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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心上,立马化成一汪水。
丫鬟小红在一旁举着把油纸伞,勉强遮上有愧的半边身子,她呼呼地呵了一口热气,说:“夫人,该进屋了。”她打着寒颤,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她不知道有愧今天为什么要在屋外站着,屋外那么冷,屋子里面多暖和,窗户都用棉絮封着,厅里还有烧好的炭火。
有愧收回手,揣进衣袖里,“嗯,天冷,是该进屋了。”
自从那日放火后,白水城中一时风声鹤唳,郭子怡在城门口加设关口。
每日辰时开关,申时闭关,所有从关口出入的人全部搜身检查,男的将衣服给脱了检查身上有没有刺青,女的身上也跟着被摸上几把,美其名曰防止夹带。
不过这些规定其实只是为了防一个人罢了,而这个人比原先更嚣张,三日之内连吞了一白水山上的另外两个土匪窝。
有愧转过身去,背对着小红,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也是,事情总不会跟人想的一样一帆风顺,总会有些波折。
这时,静谧的街上突然传来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丁铃声,有愧回头,看见府门前缓缓驶来一辆青色马车,朱红车顶,五根黄铜伞骨之间盛着一片洁白的积雪,积雪又化成了雪水,顺着伞骨低落。
有愧不由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那辆马车。
这辆车她并没有见过,带着草帽的马车夫她也从未见过,门帘和窗帘全都搭下来掩得严严实实的,一点也瞧不见这车里坐的是什么人。可有愧的心偏偏在这个时候飞快地跳起来了,她知道车里坐的是谁,她再肯定不过了。
往前走开几步的小红发现有愧站在原地,便顺着有愧的眼神看去,看见那辆马车正停在了何家大门前,便问道:“夫人今日有客人上门吗?”
有愧摇摇头,“没有。”
小红问:“那这马车是哪位大官人的?”
有愧又摇摇头,她一遍摇头一遍轻笑,笑着笑着眼眶都红了,她答道:“爷回来了。”
“什么?”
马车门帘被一只手勾开,那只手指节微曲,指节发白,手背上指骨突起,指甲盖干净圆润。这双手并不白皙细腻,但也不黝黑粗糙,很干净,让人安心。
门帘撩起,帘后出现一个人,穿一件素净的月白长衫,一头青丝服服帖帖束进一盏玉冠内,微垂首,两道长眉直飞入鬓,凤眸微含,藏光不露,挺直鼻梁自眉心而起,如刀削一般自上而下与两瓣薄唇相接。
”是……是爷回来了……“丫鬟小红这才看清来人,惊呼不已,慌忙进屋报信。
何愈从车上缓缓下来,好的那支腿先落地,然后伤着地勉强在一旁倚着。车夫瞧见他下来得有些吃力,伸手欲扶一把。何愈抬抬手,避了过去。他在积雪的青石板上站定,抬眼看向有愧,薄唇一扬,噙起一抹笑意。
有愧站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来,只看着细碎的雪花飘在他的肩膀上,然后化成一点小小的湿迹。她的脑海里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只要他回来了,什么都好,什么都好。
丫鬟小红将何愈回来的消息传来下去,府里的下人们,还有何老头,都从屋里出来迎接。叽叽喳喳地簇拥在门口,探着脑门想先看一眼,瞧瞧小红这丫头说的到底是不是瞎话。
何愈迈步,徐徐向有愧走去,最后踏上何家大门前的最后一节台阶,站在有愧地面,低眸瞧着她,“怎么不说话?”
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还有一丝压抑地笑意。眼睛从上到下细细打量着——瘦了些,下巴都尖了,不知道他不在的这些天是不是光顾着担心他,都没好好照顾自己。
“嗯。”有愧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她底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然后往前走了一步,一头扎进何愈的怀里,两只手死死抓着何愈月白色长衫。“回来了。”
“嗯,”何愈将下巴轻轻抵在有愧的头顶,手臂微收,将人锁进怀里。他比她要高一些,刚好能让她将脸颊贴在胸膛上,“回来了。”
这一幕就这么光明正当的当着府里人的面,两人不觉羞,倒让府里人觉得羞了,纷纷退下去,该忙什么的忙什么去,准备好饭菜热水,给何愈接风洗尘。
饭桌上摆上好几样菜色,三碟小菜,一道汤品,还有一只废了一根炭炖好的芦花鸡。何愈能回来家里人都很高兴,大家边吃边聊上几句,不咸不淡,不提国事,到最后没什么可说的,都闷头吃饭。
柳大娘瞧了有愧一眼,然后将筷子搁下了,然后说:“何愈啊,既然你现在回来了,有些事我得跟你说说。”
有愧听完心里一紧,明白柳大娘是要跟何愈说那天的事。
这时柳娇娇开口了,她说:“娘,何愈刚回来,家里有什么事等他休息好了再说啊,来,您喝口汤,这汤炖得可好了,废了一根炭,肉质细嫩,一筷子就能夹开。”
那件事柳娇娇也听来一些风声,但她觉得有愧不是柳大娘口里的那种人,夫君有难,就立马另攀高枝。同是女子,她看得出来有愧对何愈的情谊,这感情是从眸子里流出来的,参不得假。
她一说话,战火立马烧到了她那儿,柳大娘嗟了一声,张口就训斥道:“女子要有什么德行以你的出生大概不会清楚,这话我今天还一定要跟何愈说说了,我自己亲儿子管不了,难道现在连我这个干儿子你都要多说上几句?”
这话里外又再挤兑柳娇娇的出身,她口不能言,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柳大娘训完柳娇娇,正要转头跟何愈告状,柳小六筷子往桌上一摔,说:“闹够了没,何愈好不容易回来,这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怎么就不能让人好好吃顿饭?有什么话非要现在说的?天大的事儿也明天说!”
柳大六人高马大,说起话来嗓门洪亮,不是在吼胜似在吼,惹得柳大娘又不快了,她沉下脸,说:“人都道这嫁出去的闺女是泼出去的水,要我说这娶了妻的儿也是一盆泼出去的洗脚水!”说罢提起下桌回去,这饭吃得也是不欢而散。
吃过饭后,两人回房休息,何愈在床上坐着,他刚刚喝了一点酒,不知道是不是这酒太醉人,一双凤眼蒙着一层雾气。有愧温顺地半跪在地上,帮他将脚上的靴给脱了,两只靴咚咚两声落在地上,何愈突然握住有愧的手臂,沉声说:“不忙。”
他微微用力,将有愧从地上拉起来,让她直接坐在自己的腿上,两手环着她的腰,说:“怎么瘦了?”
有愧鼻子一下子酸了,其实他才是瘦了。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何愈的脸,先是坚毅的下颚,然后是凸起的颧骨,最后是棱角分明的眉骨。
何愈一把将这只不安分的小手抓住,贴在嘴边亲了亲,说:“手也糙了。”
有愧一怔,慌忙想将手收回去,何愈不放,硬是将手翻了过来,瞧见手心两枚水泡,是那天放火的时候被烫出来的,用针挑破,挤出里面的脓水,还剩下一层粗糙的死皮。
“让我看看。”何愈说道,他的大手将她的手包着,“怎么弄的?”
有愧不敢说真话,眨了眨眼,说:“在灶房点火,不小心烫着了。”
何愈说:“小心点,以后这灶房的事让下人忙去就好,你别管了。”
有愧:“嗯,好。”
何愈的手指从她的指缝里穿了过来,十指相扣。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深邃起来,灼热地看着她。坚硬而宽广的身躯慢慢伏了下来,沉重地压在她的身上。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古怪起来,软绵绵地像一滩水一样,小腹里有什么东西在叫嚣着,难耐地让她不由轻轻哼了一声。
何愈的唇落在她的额头上,他的嘴唇很柔软,也很温暖,顺着额,落在眼皮,鼻尖,脸颊,最后贴上了她的嘴唇。两瓣唇紧紧的贴在一起,撕磨着。