个是言少雨的祖父,一个是言少雨的父亲,当今言家寨主言三掌,江湖上人称为无常掌。

    小蛟儿本想站出去,甘凤凤拖住了他,轻轻说“你急什么的?看看再说。”

    湘西魔掌目视袁长老说:“你知不知道今日是老朽的大喜日子?”

    袁长老肃然起敬拱手说:“言老前辈言重了!在下一来贺喜,二来奉教主之命,要一个人,绝不敢生事。”

    “唔!你要什么人?”

    “小蛟儿。”

    “小蛟儿!?老朽这里没这个人。”

    “言老前辈,在下有人看见他到寨里来了。”

    湘西魔掌不屑去理睬袁长老,转向自己的儿子和孙子:“你俩想想,言家寨过去有没有交出人的习惯?”

    言三掌说:“爹!从来没有过。”

    言少雨说:“爷爷,别说到的是客人,就是投奔到我家的一般乡人,我家也不会交出去。”

    言震湘盯着袁长老问:“老朽想你耳朵不聋,大概听到了吧?”

    袁长老说:“在下耳朵没聋。”

    “那你还不快滚?!”

    袁长老忍气地说:“在下恐怕难向教主复命。”

    “你将你的头割下来,叫你的从人将头带回去向你的教主复命。”

    “言前辈欺人太甚了!”

    “你带人上门,不欺老朽太甚么?最好你自己动手,将头割下来!不然,你们一个人也回不了去。”

    湘西魔掌老人这一句话,已逼得袁长老绝无退路了。袁长老惨笑一声:“好,好,在下领教言老前辈的魔掌,要是不济,在下的人头就作为贺礼好了!”

    “你配与老朽对手么?”

    言三掌说:“爹!让孩儿来教训他吧。”他转身朝袁长老喝声“将兵器亮出来!”

    眼见双方交手在即,小蛟儿从人群中闪了出来,喊道:“你们别打!”

    在人群中,除了言少雨和张总管认识小蛟儿外,便无人认识,言三掌和袁长老当然就不认识了!见来客中闪出了这么一个青年小伙子,大感意外,几乎一齐动口问:“你是谁!?”

    小蛟儿朝言三掌深深一揖说:“晚辈就是他们要的小蛟儿。”

    言三掌有些愕然,而言少雨惊讶地问:“什么!?冯少侠,你叫小蛟儿?”

    “是,言公子,在下就是小蛟儿。”

    大厅的群雄们一听,莫不动容,就是连湘西魔掌和无常掌,也在惊奇地打量着他。因为小蛟儿在几年之前,梵净山中的谷口一战,伤了岭南一掌杜傲天,随后不久,又在山神庙击退了神风教的几大高手,便名动江湖,武林传名了,这事,只有小蛟儿不知道。

    众人想不到这么一个年青、敦厚、英俊的小伙子,竟然就是武功莫测、名动武林的小蛟儿,要是他自己不说,恐怕是谁也想不到。人群中顿时有人轻轻的议论开来。

    袁长老更是愕然,他上下打量着小蛟儿,除了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外,简直看不出这年青英俊的小伙子有一身惊人的绝技,不禁迟疑地问:“你真的是小蛟儿?”

    “不错。”小蛟儿不去理睬他了,朝言震湘一拜说“是晚辈累及你老人家的大喜日子了!请你老人家恕罪。”

    言震湘哈哈大笑:“小伙子!你胆量真不小呵!竟敢站了出来。”

    “不!我也顶胆小的。”

    “哦!?那你为什么跑出来?”

    “晚辈不敢再累及你老人家的大喜日子,更不想给言家寨添麻烦,误了办好事,所以害怕也只好跑出来了。”

    “你让他们带你走?”

    “是。”

    言震湘勃然大怒:“你看不起老朽?”

    小蛟儿愕然:“我,我怎么看不起你老人家了?”

    “你既然看得起老朽,为什么让他们带你走?你认为老朽没力量保护你么?”

    “不不,你老人家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总感到你老人家的大喜日子里,动刀动枪,可不大好呵!”

    言震湘一挥手:“小伙子,你别说了!别说你是老朽孙儿请来的贵客,就算不是,到了我言家寨,也不容许别人带你走。不然,传到江湖上去,我言家寨还能在武林中立足么?”

    言三掌也说:“小兄弟,你站开,神风教的人居然敢来我言家寨要人,不给点厉害他们看,他们以为言家寨是好欺负的。”

    小蛟儿说:“言寨主,晚辈还有一句话想说。”

    “小兄弟,你有话请说好了,我言家能办的,—定给你办到。”

    “这太好了,我想请求言老前辈和言寨主放过了他们。”

    众宾客一听都愕异了,连言家父子也愕异了。他们满以为小蛟儿要自己动手,杀了这姓袁的,没想到小蛟儿居然请求放了这袁长老,几乎认为自己听错了。言三掌问:“你说什么?放过了他们?”

    “是。”

    “为什么?小兄弟,他们要捉你呵!”

    “我知道,有言老前辈和言寨主,他们根本捉不了我,晚辈更知道,他们根本不是言寨主的对手,必然尸横大厅。但我总感到,在大喜的日子杀人流血,恐怕不利,不如放过了他们。”

    小蛟儿从小就是一个善于说话的人,他这一段话,不但捧了言家父子,令他们听了心里特别舒服,同时也说得合情合理,宾客中有人点头赞好了。其中一人站出来对言家父子说:“言老前辈,今日是你老大寿的日子,又是令孙结婚的喜日,这位小兄弟说得不错,杀人流血是不吉利,不如放过了他们。”

    言震湘点点头:“好!老朽看在这位小兄弟和众人的面上,放过了他们。”他又目视袁长老“快滚!趁老朽没改变主意之前,你们最好有多远走多远。”

    袁长老见眼前的形势,对自己十分不利,真的交手起来,单是一个小蛟儿,自己恐怕就不是对手,何况还有言家父子和众宾客的,便拱拱手说:“在下多谢了!”便牵手下的人离去。

    一触即发的一场流血冲突,给小蛟儿化解了。众宾客都很高兴,老寿星言震湘也喜上眉梢,面带微笑,对言少雨说:“雨儿,你交了这么个好朋友,怎不先告诉爷爷呢?”

    言少雨说:“孙儿正想告诉爷爷,想不到便发生了这件事。”

    小蛟儿又深深一拜说:“言老前辈,都是晚辈累及了你老人家,招惹了神风教。”

    言震湘欢笑道:“小兄弟,哪里的话,尽管神风教遍及南北各省,这点风波,老朽也招惹得起。小兄弟放心在老朽这里住下来好了。”

    “晚辈先多谢了!晚辈打算给你老人家拜过大寿之后,就准备告辞。”

    的确,小蛟儿真想尽快离开言家寨,以免去招惹神风教的人,给言家寨再添麻烦。同时,他最担心的是甘凤凤,甘凤凤不但端了神风教的几处堂口,也伤了黑、白两道上的人,在这众多宾客中,难免没有与甘凤凤结怨的人,一旦他们认出甘凤凤来,那麻烦就更大了,所以还是越早离开越好。

    言震湘不大高兴了:“你马上要走?”

    “老前辈请原谅,晚辈的确有要事在身。”

    “你不赏我老朽薄面?”

    “老前辈言重了!”

    “你要走,老朽也不强留,但也要等老朽做过寿后和孙儿办完婚宴后再走。”

    言少雨又说:“少侠,家祖父这么说,望你给我几分情面。”

    小蛟儿真是盛情难却,一揖而说:“恭敬不如从命,我兄弟两人只好在贵寨打扰两天了。”

    言震湘这时才面转喜色:“好,好!雨儿,你代爷爷好好招待小兄弟。”

    “是!爷爷。”

    这样,小蛟儿和甘凤凤无可奈何地在言家寨留下来。在宴会上,言家更将他们待为上宾,殷勤敬酒。甘凤凤没什么,而小蛟儿,却感到浑身不自在,在他有生以来,从来没有人这么敬重过自己。

    宴会后,言少雨安排了一个极为上等的房间给他们居住,这是言家寨内院中的一处华贵上房,房中有房,内房睡人,外房可接见来访之客。这间华贵的上房,不但墙壁上挂有字画,就是家具,都是上等的酸枝木制成,与那湖连小筑的布局,风格迥然不同。

    当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时,甘凤凤突然问小蛟儿:“你怎么不让言寨主与那姓袁的打起来?”

    小蛟儿睁大眼睛问:“这好吗?”

    “当然好啦!”

    “凤凤,你怎么喜欢看人家流血的?”

    “我看呀,他们不会流血,顶多姓袁的会给言寨主点了穴,活擒了过来。”

    “凤凤,我不想言家寨为了我们而与神风教的人进一步结怨。”

    “他们才不结怨哩!”

    小蛟儿诧异问:“凤凤,你这是什么意思?”

    甘凤凤叹了一口气说:“蛟哥,你不感到今天的事,有些古怪吗?”

    “古怪!?怎么古怪了?”

    甘凤凤又叹了一声说:“蛟哥,亏你还说是梵净山庄严格训练出来的人,说地贤夫人她们怎么严厉的训练了你,怎么还这般的粗心大意,不提防别人的暗算?难道地贤夫人连‘江湖阴险,人心莫测,奸诈百出,防不胜防’这几句话也没对你说过吗?”

    “她,她说过了。”

    “那你更应该捱打!”

    其实小蛟儿不是不防,而是提高警惕,不论与人接近、交谈、饮酒、行走,都暗暗运气,移经转穴,防人突然出手,同时也暗暗注意自己四周的人的一些意外行动,只是不动声色而已。但他知道,不论怎么暗算自己的人,目的不是想取自己的性命,而是要活捉自己。所以他将警惕放在如何保护自己,不让别人活捉了去,以免遭到天圣老人不幸的悲剧。对其他以外的事,就不去多想。不去细微观察自己身边所发生的事,不去思索别人心里想什么。

    甘凤凤就不同了。甘家世世代代,一直在防备别人的暗算和偷袭,养成了她高度的警惕性,而且甘家的掌门人,大多都极富谋略心计,事先扫除了要加害于自己的人,因而不论在黑、白两道上,都与人结怨,在江湖上树立了不少的仇敌,所以不能不处处提防,事事小心,有时不择手段消灭仇敌,绝不手软心慈。甘凤凤在这么一个家族中长大,耳闻目见,熏陶极深,自然而然养成了她特殊的性格。在她未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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