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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之前,他还能克制自己不要为了一己之私将她束缚在身边,可是现在这一刻——
哪怕是自私自利也好,他却是想要不顾一切的将她占为己有。
“你到底要做什么?不能让我知道吗?”易明菲的手压在他的胸口试着问道,声音里却透出些紧张的情绪来。
“我不知道,荣王那个人让人很难捉摸,就我父亲当年对他死心塌地言听计从的程度上看,我总觉得我在他面前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的分量。”秦啸呼出一口气,语气不缓不慢道:“以前我会觉得无所谓,可是现在有你在,我总不会叫自己有事的,我怎么忍心让你去过我母亲那样的日子?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会带着你的。只不过凡事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有朝一日一旦事情触发,或者落魄江湖,更有甚者也可能被人四海追杀,你怕吗?到时候的日子可能会过的很辛苦,甚至颠沛流离。”
四海追杀颠沛流离?这些对养尊处优的易明菲来说都是太过陌生的字眼。
可是能够陪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过怎样的生活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
如果真的会有那么一天,这样一个身娇体弱的自己却一定会成为他的负累。
易明菲沉默着没有做声。
秦啸抬手轻触她的脸颊,为了缓和气氛他便半玩笑的说道:“即使是这样,你也愿意跟着我吗?如果你点头,明日一早我就入宫请旨,用最盛大的排场娶你过门。”
“你——不可以不参与到这件事里面去吗?”沉默半晌,易明菲突然迟疑着问道。
她问的人真,反而叫秦啸不能够不去重视。
“现在已经不是我说不参与就能不参与的了。”秦啸摸了摸她的发,微微的叹了口气。
因为他揭露了荣王指使秦穆之做下的阴谋,根本就已经置身其中无法脱身了。
察觉到易明菲的情绪不对,他就又轻声问道,“怎么了?是我的话吓到你了?其实也并不一定会那么严重——”
“秦啸!”易明菲却突然出声打断他的话,一字一顿道,“我想回去了!”
秦啸一愣,有些始料未及,他抬手还要去碰触她的脸颊,易明菲却偏头侧开了,弯身下去捡起落在地上的衣服摸黑穿戴起来。
秦啸站在旁边,天色很黑,他看不到她的神情动作,却分明能够感觉到她做这些事的时候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就凛冽了下来。
易明菲迅速的穿戴好,起身的时候秦啸还站在原地发愣。
她在黑暗中直视他的面容,道:“送我回去吧!”
语气平和而宁静,没有丝毫的犹豫。
“怎么了?”秦啸笑了一声,心里那种感觉就像是置身大海,突然之间连身边的最后一根浮木也被人抽离了一般,那种感觉——
是无助?
易明菲没有说话,捡起他落在地上的袍子,踮起脚尖给他披在身上,只是坚定的重复了一遍,“我要回去了!”
她说着就径自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秦啸下意识的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声音里突然就带了冰冷的怒意,“你反悔了?”
“我——”易明菲的喉头一堵,开口之后却没有迟疑,“我只是好像突然之间有些明白我们之间的距离究竟在哪里了,不在于你的身份有多高贵而我又有多平凡多卑微,而是在于你跟我生存的环境从头到尾都是不一样的。”
“这些重要吗?难道你是从今天才知道我们之间有这样的差别吗?”秦啸像是听了笑话一样突然不可遏止的冷笑了一声,“这些事在你说喜欢我的时候难道没有想过?我已经给过你保证了——”
“我是想过。”易明菲打断他的话,“就算你现在问我,我还是会说,我是真的喜欢你,可是——”
她说着一段,语气突然就低落下去:“我喜欢你是想要和你在一起,可是你给不了我一个完整而久远的承诺,哪怕你说是尽力,可凡事都有万一,诚如你之前所说的那样,一切都要做最坏的打算。我可以永远都在远处看着你,可是我经受不住得到之后再失去。你知道的,我只是渺小无力的小女子,这世上有许多的东西都是我承受不住的。与其你在让我觉得已经得到的喜悦中猝然失去,我宁愿从一开始就不要。”
在秦啸的印象里,易明菲虽然柔弱,但内心却并不软弱。
她既然都愿意不计后果的把自己交托给他,就应该是做了最坏的打算的。
而她此时给出这样的理由——
秦啸接受不了。
他想要说些什么来反驳,可是她的话又句句在理,叫他想要多说什么都是强人所难。
易明菲已经不想再滞留下去,径自走过去推开门。
秦啸站在屋子里,夜色中只能看到她站在门口的那一个纤细的影子。
他的喉头发苦。
隐忍了许久都努力不让自己去碰触的禁忌,在这一晚终于开诚布公的走到了一起,可是转瞬之间又天南海北?
“一定要这样吗?”他问。
易明菲不答,沉默半晌突然低低说道,“你可以叫一次我的名字吗?”
秦啸皱眉,犹豫了一下就举步走过去。
他抬手扳过她的肩膀,这么近的距离,夜色中能看到她眸子里闪烁的光影,却看不清神色。
这一个晚上,这个女子给了他太多莫名的惊喜和疼痛,现在所剩的,似乎仅仅就是无奈而已。
“菲儿!”他喃喃低语,那声音带着似乎不属于他本人的缱绻和无奈,然后俯首下去再次吻了她的唇。
易明菲没有躲,任由他含住他的唇瓣小心翼翼的吸吮描摹。
她的不拒绝似乎给了秦啸勇气,让他觉得——
她也许只是在和他闹别扭。
刚刚凉下去的心口一瞬间又沸腾了起来,可是当他捧着她的脸颊要试着顶开她的齿关的时候易明菲却是果断的退后一步避开了。
“送我走吧!”她固执的说道,扭头看一眼脚边横着的高高的门槛,“出了这道门,我们都把有关今晚的记忆通通忘掉,明天你还继续去做你高高在上万人敬仰的镇国将军,我也继续做我默默无闻的侯府七小姐,你我之间,无须再见!”
说完就真的毫无留恋的一步跨出去。
她走的决绝,秦啸下意识的想要去拉她都没有来得及。
一路上易明菲都不再说话,秦啸将她送回武安侯府,只越过最外面一重的围墙她便从他身边推开拉开了距离。
“谢谢!”她说,言罢便转身快步往花园里走去。
秦啸站在原地久久未动,至的扫她的背影消失,整个人都像是入定了一样无声无息的沉默。
易明菲回到院里,书蕾早就等的焦躁不安,听闻脚步声连忙就去开门,“小姐!您可是回来了,奴婢都要急死了。”
易明菲的心事她是知道的,而且她也是看着易明菲跟秦啸走的,原本只是担心易明菲不能在天亮之前赶回来被人发现,这时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地了。
“嗯!”易明菲的神色疲惫,淡淡的应了声。
书蕾扯着脖子朝外面看了眼,没有看到秦啸,一颗心不觉的又提了起来。
有些话她也知道不该问,却是忍不住道:“小姐——您怎么自己回来了?秦将军他——”
“书蕾我累了!”易明菲轻声打断她的话,径自进了里面的卧房,脱鞋子上床,把自己埋在绵软的被子里整个儿包裹起来。
书蕾见她的情绪反常就跟了过去,担忧的扯开被子一角,小声道,“小姐您怎么了?”
“没什么!”易明菲道,重新把被子拉过来蒙住脸,声音闷闷的,“你去休息吧,我睡了!”
书蕾还想说什么,但是见她的心情实在不好终究还是忍住,又看了她一眼便忧心忡忡的退了出去。
**
日次一早秦啸下朝之后就自觉的回了秦家老宅去见秦夫人。
秦夫人也才刚刚四十多岁,但是容颜却衰老的厉害,脸上皱纹迭起,鬓角一片斑白,看上去竟像是年过六旬的老妪一样,不过她的精神却是矍铄,目光沉静而透着刚毅,十分的明亮有神。
“吃饭吧!”她似乎是早就料到了秦啸会来,提前叫人准备了早饭在等他。
“是!”秦啸和她之间相处的态度十分自然并无拘谨,闻言就先坐下来和秦夫人一起用了早饭。
待到饭桌撤下去,秦夫人也没有废话,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一方手帕推到他面前:“这是今天早上我在佛堂里捡到的,你看看要不要拿去还给人家。”
她的语气严肃而郑重,若不是熟悉的人万也看不出她此时情绪。
但秦啸和她自幼相依为命的长大,却是对秦夫人的脾气一清二楚。
他取过那帕子打开,里面一颗珍珠上头沾了些灰烬,是他昨夜从易明菲的发钗上扯下来的,另外一根银制的簪子,上面雕刻着几朵梅花,花蕊处用芝麻大小的各色宝石镶嵌,虽然款式简单,但却做的十分精致,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秦夫人对自己的儿子也是十分了解,知道他万不可能晚上带了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厮混,而且这支发钗也不是一个风尘女子能拿得出手的。
正是因为了解,她才更加困惑,所以这会儿便用一种锐利而带着微怒的目光盯着自己的儿子。
秦啸看到帕子里包着的东西想到昨夜种种,突然有一瞬间的失神。
秦夫人看在眼里,眉头不由的皱起来,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个不知道轻重的孩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而且还是在佛堂——”
她说着就有些不知道该如何继续。
秦啸回过神来,将帕子连同里面的东西一起塞进怀里,露出一个笑容对她道,“母亲你就不要问了,我其实什么也没做,就算要做什么也不会选在佛堂那种地方。”
秦夫人对他的话却是将信将疑,“你平日行事我从不过问,可你也别做的太过,你——”
秦啸虽然表面看上去放荡不羁,但是那些偷鸡摸狗有辱斯文的事是找不上他的。
秦夫人是着实奇怪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这种事又有些无法直言问出口。
“母亲你以前不也总是催促着快些娶亲好早点让你抱孙子吗?这一次我也是听你的话。”秦啸笑笑,语气半真半假。
“是哪家的姑娘?”秦夫人道,眉头却是皱的更紧,“你可不要随便——”
“我有分寸!”秦啸不等她说完已经出言打算,秦夫人虽然平时总是阴沉着脸,但真要说教起来那嘴巴也是十分厉害的,秦啸就怕她唠叨,赶紧就抖了抖袍子起身,“是我太心急了点,倒是把人给得罪的恼了,过些时日吧,总归是要叫您喝上媳妇茶的。”
秦啸今年已经二十有四了,在京城之地高门大户家的男丁留到这个岁数的他也算独树一帜,所以这几年对于他的婚事秦夫人就越发唠叨的急了。
以前秦啸总是不耐烦听,她一提就马上打马虎眼。
秦夫人张了张嘴,却是大为意外——
这一次,他居然没有岔开话题。
秦啸也不想和她解释,赶紧的推说府里有客人就走了。
**
摄政王府。
尉迟瑶当晚被明乐带回来,安置在了花园西面单独的一个雅致的小院里,并且把采薇拨过去照看她。
易明爵当晚就跟着来了府上,明乐知道他担心尉迟瑶,也没忍心打发他走,便让他在前面院子的厢房里住了一晚。
次日一早柳扬又配制出一些特效的伤药给送了过去,采薇叫了雪晴过去,两人给尉迟瑶重新包扎了伤口。
尉迟瑶自小就在军中历练,身体底子好,虽然这一次受伤不轻但她的体力和精神却都很好,用过了早膳就让采薇扶着她到院子里走动走动。
采薇扶着她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见她额头上隐隐有汗就将她扶到旁边的亭子里歇息。
尉迟瑶伤在腰上,因为怕扯到伤口,往下坐的时候都要十分小心。
“小姐当心点,伤口才稍微有了点要愈合的迹象,万不能再扯开了。”采薇细心的提醒,说着就要扶她落座。
“我知道,没事!”尉迟瑶回她一个微笑,一手按着伤处才要弯身往下坐,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握在了她的小臂上。
两人一愣,抬头看去,却见易明爵不知何进了院子。
“我扶你吧!”易明爵道。
他的神色极为自然,只是眼下乌青叫人一眼就能分辨昨夜应该是没有睡好。
尉迟瑶看在眼里就有些心疼,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交给了她。
“奴婢去沏茶!”采薇识趣的退了出去。
易明爵扶着尉迟瑶的手小心翼翼的让她弯身坐下,待她坐下之后又蹲在旁边仔细的察看了一下她的伤处,确认没有血丝透出来这才稍稍放心。
“你做什么这么紧张?伤口要是裂了我自己会察觉的。”尉迟瑶见他这幅模样,忍俊不禁。
“你知道顶什么用?又不肯与我说!”易明爵反驳,语气里带了明显的怒意。
尉迟瑶一愣。
她鲜有看到易明爵闹情绪的时候,闻言就知道他还是为昨晚的事情上了心了。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只是我没有想到伤口会裂开,也是怕你担心我才没说,你倒是闹起小孩子脾气了么?”尉迟瑶调侃笑道。
以往她但凡笑着和他说话的时候易明爵就都会马上没了脾气,可是这会儿他脸上阴郁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化开的迹象。
尉迟瑶的心里有些诧异,嘴唇动了动刚要说什么的时候他却突然抬眸看过来,直视她的眼睛认真说道,“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你真的就是这样介意我的年龄吗?就因为这一点是改变不了的,所以哪怕是一辈子,你也准备一直用这样的理由来和我保持距离吗?”
这样的话,他们已经约定不再提了,而且在过去的这一年之间他也都信守了承诺,但是这一次再又旧事重提——
尉迟瑶的脸上的表情一僵,突然就有了一种紧迫感。
“爵儿——”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急忙开口。
“不要转移话题!”少年的神情和语气突然之间就变得冷肃且庄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