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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扬只做的金疮药有奇效,想必是梁旭在中招的时候就已经起了防备之心,其实那人的一刀并没有切到他的大动脉。

    随后了止了血,只是昏死过去。

    说来也好在是他上药的手法隐秘,否则保不准叫对方察觉了便要补刀的。

    柳扬给梁旭包扎好伤口,收拾了绷带和药箱走过来。

    “怎么样了?”宋灏问道。

    “还是老样子,不过这会儿血是完全止住了,不过他之前失血过多,又搁置了太长的时间,至于到底能不能醒过来——”柳扬道,说着又回头看了眼床上的梁旭,只是保守道,“我尽力吧!”

    “嗯,去把武冈叫来,再安排两个妥实的人贴身照顾他。”宋灏吩咐道。

    “属下会安排。”柳扬颔首,几人便相继出来。

    回到房间之后,明乐就迫不及待的沉着脸问道,“梁旭是怎么回事?我安排他去荆王府给你传信,他这是——”

    明乐想着,自己就先不觉的被惊出了一身冷汗,艰难道,“半路让人给截杀了?”

    “嗯!”宋灏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负手看着窗外黎明将至的天色,“昨天和纪浩禹说了些事情,一直耽搁到傍晚才回。我回府之后听了影六的禀报才知道你安排了梁旭去给我传信,那会儿我正急着出城去寻你,就另外安排了人手去通往荆王府的沿路查看,最后在一处民巷里头发现了踪迹。梁旭的身手仅次于柳扬,看那附近连打斗的迹象都没有,八成是被人暗算了。”

    明乐听了,心里就是不住的发冷,她的目光带了询问的意味只是看着宋灏。

    宋灏无奈,只能如实道:“梁旭的性子沉稳,心思缜密,现在又是非常时期,要算计到的人,一定得要出其不意,如果我估算没错的话——”

    宋灏说道半途就又突然打住,沉默了半晌之后才又重新开口道,“应该是和当初对付我的手段一样,那个女人可能亲自露面,迷糊了梁旭。出自之外——我也着实想不出其它的可能了。”

    “这样说来,这一次她倒是下了血本了。”明乐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走上前去和他一起看着窗外的夜色,“这次的事情我已经仔细的考虑过了,其实哪怕她想要杀长安或者纪浩腾,依着她用毒的手段,根本就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费这么大的心力设置这个局,她根本就是要看着纪千赫的子嗣自相残杀。当然了,其中也不乏包含了我们的成分在里头。依着长安重情的性子,要他对纪浩腾下杀手基本不可能,而如果他为纪浩腾所杀,我就势必插手,现在也是如他所愿了。估计下一步,她就是要躲在看处看着纪千赫为了杀子之仇来找我们算账了。”

    苏溪的这一计,已经不能说是一箭双雕,层层部署下来,几乎把他们这些人全部都算计在内,连纪千赫都未能幸免。

    “这个女人的心思,的确是阴毒无双。”宋灏深有同感,字字缓慢的说道。

    这一路走过来他也算是经了无数风浪的,可是遇到苏溪这样的对手,还是连着几次阴沟翻船。

    诚然了,如果双方摆明了人马对上,苏溪也未必就能占的到他的便宜,可是恨就恨在他们都在明处,唯有那个女人在放暗箭。

    别说是他,这一次——

    “算起来,这一次损失最为惨重的还当是属于荣王了。”突然想起了什么,宋灏突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回头,带着苦中作乐的心思抬手摸了摸明乐的脸颊,道:“被那么个女人时刻惦记着,一般人还真是无福消受。”

    “怎么,你是觉得我脾气太好了是吗?”明乐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宋灏这一次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笑了,拥了她在怀,软声道,“我是说我能娶了你真是天大的福气。”

    明乐听了这话倒是哭笑不得,虽然是夸赞的话,可带了那么个前提还是叫人觉得很难受用——

    难不成她现在也就只能和苏溪那么个举世无双的毒妇比较才有的好处可寻吗?

    暂时抛开这些事情不提,明乐重新定了定神道:“这话先不说了,那天我一怒之下叫人废了纪浩腾,荣王那边应该已经得了消息了吧?他那里是什么反应?”

    “暂时还没消息。”宋灏道,“当时纪浩腾带出来的人全都被我灭了口,其他人要顺藤摸瓜的查出来也得要费些时间,当然了,如果那个女人为了挑拨离间特意先把消息捅到纪千赫那里就又另当别论了。”

    在明乐的逻辑里,纪浩腾就算再怎么不争气再怎么不得纪千赫的喜欢,那也到底是亲骨肉,纪千赫不待见他可以,可是别人动了他,却是赤果的打了纪千赫一巴掌,纪千赫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提前纪浩腾明乐的脑中就是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什么就暂且推开宋灏的怀抱退后一步道,“对了,纪浩腾身边有个瘦高个子的小厮你那天见了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人应该就是苏溪安排在纪浩腾身边策动了他的暗桩。”

    宋灏闻言,眼底颜色却是不觉一深,甚至多了几分凛冽,道:“你猜的应该没错,当时你昏迷之后武冈就与我说了,说是怀疑这个人,可是这个人趁乱跑了,我后面叫了人去追,昨晚得来的消息,人已经死了。”

    “被灭口了?”明乐倒抽一口凉气,急切道。

    “武冈说弓箭手攻击他们的时候那人趁乱跑了,总不至于后来会是他自己又想不开的去寻短见吧?”宋灏道,神情语气之间不乏讽刺的意味。

    “这样说来,这一次的线索又全都断了。”明乐遗憾的叹息一声,坐在凳子上。

    宋灏走过去,提起桌上水壶给她倒了杯手递过去,“这个女人行事的的确是缜密周到,想要拿她的把柄,实在苦难。”

    明乐捧着杯子默默的喝了两口水。

    有那么个人随时虎视眈眈的在暗处盯着,对谁来说都不会是件轻松的事情。

    明乐想了想,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再度扭头朝宋灏看去,“对了,那天纪浩禹约你是有什么事?怎么会谈了那么久?”

    “还不是为着那个女人的事?”宋灏道,也是抖了抖袍子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后面的话他没多说,明乐却也能明白——

    纪浩禹一直拖着不肯继位,大约就是和那女人在憋着这口气,这苏溪既然是打定了主意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肯见,那么想要挖出她来,还真是难如登天。

    “算了,先不管她了,是狐狸总归要露尾巴的。”思忖片刻,宋灏就暂时把这个扰人的话题抛开。

    相对而言,纪千赫随后的动作才是他们需要集中精力应对的。

    因为按照估算,纪浩腾的死应该就是牵引纪千赫和他们正式开战的导火索,不得不防。

    温泉别院。

    如宋灏料想中的一样,纪千赫得到纪浩腾出事的消息已经是在明乐醒来的次日下午。

    彼时纪千赫得了左司老头儿亲力亲为的诊治,身体状况已经开始逐渐好转,只是这一次牵动了旧伤,要完全康复却不是在一朝一夕之间就可以促就的。

    庄随远得了消息从外面进来,彼时纪千赫正站在案后聚精会神的练字,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开门时候的动静。

    庄随远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开口道:“王爷,世子过了。”

    他的语气有些斟酌的意味在里头,脸上却没有过多的情绪,说话的时候就稍稍垂了眼睛,拢了双手在身前打量着。

    纪千赫手下运笔的动作半分也不曾受到影响,甚至叫人一度怀疑他是早就入定了一般,根本没有听到装随意的禀报。

    庄随远却也不再重复,只就垂眸敛目的站在那里等着。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过后,纪千赫停了笔,走到旁边的脸盆架前一边净手一边才是不甚在意的问了一句:“怎么个死法?”

    那语气,竟完全不似是在提自己儿子的死讯,仿佛在谈论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

    “挫骨扬灰,尸骨无存!”庄随远见他这般反应也是毫不诧异,只是如实回道,“世子被人蛊惑起了歪念,见色起意,意图染指摄政王妃,并且带人杀了王妃身边追随的那个西域刀客,引发了王妃的雷霆之怒。”

    因为联系不到长安的身世上面,庄随远能做的揣测也就限于此处。

    “嗯!”纪千赫淡淡的应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顿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么就皱了眉头道:“又是那个女人的推手?”

    “具体的不知道,不过计划做的十分周密,环环紧扣,利用了荆王约见大邺摄政王的时机,估计就是了吧。”庄随远道。

    纪千赫没再接话,庄随远迟疑了一下,面色犹豫。

    纪千赫净了手回头,见他还站在原地没动,就道:“还有别的事?”

    “这事儿应该很快就会传回王府,戚氏知道了之后势必不肯善罢甘休,一定会来求王爷做主的。”庄随远道,面有难色。

    “你去处理就是。”纪千赫道,对戚夫人这双母子似是真的半点也不放在心上。

    庄随远诧异的抬头朝他看过去,触到纪千赫眼底波澜不惊的神色,心中一凛就赶紧再度垂下头去,快步走了出去。

    驿馆。

    长安的葬礼办的很简单,并没有按照一般的白事套路来办,一切从简。

    是长平的意思,明乐也没有反对。

    只在明乐醒来的第二天一大早就活化成灰。

    骨灰长平给收了,她的意思是不会把长安葬在这里,其他人自然也是无从反对。

    这几日之内长平一直都很平静,除了那晚在灵堂抱着明乐哭了一场之后再就没掉一滴泪,站在冲天而起的火光前,看着自己相依为命的哥哥化作烟尘逝去,脸上表情亦是平静的叫人心惊。

    长安的丧事过后,整个驿馆都沉浸在了一种出奇低迷的气氛当中,却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悲悯,一大早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气,晌午的时候天色却是突然转暗,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雪雁抱了一坛子桃花酿撑着伞过来,走进院子就见长平一个人坐在屋前的回廊下看雨发呆。

    雪雁走过来,收了伞,也不管裙子上沾染的水渍走了过去。

    长平回头看过来,露出一个笑容:“下雨了怎么还过来?”

    雪雁没说什么,相较于长平此时的平静,她的脸色反而要冷凝几分,忧虑道,“你——还好吧?”

    “嗯!”长平轻轻的点头,又把目光移向远处的天边,道:“看这天色,这一场雨可能是要下上几天了,也不知道下一次要放晴是得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她越是这样平静雪雁看在眼里就越是觉得难受,可是长平眼下的这个样子,却是叫人连宽慰的话都不知道从何说起,就因为她太平静了,如果你真说了什么安慰的话,反而会觉得是可以勾起她的伤心事一样。

    雪雁直接拍开酒坛上的尘泥,撕了封纸,然后一撩起裙子也坐在了栏杆上。

    她平时也不是多话的人,这会儿只是不紧不慢一边看着院自里的落雨一边不时的仰头灌一口酒。

    长平见她半晌没吭声,就收回目光看过去,笑了笑道,“怎么?你有心事?”

    雪雁抱着酒坛在怀里,低头看着坛子里凛冽的酒水,时而一缕细雨撒进去,荡开一片涟漪。

    “嗯!”沉默片刻,她也扬眉对长平露出一个笑容,递了酒坛过去,“陪我喝一点?”

    长平的身体不好,吃的药有忌讳,平时是滴酒不沾的。

    雪雁原也不过就是一说,刚想把坛子收回来,不想长平却是伸手接了。

    “哎——”雪雁一急,才要去抢,长平却是将那坛子抱在怀里,并没有去动。

    “酒香醉人,这一刻才是最好的疗伤药是吧?”长平低头看着坛子里的酒,苦涩道,“可惜呢,你们谁都可以罪了忘了,唯独我,连这样的资本都没有。”

    雪雁看着她眼底突然漫上来的浓厚的哀伤,突然就心存内疚,可是想要开口安慰,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长平兀自苦笑了一声,突然抬头对上雪雁的视线,认真问道,“雪雁,其实你喜欢我大哥的是吧?”

    雪雁微微一怔,脸上表情也是瞬间僵硬。

    她直觉的想要否认,而如果长安还在的时候她也一定会否认,可是到了此时此刻,却是没了阻碍。

    “是啊!”雪雁笑了笑,仰起头,一滴泪就随着落雨飘在了空中,半晌,待到落泪的感觉不那么明显的时候她才出一口气,重新对长平露出一个调侃的笑容道:“你看出来了?”

    “我天天和你混在一起,就我大哥那傻子才不知道呢。”长平道,撇撇嘴,一脸的不屑,“我大哥那人太沉闷了,有时候我连我都有些受不了他,你喜欢他什么?呆子一个。”

    “谁知道呢?”雪雁搪塞道,长平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却是转瞬又见她的神色一黯,慢慢道,“我总觉得他是个特别踏实可靠的人,你知道,我的身份注定了和刀光剑影为伴,也许是这样冰冷无情的日子过的久了,才会觉得你他那样的人,哪怕只是远远看着就能叫人觉得踏实和温暖。”

    虽然长安所做的事情和她无异,但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说?王妃一直都为着咱们这些人的终身大事着急呢,如果——”长平原是想要调侃两句,到后面却自主的止了声音。

    也好在是雪雁没提,否则的话,长安这一走,岂不是又拖累了一个人。

    雪雁却是没在意,只是苦涩的摇了摇头道,“我不说,是因为知道他不会答应。”

    她说的笃定,长平突然一愣,下意识的抬头朝她看去。

    两个人,四目相对,片刻之后便是相视一笑,竟是出奇的默契。

    长平能看出雪雁的眼里存了长安,雪雁又如何看不出长安的眼里也是存了别的人的?只是这一刻人死灯灭,那些注定无法说出口的感情也应当深深埋葬。

    死去的亲人朋友或者爱人,都会希望活着的人可以忘记他们,既是这样,又何必多留一份牵挂下来。

    这整个下午,长平和雪雁都一直带着一起,两个人有史以来的第一次畅怀交谈,长平讲着长安的一些趣事,雪雁说着她做暗卫时候那些冷冰无趣的曾经,神情语气都很柔和,仿佛谈论中的那人还在,仿佛此刻她们彼此经历的都不是这样一个悲恸而忧伤的时刻。

    长平没有滴水不沾,最后雪雁却是醉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次日的上午,外面的天色阴沉,雨还没停,淅淅沥沥的雨声落下来,会叫人恍惚觉得这世间处处都是净土,平淡而宁静。

    雪雁爬起来,还是觉得脑中疼痛昏昏欲睡。

    环顾一眼四周,发现屋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可是——

    长平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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